初冬时节,山上冷得早。
天刚亮,小顺新烧好一笼鸽青碳,抬到正房门口,敲了敲门。
“王爷,新烧好的碳来了。” 自从两日前,茶园来了这位金尊玉贵的不速之客,他便未再见过主家娘子,只偶尔送东西进去的时候,听到帷帐后面传来人声私语。
这位王爷和娘子在整日在里面干什么,他猜一猜就要脸红,可夜里在隔壁的耳房也听不出什么所以来。只是一到夜里,水便要得勤,大多数时候要凉水,偶尔才要一回热水,这年轻的王爷真是怪异多。
小院中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位拎他脖子的冷脸侍卫会来,每天来个叁两次,来去都带着些方正的小本。今日他送完炭火出来,正好撞上那个侍卫,瞥见他腰上的佩刀,心里直盼这些得罪不起的神仙们快走。
鹤望站在门口,等小顺走远了,对着门内道:“王爷。”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赵衍披着大氅开门出来。
“如何?”
“杨家交出了奉宸卫,说雍州之事,是他们护卫不力……”
“当真?” 他确是想要他们交出大梁周围的兵权,却没想到如此顺利。
“今日早朝便是要议此事,杨家还安排人上疏奏请陛下将奉宸卫交给王爷,消息也没避着人。”
“哦?” 这便怪了,与人争斗没有连退叁两步的道理,除非是个圈套。“还有什么动作么?”
“杨夫人常往皇后那里走动,我们在宫里的人回报,怕是会将杨家小姐定给叁殿下。”
赵衍眉头一蹙:“岐儿怎么说?”
“叁殿下在皇后娘娘那里没表态,也可能是默许了。”
“……我写一份褶子你带回大梁。”
“王爷还不回大梁?这正是多事的时候。”
“不急……陈留谢家那边有没有回信?”
鹤望拿出封信来,慢慢递到赵衍手上,还不死心,劝道:“王爷就算爱重她,也不必如此,您这样做太后娘娘必是要伤心的。”
赵衍一言不发,接过信来,鹤望知道自己多嘴了,也不再多言,只听赵衍道:“不这样做,只怕母后不会罢手。”
妙仪睁开眼的时候,她听见门外赵衍与人说话,只隐约听到了陈留谢家,太后娘娘,不多时,有人推门进来,一阵冷冽晨风卷开帷帐,她看见赵衍正拿着封信,要拆开来看。
过了半盏茶功夫,褥子一沉,那人又回榻上来了,衣服上带了点烟火味道,不知是哪里来的。
“醒了?” 赵衍的胸膛贴上她的背,手指拨动她的睫毛。
“原是不打算醒的,被门外的两只老鸹吵醒了?”
赵衍笑了:“是老鸹么?我听着像喜鹊。”
日日待在一处,他不腻么?
“王爷,你不回大梁么?” 她话音刚落,赵衍便来含弄她的嘴唇:“叫错一次,罚一次,过几日还要罚更重。”
妙仪抿抿唇,眼睛不看他:“钟郎什么时候回大梁。” 腰被环住了,有人轻轻揉她的肚子:“再过两日。”
“为什么是两日?”
“因为……” 他一根手指绕着她耳边的鬓发,“藏你的金屋还没修好,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山上……不过却也不能再停留太久,接下来有两桩喜事要办。”
“两桩喜事?”
“岐儿怕是要定亲了,定的是杨家小姐,你在温泉行宫也见过的。” 赵衍说完,看着妙仪。
她道:“确是喜事,那另一喜呢?”
他见她波澜不惊,心满意足道:“我也是要定亲了,再过几个月便将事情办了。”
她的心突突地跳起来:“那便也是要恭喜王爷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娶谁?”
“王爷要是想说自然会说。”
见她事不关己的样子,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要娶陈留郡谢家的养女。”
妙仪的心一窒,些许痛意来的莫名其妙,稳住声音:“看来也要恭喜那位谢娘子。” 说完便垂下羽睫不再看他。
赵衍见她像是吃味了,又欢喜又心疼,将她的下巴捏过来:“你猜猜我和那位谢娘子是怎么认识的?”
“这怎么猜得到?”
“也不久,不过半年多。”
“哦……”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说话了。
“我在雍州城遇刺的那一晚,就是和谢家娘子在一起,为了救她,还中了一箭,不过因祸得福,赢了美人芳心一朵,我们两情相悦,她也有了我的孩子,如今快四个月了。”
妙仪慢慢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王爷是什么意思?”
赵衍覆唇上去,缠绵一吻终了:“谢家娘子,你得叫我钟郎。”
“我不明白……” 两个人的唇上都还有盈盈水光。
“若没有雍州的事,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母后疑心你与刺杀有关联,怕是将来怎么样都要与你为难,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她罢手,那便是给你找个靠山。陈留谢氏,书香门第,百年士族,母后不得不忌惮……”
妙仪讷讷不得言语,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安排。他们重逢也不过短短几天,还都一直待在这个小茶园里。
“你应不应我?”
“我……” 她嗫嚅着。
赵衍突然伸出的手指,按住了她不知所措的唇,他怕自己没说清楚。
“不管你应不应我,我赵衍的孩子不能没有亲爹,也不能没有亲娘,更不能被人戳着脊梁说是小杂种。你怪我也没办法,这次我是定要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的。”
赵衍说完将人抱得更紧,盯着她的眼睛,觉出她一颗心跳得像笼子里的小兔子,终于多了些底气:“你再不说话就是应了。”
“我身子一天天重起来,还怎么成亲?”
赵衍笑逐颜开:“那便由别人去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丰腴的小娘子,当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