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提着剑,用左手食指勾着剑穗上的铁环,每走一步剑便跟着晃一晃,乍一看以为他手中牵个什么小玩意。
人一多,洵追便不怎么喜欢说话,话多起来这些日子也就仅仅只跟身边较为亲近的人。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以纸笔代替。
只是他以前习惯性地找晏昭和的位置,如今他站在晏昭和前头倒是不能真向后望。每一步他都走得格外缓慢,他脑海中像是顺水而下的船一般划过许多场景。莺歌小筑中的腐尸,后山掩埋无人认领的白骨,被两个男人深夜推走的肚皮高耸的孕妇,城外被无数兵刃捅穿的难民。
他们身上的血带着刺鼻的腥臭渗入泥土,汇入这片土地,有家人的尚还能回去安葬,没有的只能草草火化一把灰扬出去了事。
死了太多人,看者不忍听者麻木。
李崇长洵追许多,算是陪伴先帝最长的孩子,这一身本事不说好的,坏的学了十成十。先用瘟疫害人的是先帝,后用瘟疫篡位的是李崇,老子儿子一齐坏出水。
“放开我!”
“混蛋别碰我!”
洵追脚步一停,他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女孩又是一声尖叫,“滚!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兄长?你不配做我兄长!想要皇位你做梦!”
……
“啪!”
洵追的心狠狠一揪,紧接着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孩被一身着深色蟒袍的男人强行从都殿内拖至殿外。
李玉鸾发丝凌乱,脸颊有一半是青的被打得破了相,只有一支步摇带挂不挂地斜斜插在脑后,金子做的流苏尾带紫色宝石,宝石有两颗紧紧纠缠在一起剩下那一颗独自晃荡。
“呸!”李玉鸾唾了李崇一脸口水,往日的娇俏全然隐匿只剩下那骨子不服输的泼辣。
“啪!”李崇掌风凌厉,一掌掴地玉鸾整个人向后仰,但又因为整个人被李崇亲兵控制着不得不硬生生止在此处。
她一偏头看到了和她隔着几百个台阶的李洵追。
李玉鸾嘴唇动了动,洵追抬手,萧倜立即走到洵追身旁。
李崇是知道洵追来了才带着李玉鸾出来迎接,他站在高处俯视,这也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角度看洵追。
“王八蛋!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李崇你不配姓李不配做王爷更不配做皇帝!”李玉鸾缓过劲来又破口大骂,“怪不得你子嗣凋零,连个小妾的儿子都保不住,天要亡你你还敢……啊!”
“贱人!”李崇猛地一脚踹上李玉鸾小腹,紧接着拔出身边亲兵的剑以剑鞘抽打李玉鸾腿弯,李玉鸾被打得**失力嘭地一声瘫倒在地,李崇骂道:“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他妈就是围着李洵追脚边汪汪叫的母狗!”
萧倜冷道:“李崇,现在求饶陛下顾在兄弟之情还能饶你一命。”
“饶?”李崇哈哈大笑,笑得他面目狰狞眼泪都要笑出来,他缓缓停止后才张狂道,“饶我?”
“你李洵追现在对着本王跪下,一步步跪到本王面前磕三个响头本王就放了这一整个大殿的人!”
“还有这条狗!”李崇捏住李玉鸾的下巴闻了闻李玉鸾身上的茉莉花香味,“啧,这么香,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洵追冷硬着脸,勾着剑穗的手已经转为握住剑柄,指尖发白因愤怒而颤抖。
李玉鸾毫不惊恐反而是极其冷艳地对李崇笑,她笑得小脸都浮现出一抹红晕,扬声道:“皇兄,这种畜生只会呈口舌之快,你不必顾着我,要是真担心,不如替我杀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把这个贱人的嘴给本王堵上!”李崇怒道。
“唔……唔唔唔!!!”
李玉鸾说话不成只能用眼神继续愤怒地盯着李崇。
“把人带上来。”洵追轻声道。
萧倜一扬手,令羽营众将士让出一条道,从其中带出来几十人,这些人的眼睛均被蒙着黑布,为首的老妇一身华贵,这老妇的四肢均用手臂粗的铁链捆着,令羽卫离她一米远身着隔离服。
老妇后头的妇孺也均是如此,只是衣着从前至后慢慢变得朴素,从服饰上便能判断出在后宅的地位。
崇王看到这群人后脸色蓦然阴沉,洵追看着李崇的脸,拔剑挑开老妇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他离得近一点便能感受到老妇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由内到外从体内散发出来的腐臭。
“太后娘娘请劝劝崇王殿下。”萧倜礼貌道。
太后身体虚弱受不住长时间的站立,又因为四肢拖着铁链早就不堪重负,浑浊的眼睛刚睁开便整个人朝地上砸过去。也没人扶,肩膀正好磕在铁链上,病痛折磨地身体已经足够令她整宿整宿地呻//吟,突如其来猛烈地撞击更让她发出绝望的尖叫,这尖叫通过年迈疲惫的声带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