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小太子道:“季大。”
季统领从门外进来,拱手道:“殿下。”
小太子抬眼看他:“你可知道,为何阮大郎会在城外歇脚?”
算起来,如今不过是上午,天气也不错,城门大开,若是想要进城虽是可以进,阮唐是有功名在身的,自然不会有人阻拦于他。
哪怕京城中无亲戚投奔,也不知道阮瑶给他置办了宅院,可好歹也要到城里转转才是。
偏偏阮唐并未入城,而是直接在城外客栈休息。
季大自是知道太子对阮家人的关注,早便派人去盯着了,这会儿立刻回道:“阮家人下船后,转乘了马车,本是要进城的,只是马车在林子里被绊住,车门散开,阮家夫人磕碰到了脚,他们这才选了客栈下榻。”
赵弘眉尖微动:“听着有些蹊跷。”
季大也觉得不同寻常,便道:“属下派人去探查过,确实有人栓了绳索,只是这种事情在城外也是常有,都是有坏心讹诈之人所为,此事貌似是因此而起。”
“不能大意疏忽。”小太子把牛乳糕撂到一旁,站起身来道,“孔陆呢?”
“回殿下的话,孔陆大人与阮家人同坐一条船,只说自己是回京述职的官吏,与阮大郎一见投缘,现下应该是在同一处客店。”
孔陆早早投在太子门下,颇为牢靠,之前董六郎翻船便是孔大人捅给赵弘的。
有他在,阮家人的安危自然无碍。
但是小太子依然不能全然放心。
在阮瑶面前总是软糯乖巧的小太子此刻眉头微蹙,声音沉稳端方:“让季二在瑶瑶的马车后面跟着。”
“是。”
“季大,你随孤出宫一趟。”
“是,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内心os,牛乳糕真好吃)我不喜欢!不好吃!我要吃栗子炒鸡!
阮瑶:(内心os,他肯定是喜欢的)好好好,殿下乖,奴婢知道了,这就去买啊
来喜:……你们真会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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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get~
来喜公公身体力行吃狗粮的正确姿势
第97章
阮瑶离宫的时候,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宫门口的侍卫似乎已经认识太子车架,只是粗略的看了看便放行。
如今太子殿下如日中天,就连皇上对他也多有倚仗,底下做事情的人自是有眼力见的, 不会与东明宫中人为难。
而阮瑶又是太子身边人, 不能直接说是有亲密关系, 可也得到足够看重。
既如此,他们对待阮瑶也就多了几分礼遇。
阮瑶笑着落了车舆的帘子, 而后靠着软垫坐着, 伸手,将装着冰的盆子往自己面前拽了拽,眼睛看着正在缓慢融化的冰块,有些出神。
今日再见家人, 与当日离开之时甚为不同。
那时候她虽懵懂, 却也知道背井离乡的苦楚, 或许说不出许多话来,但阮瑶抱着自家娘亲坐了一夜,眼睛都不敢合上, 生怕一闭眼, 就瞧不见他们了。
只是衙门上的人催的急, 阮瑶到底还是走了。
她没哭,也没闹,一直到上了马车才掉眼泪。
那时候她傻傻的,不懂得什么叫别离,进了宫也是自己个儿熬下来,一直到开了心智,入了内殿, 似乎对家里有关切,有思念,却无什么近乡情怯之意。
今儿却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
哥哥来了,她去找,这心思竟是和返乡之心格外相似。
而当时走的时候,不过是一件布衣,一个包袱,如今倒是身着锦缎,带着玉簪,就连寻常百姓买都买不到的冰,她都能直接那一块随便放到盆子里,只为了丝丝凉风。
但算起来她也不叫衣锦还乡。
如今身上的锦绣、用的物件都不是她的,宫里的东西,没人能随便带走,说破大天去那也是贵人恩赏。
阮瑶细细想来,入宫一来,诸多安排,细细筹谋,最后拿到手里最为牢靠的便是银钱。
还有太子。
阮女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一个大活人算进去,可她就是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人。
什么都带不走的时候,对皇宫最好的念想都是跟赵弘有关联的。
无论是大殿下,还是小太子。
只有能在一处,即便什么都不做,好像也很有意思。
马车摇晃中,阮瑶恍惚想着,要是自己进而是真的离宫回家,会想些什么呢?
好像,会想他。
也只想着他了。
阮女官挑了帘子,对着外面的宫人道:“你去趟朗香居,让人把栗子炒鸡和沙糕都早早备下料,等回来时再做,多付些银钱便是。”
“是。”
而后阮瑶重新做回去,下意识的想要给人倒茶。
可是刚一摸茶壶,便想到自己今儿是一个人出来的,太子不在身边。
倒像是把照顾他当成了习惯。
阮瑶笑了一声,而后给自己倒了盏茶,抿了一口。
先是微涩,接着便是回甘。
说起来也没有多甜,只是因为一开始的淡淡苦涩,才显得这淡淡甜味格外分明。
阮瑶微微偏头,想着小太子当初那么嗜甜的人,偏偏对饮茶格外热衷。
他喝的茶甚浓,想来苦味也比这个要强得多。
可小太子就是喜欢,从没有厌烦过。
……怎么又念叨他了。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有人上来挑起帘子道:“女官,到了。”
阮瑶神色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了车架。
眼前的客栈看上去不甚起眼,远没有京城中的那般豪华,可是阮女官却难得紧张,伸手拽了拽没有任何褶皱的衣袖,又摸了摸绣着精细花纹的领口,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进门。
许是来之前有人打了招呼,客栈掌柜见到她便是满面堆笑,上前来,颇为殷勤的道:“贵客登门,小店实乃蓬荜生辉。”
阮瑶笑了笑,拿了块碎银子给他,正要问阮家的房间在何处。
掌柜的却是推拒了银子,笑眯眯道:“已经有人给过银钱了,姑娘要找的人就在后头的院子里,姑娘只管去了便是。”
阮瑶有些惊讶:“没再客房?”
“没有,这个客人带的人口多,又想清净些,我便让人引他们去院子里住了。姑娘放心,那院子是寻常贵人来了才会安排,干净利落的很,比客房还要好的。”
阮瑶笑着道了谢,心里却是想着,大抵是太子的安排。
那人总是如此,背地里安安静静的做了许多事,却不总跟阮瑶邀功。
偏就是这样的脾气越发让人心里软成一片。
只是不知,为何会人口多?
进京赶考只是自家大哥,至多是雇个伺候文墨的,莫不是他与同乡一道上京?
略有些疑虑,阮瑶带着两个跟着的宫人一同前往后面院子。
到了门口,阮女官伸手扣了扣。
不多时,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随着熟悉的一声:“谁啊?”而后门分左右。
阮瑶瞧着眼前的人,猛地愣住了。
阮父为了照顾娘子,这会儿手上还拎着食盒,肩膀上搭了块布巾,心中记挂阮母,故而眉宇间带了些心不在焉。
直到四目相对,他看清楚了眼前亭亭玉立的是自己的乖女儿,阮父登时睁圆了眼睛,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出声。
阮瑶着实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看到父亲,她先开口唤道:“爹爹……”
“诶!我的闺女儿诶!”阮父平常惯是个老实脾气,说话也少,可如今见到小女,着实是按奈不住兴奋,扭头对着里头扯着嗓子喊道,“柱子,快出来!你妹妹来了!”
柱子是阮唐的乳名,自从阮大郎开始考学以后,家里人就没再这么叫过他了。
如今阮瑶知道自家爹爹是真的欢喜过了头,小名便是脱口而出。
接着,就听到屋里有椅子倒地的声音。
阮瑶能料想到阖家团圆的欢喜,便扭头对着两个跟着自己的宫人道:“你们先去外面坐着,吃些茶,用些饭,账都记在我头上。”
而跟着出宫的机会都是很难得的,自然不敢乱跑,但在宫里做事都是伺候人的事儿,低人一头,如今出来哪怕只是松快一下都是好的。
他们立马应下,对着阮瑶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去了前头大堂。
阮瑶则是侧身进了院,反手把院门关上,而后上前扶住了阮父,想要说些话。
接着便瞧见自家大哥夺门而出。
刚刚屋里那一声响,便是阮唐猛然起身后掀翻了椅子闹出来的。
原本进京他是存着想要见阮瑶一面的心思,可是到了京城外面一打听,任谁都说他歇了这份儿心。
宫里的人,哪里是能轻易看到的?
能传递家书已经是贵人开的恩典,想要见面,只能等着到岁数放出来才行的。
阮大郎被人说的有些泄了气,如今突然瞧见自家小妹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即使是七尺高的儿郎,此刻也觉得鼻子有些酸。
他小跑着上前,扶着自家小妹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嘴里像是哄孩子一般的道:“阿瑶这段日子过得可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阿瑶安心,哥哥这次定然好好考试,回头搏个功名,给你撑腰。”末了,他瞧着阮瑶的脸,颇为心疼,“瘦了,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