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就之前的。”
东笙更急了:“那伤还没好?”
周子融一边抻着大氅上的褶子,一边尽量避重就轻地回答他:“也还好,大夫说尽量不使力就行了。”
东笙了解他,一听就知道肯定没那么轻巧,顿时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习惯性地拿平时给人下命令的口气道:“过来给我看看!”
话才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这语气太重,估计得让周子融难堪。
不过周子融一向身板结实,从小到大挨过多少刀子,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还连重衣服都不敢提,那得伤得多要命。
“好好……”周子融倒一点也没觉得别扭,只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从善如流地凑了上去,厚着脸皮贴着东笙坐在他旁边,抬起自己的右胳膊,“诺。”
东笙心烦意乱地瞥了他一眼,见周子融的眼睛正灼灼地直盯着自己,又埋下头来帮他卷起袖子,露出底下新换的干净纱布。
东笙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他手肘往上三寸的地方,隔着纱布轻轻按了按,尽量轻声细语地问道:“疼吗?”
周子融笑眯眯地看着他:“疼~。”
“……”东笙再懒得看他,“怎么伤的?……大夫具体怎么说?”
“哎,没大事,就是伤着筋骨了,大夫说要多养一段时日,”周子融揽过东笙的肩膀,哄着道,“哎呀好啦,伤筋动骨得起码一百天呢。”
刀伤挫骨可不是小问题,东笙不悦道:“你别诓我。”
“没诓你,”周子融笑了笑,“哎你猜我们在北海关掳了大凌多少人?”
东笙知道他是铁了心地要岔开话题,幽怨地横了他一眼,手还在摩挲着周子融胳膊上的纱布,悻悻地顺着道:“多少人?”
其实他大概知道是多少,战报上写着的是掳获三艘大凌海舰,另外击沉二十艘。
“十万。”
“十万?!”东笙猛然抬起头来,“不是说……”
“他们的船大都在北海关撞沉了,这基本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周子融说道,“中间有些是番阳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东笙看着他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
周子融道:“其中有一个是我们的人,你可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出使番阳的时候?”
一说起这个,东笙就忍不住眉头皱起来——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他被关在黑水牢里,周子融带着一帮老头子在海上被“海寇”截了,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他们因此没去成番阳,番阳那时候内朝动荡,莅临的几十个国家的使团除了大凌以外几乎没一个能全身而退的,华胥使团里一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头,要是真遇上个什么事……
“那之后你不是送了几个暗桩去番阳么,还有几个没撤出来的,”周子融顿了顿,“其中一个就在我们的这批战俘里。””怎么可能……”东笙话说到一半噎住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番阳新皇登基之后就把与华胥的联系单刀切了,整个番阳风声鹤唳的,再加上后来周子融的禁番令,暗桩打听情报也难,传递情报更难,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得想尽办法找回来。
东笙沉吟片刻,神色严肃了几分:“那他现在……”
周子融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没事,还是我们的人,我让他把知道的写了一份给我。”
东笙松了口气,周子融比他高些,他就自然而然地脑袋一歪靠在了周子融的肩膀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揉捏着周子融的右手指节:“然后呢?”
“知道赤云吧?”
东笙想了一会:“你说那老爷子?”
周子融之前在大凌参加四方联合会的时候,曾在白晶枫叶园里和赤云打过一次照面,那老头是个出了名的老油条,看着像是成天到晚的装聋作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硬骨头。
“是啊,”周子融继续道,“番阳新皇登基之后,他就因着内乱逃了,逃的时候还带走了番阳最精锐的一支舰队。”
小皇帝不清醒,这老爷子不可能不清醒,他知道和华胥撕破脸的后果是什么,断然忍不了。
东笙抬眼望上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派人出去找他,结果他自己找上门来了,”周子融笑着道,“昨天他带着那支舰队,去了天魁岛的海事寮。”
东笙作势要从他怀里坐起来:“真的?”
周子融不肯,又一把把他拉得靠在自己肩膀上:“那还能有假?这两天就该到燕海关了,回头你去见见他。”
“嗯,”东笙微微点了点头,“对了,说起见人,江淮空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月明宫。”
“是嘛,那……”
还不等周子融说完,东笙又接着道:“他还带回来一人,你肯定得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