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别生气,我刚刚有个人是这么叫的,”他有些慌张道,“为什么我这样叫你,你就要生气呢……”
男人的尾音渐渐带上点委屈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温久皱了皱眉,感觉自己拳脚全打在棉花上了,这哪来的神仙这么会撒娇?
温久不动声色的侧过他,走到一边,淡淡道:“我没有生气,你想叫就叫吧。”反正我不会应便是了。
虚云笑道:“我这一身还需要换吗?”
温久这才注意到。虚云原来换衣服了。
只见他穿一件黑色v领休闲短袖,恰好露出一小段整齐的锁骨,如泼墨般的长发被一根红绳草率的束着,几缕发丝调皮的垂在肩前,眼窝略深,鼻梁高挺,明明长的很有古典男子的韵味,却偏偏衣着时尚。
男人身量修长,端正的站在树下,看着很有大门派的修养,就是眼睛一直跟着自己,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他手心里握着三枚古旧的铜钱,时不时发出铜钱互相碰撞的声音。
这么穿,似乎也很好看。
温久点头,直白的说:“不用换,这样很好。”
听见这话,虚云顿时脸又红了,低声道:“你觉得好看就好。”
温久:“.......”
温久安静了一会,道:“你知道女鬼的下落了?”
虚云忙点头:“你随我来。”他朝着温久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道:“我可以揽着你的腰吗,这样可以更快。”
温久只道他是带自己飞过去,于是点头。
虚云轻轻托着温久的腰,带着些小心翼翼,耳边忽然有风刮过,两人便像鸟儿一样腾空起飞,风吹过虚云的发丝贴在温久脸上,温久甚至能从这个男人身上闻到一股冰雪的味道。
落地的地点是一家医院,温久想了想,那只大鬼会来医院,八成还是因为苏晴在这。
“你能看到罢?”虚云伸出一指,指向那栋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医院大楼。
温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整栋医院大楼被一层灰色的气笼罩着,这并不奇怪。从平均值来看,医院是现如今社会见证生死最多的地方,有阴气很正常,倒不如说没有阴气才奇怪。
但这家医院确实大大的古怪,但看它的前面没什么,可问题出在医院的后半部分,西边角落里的那层冲天的黑气翻腾着,就算站在医院大门口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庞大的鬼气就算是温久在前世也从未遇见过,他心中微沉,他扭头看向虚云,想了想道:“有灰色的气体,还有黑色的气体。”
“嗯,都有,”虚云回头对他笑了笑,温柔的说道:“我们通常所说的鬼魂,其实是两种生灵,死者心无执念者魂归地府,心怀执念者方化为鬼,一只鬼能操控的怨气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大。”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这怨气乃是芸芸众生怨念的产物,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现在你眼里那团超级庞大的黑色气体就是怨气的集成体,当然其中大部分是那只大鬼产生的,也有一部分是其他闻香而来的小鬼,想分杯羹罢了。”
这个温久是知道的,师尊以前同他说过。
见温久听见去了,虚云笑的更开心了,不知道是不是温久的错觉,他的笑容有点像学生教老师做题目,然后被老师认可了之后的那种满足的微笑,温久突然被自己的这个形容惊到了。
虚云继续道:“我之所以会让你来这家医院是因为你的左手的虎口,你的虎口上有那只鬼留下的阴毒,虽然我已经将它封住。却不能彻底祛除...”
虚云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虽然有我在你不会死,但皮肉之苦免不了,我不想这样。”
“所以今晚,它必须消失,”虚云冷冷道,见温久看着他,随即又笑了起来。
温久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笑容,被他的真诚中又带着桃花的眼神烫了一下。
要是说没有一点点触动也是说不过去的。温久看着手掌虎口那圈黑森森的印记,处处透着不详。虚云说的皮肉之苦他也是知道一点的,凡是中了恶鬼的阴毒,需用密法将其封印在某个部位,然后度化恶鬼,度化不成功只能诛杀。
恶鬼不消失,阴毒就祛除不干净。轻则减少阳寿,重则能威胁性命。
虚云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他看向温久的眼神总是很是奇怪,总是让人感觉到一股情感,虽然有些不自觉,却不很让人讨厌。
温久从没有遇见他这样的人,因此一时有些习惯。
再者,一个人流浪太久,分辨善恶已成为本能。这人不属于要取他性命的那一类,而且还可能恰恰相反。
温久跟着虚云进了医院,一路十分畅通无阻,顺畅到他怀疑虚云是不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你的意思是昨晚你朋友就被它缠上了,今天早上看见她脖子上还有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咬痕?”
虚云摸了摸下巴,手里的铜钱哗哗响了三声,“这不太对呀,不全是为了灵气吗?”
“哪里不对?”温久顿了顿,装作无知的问道:“灵气是什么?”
毕竟他从其他地方重生到这来的,如果知道的太多会露馅。
虚云看着他,微微一笑,眼睛透出一点深邃的光,温久突然被他看的一阵心悸,好像整个要都被他看透了。
“灵气就是游荡在这天地的那层白气,”虚云往前走了几步,“这个世界其实有许多特殊的气感,只是灵气比较丰沛,看起来也更像是好东西。”
温久原先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这突然敛了心神,看着前方那个过分好看的身影,心道:“看着像好东西?他的意思是灵气与怨气并无差别,只是灵气看起来好,所以修炼的人多?”
“这是什么屁话,”温久皱眉,怨气这种东西本就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极易迷乱心智,最终导致走火入魔,陷入杀道。
虚云轻轻的笑了一声,说:“你不同意?”
“不同意,”温久干巴巴的说。
虚云笑道:“无妨,这个世界原就有许多东西无法众口调一的。”
温久对那些邪祟之物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练起了闭口禅。
虚云也没管温久是不是愿意听,自顾自的说:“天地万物皆有灵气,除了灵气之外比较厉害的有炁气,吸引污秽之物的乃是灵气,吓退鬼怪的护体之气便是那炁气了,当然,炁气可是个稀罕物,不是人人都有的。”
炁气,温久默默记在心里。
虚云一脚跨进电梯,视线巡环一周,像是觉得颇有兴趣的模样,却半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迹象。
“还有么?”温久忍不住追问。
“这是自然,人类是种复杂的生灵,都说人生百态,将自身的能量转化成不同的形态回归大地,也算的上有始有终了——不过如果单说颜色的话,人类身上还有一种最多,浊气,”虚云说,“灵气为纯白,炁气为浅金,至于浊气,你瞧,医院外面便是了。”
温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电梯的门。
“……”
“虚云,”温久指着电梯的地板,表情很认真,“看看一楼来人了吗?”
虚云依声低头,看了半响,道:“没来人,怎么了?”
温久闻言抱胸,闲闲的靠在电梯边,道:“没什么。”
想来这人不但能操控空间,还能透物而视。
温久看着电梯门,这个方向对着的是医院顶楼,想来他指的的浊气便是医院那层灰蒙蒙的气体吧,浊气这一说法温久倒是不曾听说过,他沉吟一会,又问道:“我见过的鬼身上也是这种颜色,他们也一样是浊气么?”
虚云:“这么说也可以,魂魄刚刚离体的时候还算干净,在世间飘荡久了染上了天地间的浊气也无可厚非,在人间停留越久魂魄就会越浑浊,超度也就更难。”
这个也......不曾听过,他上一世才活到十三岁,修为也仅仅止于结丹,多多少少缺乏了些阅历。
虽然心里对此还有很多疑问,但温久自认是个极其自矜的人,怎么也是不会再多问了。
他追问一停,电梯里瞬间安静下来,而温久向来是别人说他听,既然没人说话就都保持沉默吧。尴尬就尴尬,反正谁尴尬他温久也不会觉得尴尬。
虚云看着他的独而若立的背影,无声勾了勾嘴角,在天梯里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将手搭在电梯的扶手上,感叹道:“你们这儿的人真有趣,发明的东西也有很趣。”
“我们这儿?”温久身体顿了顿,心脏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他面色如常的顺着话问道:“你们那里没电梯?”
虚云笑容不变,举起铜钱对着电梯顶上的灯端详着,“自然没有,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
温久还想再问,电梯却开了,他定了定神,只好暂时作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医院住院楼的过道上,跟在后面的当然是温久。
温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穿梭在四通八达的走廊上,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模样。
“你来南灵多久了?”
虚云正慢慢朝最怨气最重的那间病房走去,忽然听他来了这么一句,步伐稍微顿了顿,继续向前,“昨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