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戒往苏河怀里一瞧,只见小虚云趴着苏河肩上,两只小胖手抓着苏河的黑袍,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醉春楼,奶声奶气的“唔”了好几声,看模样是想说些什么。
“小殿下不能说话啦?”绒戒讶异道。
苏河看了绒戒一眼,道:“小什么?”
“呃......”绒戒睁大眼睛愣了一下,从善如流的改嘴:“小公子,嘿嘿,主人,那咱们进不进去啊?”
苏河摸了摸不断在怀里扭动的小家伙,手指微动,解了虚云的禁言咒。
虚云哼一声,焦急的说道,“母上,母上在里面!我要进去!”
什么?这下不仅是绒戒,连苏河也露出了一个木木的表情,虚云母上是谁?那可是骊珠仙君啊,骊珠仙君是谁?那可是上古神禽凤凰一族首领,仙界唯二的女上神--凤皇骊珠,另一位女上神则是一直隐居北冥的鲲帝引川。
引川仙君喜静,独居北冥从不与仙交往,这人鬼仙妖四界有个大灾大难的也从不见她露过脸,据传说是极美的,但让人牙疼的是同居神位,却连苏河都未见其真容,于是这个上神有也像没有一般。这仙界名至实归的女上神怕只有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凤皇骊珠了。
且骊珠仙君及其自律,对下属夫儿都甚是严苛,醉春楼这种烟花之地连提都没人敢在她面前提,就更不可能出在此处了。
绒戒看向苏河,只见将军表情淡淡,看样子是不打算解释,抬起长腿边跨进去了,恐怕是打算让小虚云自个儿看清自己瞎在哪儿了。
“呀!两位客官里边请~”醉春楼里的管事儿宋嬷嬷叫的格外高兴,在她眼里,苏河他们约摸等于金光闪闪地两张银票,宋嬷嬷眼睛弯弯余光撇到苏河怀里的虚云,身型一顿,对苏河了然一笑,带儿□□算什么,她活到这年纪啥没见过,立即道:“老爷看着面生,不知道是喜欢那样的姑娘呀,别的不敢说,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体贴!”
苏河似笑非笑,递给嬷嬷一枚拇指大小的事物,在灯下闪着光华,叫人看不清,而后客气道:“我这逆儿哭着进来找阿娘,我便陪他进来瞧瞧,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绒戒如遭雷劈,别人看不懂那事物是什么,他能不懂吗?战神苏河做的仙器多少仙踩烂门槛也想得一件,他居然随手就将混邪笛赠了凡间妓院的一个老嬷嬷,她能识货吗她!这混邪笛只要吹响,百里内的邪祟都要绕道走,这么宝贝的神器居然这么随手散出去了!
不识货这件事儿,怕是绒戒小瞧宋嬷嬷了,只见她睁大眼睛,颤抖着手摸了摸这像笛又似哨的东西,掂一掂还挺沉,别的不说就这哨上刻着的符文,就够她激动的了!这竟然是一件仙器!
凡人么,屁臭也不懂,但凡怪力乱神的东西都称仙器,那怕是普通老道士画的符,能镇个小儿夜闹的,那也是仙符了。因此她歪打正着,认为是哪个来的浪荡仙君带儿嫖妓来了,一时喜不甚收,这年头最贵的可不就是这样的仙器吗?自己的姑娘们伺候的好说不定还能再得个几件呢!
于是宋嬷嬷惶恐自己怠慢了仙君,急忙道方便方便,将混邪笛滑稽袖中的暗袋中,边朝小厮使唤道:“ 快叫柳言儿和雀青儿准备去桃苑候着。”
小厮不由自主犹豫道:“是....是桃苑吗?”
桃苑是醉春楼对待上宾的地方,通常对象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家缠万贯,这二人一稚子怎地不问清楚就上桃苑去了,且谁人不知柳言和雀青是醉春楼艳压群芳之头牌,从未见过二人同时侍客,这哪怕是皇亲国戚这样儿的面子来也是唤来其一,怎地是二人一块伺候着呢?此番实在奇怪,因此小厮恐自己听错,故有此疑问。
宋嬷嬷恼他不争气,训斥道:“你是聋了吗?还不快滚过去!”
“不急,”苏河打断道:“我看姑娘未曾理解在下的意思。”
方才宋嬷嬷因得了仙器,太过激动,竟对苏河叫自己姑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此刻被小厮打断冷静了些,听见如此俊美的仙君称自己为姑娘,不禁老年一红,犹似怀春般地说:“公子请讲。”
她竟一时忘了,自己刚才还唤苏河老爷,此刻便变成尚未娶妻的公子了,有道是男色也误人。
“我既是找人,可否叫楼里的姑娘们都出来与我这小儿明辨一二,”苏河摸着虚云油光水滑的长发,微微一笑,尤其俊美。
宋嬷嬷老脸含羞,粉儿仆仆掉,好久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仿佛只要瞧见他自己就年轻十几岁,但活到这份上理智还是有的,她道:“这....恐怕不合规矩,这个时辰好多妹妹们都在伺候客人,这实在是不太方便见面的。”
苏河还待开口,一边啥也听不懂的小虚云则不耐烦地抢答道:“丑婆娘,我方才看见我母上就倚在顶楼的雕栏前冲我笑,你休要骗我,否则我烧光了你的店,看你怎么藏她!”
“噗.....”绒戒在一边笑出声,丑婆娘这称呼怕不是学北斗仙君与南宫仙君吵嘴学舌来的,两位仙君时常互相嫌弃对方丑,经常对骂,吵吵闹闹的但感情却一直很好。
苏河无奈的掐住虚云的圆润的脸颊,阻止他再出言不逊,对一旁气的脸红的宋嬷嬷说,“小儿不知管教,让姑娘看笑话了,不知那位顶楼的姑娘现在是否有空?”
“顶楼外层那一间是柳言姑娘的房间,她今日.....有空的,”宋嬷嬷支支吾吾地说道,原本柳岩说今天不舒服闹着要休息,不过八成是装的不愿意接客,反正混到头牌这地位,也帮自己挣了不少钱了,宋嬷嬷有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迁就她们了,但今日这位客人可是贵人,自然不可怠慢。
“来,快来,公子”宋嬷嬷有点害羞 ,“我带您上去。”
“有劳,”苏河礼貌点头,抱着小虚云上楼。
走了一段,虚云忽然小声道:“我可以自己走。”
“嗯?”苏河凑到虚云耳边,像是听不见一般疑惑的说:“你说什么?”
“......”这家伙!明明听见了的!
虚云有些生气,连带眼尾晕了淡红,大声说:“我说!我能自己走路!”
苏河啊了一声,故意逗小家伙,正经道:“这怎么行,你才三岁,正是需要爹爹抱着的年纪。”
虚云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一双乌溜溜地桃花眼倏地就红了,“谁....谁三岁,我都三百岁啦!”话尾竟有些微酸楚。三百岁父上也没有抱过自己,哪怕一会儿。
虚云紧紧抓住苏河的衣襟,瞧着模样似乎十分痛苦,但很快吐出一口浊气,自我调整过来。哼了一声将苏河抱的更紧,随着苏河上楼颠伏中,他用小孩特有的单纯的口吻哄着苏河,道:“现在先给你抱着,一会到了母上哪里,你便要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过去,不然她看见会不高兴。”
“......”苏河沉默一阵,道:“好。”
应该是有人提前通知了柳言姑娘,苏河一行人到达楼顶时,她已经梳妆完毕,婷婷坐立于桌前烧了一壶热茶,白烟袅袅,眉眼间与骊珠仙君有七分相似。
“母上.....”虚云呆木地站在门口轻唤一声,他似有些无措,不知他是真的太紧张以至于没有发现眼前女子只是相似,并非骊珠仙君本尊,其装扮气质也相差甚远。还是,他根本从未看清过自己的母上真正的长相。
苏河站在他旁边,不动神色的观察。心里叹息道,恐怕是后者,这小孩根本不敢靠近也不敢看柳言姑娘的脸。
柳言似乎被这漂亮的小孩一声母上惊住了,要不是她没有生过孩子,当真要怀疑自己是否与当朝天子有过一夜春宵,有幸生下虚云这么一枚可爱的小丸子呢。
方才在楼上远远的望去,平安街上来来往往各路形形色色的路人,只有眼前这三位似乎与众生相隔,一股说不出的遗世之感油然而生,叫人挪不开眼睛,这小孩甚是敏锐,像是感知到自己的视线般警惕抬头,望了过来,柳言惊诧之余忍不住对他笑了一下,却不曾想过小孩儿真的拉着他爹爹进了这春楼。
柳言回过神,站起来有些尴尬又有些期待地道:“客.....公子们请坐,尝尝柳儿给您的沏茶。”
“......”从柳言开口说话,虚云便明白过来,这并不是母上,他的母上不会再这么讨好似轻声细语,她是高高在上的凤皇,何曾对人低过眉眼。
“苏河,我要回家,”他忽然觉得很无趣,恹恹的抱住苏河的腿,举起手,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般自然的要求苏河抱着他。
“好。”
苏河没说什么,抱着虚云转身离开了,没有理会宋嬷嬷在身后挽留的声音,出了醉春楼。
三人一路上沉默着,看样子都没有心情再逛下去。
“要回去了?”虚云忽然问道。
“嗯。”
“我....我可不可以再买一串冰糖葫芦,”像是想到了什么,虚云急着辩解道:“不是昀儿贪食,我是想......想买个蘅儿吃,他也没有来过人间,这个好吃,我想让他也尝尝。”
苏河:“......”
苏河寻思着自己难道看起来是如此小气之人,小孩问要一串给弟弟的糖葫芦也会舍不得给?
“当然,”苏河轻捏虚云的耳垂,一下一下安抚着,乱出歪主意道:“我们将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一同带回仙界怎么样,这样就有吃不完的糖葫芦了。”
虚云被他唬住,惊喜道:“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小殿下!”绒戒哀嚎道:“凡人如何入仙宫,如此乱来天帝必然会发怒的!将军就别添乱了!”
“谁添乱?”苏河毫不讲理地瞅了自家坐骑,“我就是带上去那老家伙也不会说什么,再者,我府上还养不起一个闲人?”
啊!将军又开始钻奇怪的牛角尖了!就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脑回路让天帝老人家弗了多少次面子啊!绒戒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掉毛了,带孩子的将军真的很不讲道理哇!
幸好幸好,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长得不尽人意,虚云嫌人家丑,并扬言,待发现长得好看的且会做糖葫芦的人,再把他带回天界去。
不管怎么样,绒戒好歹松了一口气。
却不曾想,今日出门未看黄历,发生的事儿竟是一出接一出。虚云的糖葫芦还没有拿稳,便无端坠入泥土,与此同时,天边出现异象,明明是夜晚,天空却大亮,似乎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边是金色祥云,一边是黑云翻滚,雷鸣阵阵,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哇--!”
“这是有仙人飞升吗?”
“老朽我活到这岁数从未见过真神仙呐!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啦!”
“不是吧贺大爷?飞升不是会出现天门吗?怎么什么都没有。而且这现象怎滴怪异地很呐。”
“依我看,很正常,这不是还没渡过去嘛,成功了自然就有天门了。”
.......
“将军,”绒戒忧心忡忡地盯着天上,他跟随苏河多年自然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凡人渡劫,而是神仙二次飞升的征兆。普通凡人历劫只是普通的大天雷,能力越强招来的天雷越多,罪孽越深天雷越凶险。而这一念祥云笼罩,一念深渊万丈,分明是九重天的天启门要开了。
又有强者要挑战九重天。
而苏河却并没有回应他,因为此时昏迷在他怀中的虚云,眉心紧蹙,脸庞赤鳞隐显,竟有化龙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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