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皆是世间繁华景。”燕殊轻声,“倘若你不喜欢喧嚣,我就辞了官职,带你游历天下,你喜欢哪,我们就住哪。”
“喜欢哪,就住哪……”
李长天愣愣地重复着,忽而蜷缩在床榻一角,双手环抱着膝盖,滚下泪来。
“这句话,我也和我姐姐说过,我好想她啊……”
这一哭,便开始泪水决堤,止也止不住,李长天忍不住嚎啕起来。
问天问地,既已相逢知暖意,又何苦舍他一人,尝别离。
傍晚,沈朝来寻燕殊。
燕殊同他讲了自己从李长天问到关于用刑的事。
沈朝点点头,心里有了些猜测。
如今三千北狄将士虽然藏在天阙山庄,但是并不听令于韩涯。
虽然阿无能易容成阿史那巴勒的模样。
但是阿无并不会北狄的语言和文字,迟早露馅。
韩涯如今找个替死鬼,就是担心北狄的将士会发现阿史那巴勒已死之事,到时候,他将用痴傻的李长天,来平息北狄将士的滔天怒火。
燕殊虽然不知韩涯想让李长天蒙什么冤,但也能隐隐发觉已是朝不虑夕之际。
沈朝看出燕殊的担忧,说:“燕大人勿忧,明日秦大人就会派兵前往白帝城,平息这一切动荡不安。”
“明日?可若真的动了兵戈,这白帝城中百姓……”燕殊面露不安。
“我已有对策。”沈朝平静地说。
与燕殊离别后,沈朝独身从木栈天桥,行向天阙山庄。
夜色沉沉,沈朝站在阁楼上,凭栏眺望,见繁华热闹的白帝城,一派祥和。
沈朝一晃神,记起了从前,在沙场上,哀鸿遍野,尸骸满地。
沈朝捏捏鼻梁骨,忽而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爹?”
沈朝转过头去,见是沈玉树。
沈小公子一脸欣喜:“爹!你也睡不着,这里看月亮啊?”
“啊,是啊。”沈朝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我儿,何故睡不着?”
“哎呀,我哥最近不是让我老老实实呆在阁楼里,哪都别去吗?”沈玉树撇撇嘴,“我白天没地方去,只能睡觉,结果晚上睡不着了。”
沈朝笑着轻轻摸了摸沈玉树的头:“再过几日就好。”
沈玉树说:“我知道,我知道,过几日是爹爹的寿辰!”
沈朝一愣。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沈朝看着沈玉树,看着他叉着腰,得意洋洋地笑着,他眼底的清澈,一如那白帝城里,万家万户日日只为一些鸡毛蒜皮之事烦恼的百姓。
沈朝忽然想起,一年前,当他知道韩涯要引北狄士兵入白帝城后,辗转反侧了足足三夜,最后狠下心,一封密信寄往朔方秦决明,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叛了韩涯。
因为。
曾经的楚将军,不理解为什么先帝要放下尊严,选择和亲。
而如今,安逸了十多年的沈朝,突然就明白了。
“爹爹,你在想什么呢?”沈玉树的呼唤,将沈朝游离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啊,没什么。”沈朝回过神,笑道,“玉树赶紧回屋吧,这些日子越发得冷了,当心在外吹风吹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