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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平行世界⑦

    薛蘅与沈淑音相视一笑, 如陆盈月所言, 一起抬手掣签,谁知竟都伸向了同一支,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 她们皆推让缩手,彼此笑看了一眼,另寻花签去掣,却不想, 竟又再一次看上了同一支,两人的指尖, 再一次碰触到了一起。
    这一次,不仅她们,旁观的三个女孩儿, 也都笑了起来, 陆盈月笑将那两支花签单独择出,摆在案桌上, 让她二人直接选拿。
    只是游戏而已, 沈淑音略想了想,随意选定了左边这支, 薛蘅便按指右边这支,她二人,正要拿起这两支花签, 看看究竟是何花何诗时, 大公主养的那只鸳鸯狮子猫, 忽地跳桌掠跑过去,她二人因此受惊缩手,指下那两支轻飘飘的花签,也由此错开,原先给自己选的那一支,俱撞滑到对面去了。
    只当是天缘吧,薛蘅与沈淑音,也不再互换,自拈起身前那支花签,互看起来。
    百花之中,沈淑音最爱凌寒傲雪的梅花,见她手中这支花签,正是梅花签,心中欢喜,再看其上所书的“雪后燕瑶池、人间第一枝”,也是她颇爱的一句咏梅诗词,更觉天缘注定,如是笑看了一会儿,再去看她原先选中的、薛蘅手中的那支,见是一支牡丹花签,上书有“名花倾国两相欢”之句。
    先前,陆盈月见叶若芙掣中并蒂芙蓉花签,还调笑了几句姻缘之事,但此刻,她见薛蘅掣中这牡丹花签,虽与她关系甚密,说几句玩笑话也无伤大雅的,却不好开这玩笑了,只因这花签上的“名花倾国两相欢”,下一句乃是“长得君王带笑看”,在这皇宫之内,哪敢开关于君王的玩笑,再说如今太子未立,平白和阿蘅开这玩笑,说不好被有心人听去,道定国公府小姐欲为太子妃,或会给她惹来麻烦。
    如是想着的陆盈月,只笑说阿蘅人比花娇之类,这般才笑语了几句,忽听榭外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吵嚷声,还有内宦急跑着说要去请陛下过来、传太医过来,瞧着像是出什么大事了。
    榭内诸女,俱朝那吵嚷声音的源头看去,那处的水边空地上,本来五皇子命人插设了箭靶,在与一众皇子皇亲和世家子弟,射箭取乐来着,不知是发生何事,以至要惊动御驾、传召太医。
    沈淑音与元嘉仪,原与众女一般不解望着,望着望着,她们忽地一个发现自家弟弟处在惊变漩涡中心,一个发现自家哥哥处在惊变漩涡中心,俱惊得站起,朝那榭外水边的空地跑去。
    原先还算气氛欢乐的射箭场地,已呈激烈的剑拔弩张之势,五皇子的右颊处,赫然布有一道新裂血痕,触目惊心,以手捂着流血伤处的他,目中怒恨几能弑人,叫嚣着命宫侍将罪魁祸首——六皇子元弘,就地捆绑杖打,以泄心头之恨,偏为武安侯世子沈湛拦着,辩道不可冲动,此事还需详查。
    沈淑音生性聪慧灵颖,在走至这忽起风暴地后,忍住惊急,细听两边争论片刻,便大抵明白发生何事,知晓事情的起因,其实正是受伤捂脸的五皇子,自行招致。
    生母为秦贵妃娘娘的五皇子,生来受宠,养得性子骄狂,目下无尘,素来看不起身份低微之人,因六皇子生母姜充媛娘娘,曾是他的乳母,他遂也一直将六皇子视作他的奴婢,从未有一时半刻,将他看做自己的同父弟弟,在今日这等一众子弟云集的热闹场面下,有意叫六皇子当着众人受辱,表面唤他“六弟”,“请”他帮兄长奉酒拿弓,实际上,是在当着众人的面,趾高气扬地拿他当奴婢使。
    但,五皇子这番作态,却最终害了自己,他从六皇子手中接过长弓,弯弓欲射时,绷紧的箭弦,突然崩裂开来,直抽在他右边脸上,令他右颊登时肿红流血,若再偏离半分,几能伤了他的眼睛。
    皇子所用弓箭,材质皆是上等,兼之孩童力气有限,这箭弦本无可能突然崩裂开来,受伤惊怒的五皇子,立认定是六皇子在箭弦上暗暗做了手脚,有意害他,要治他的谋害皇子之罪,不仅派人去请圣上来此做主,还想在这之前,先将六皇子狠狠痛打一番泄恨。
    一众子弟一半附和五皇子,一半旁观不语,独她的双生弟弟明郎,极力维护六皇子,沈淑音因弟弟明郎亲近六皇子之故,也与六皇子关系较近,知晓六皇子为人,信他不会如此谋害五皇子,也帮着在旁劝和,道相信六皇子不会行此歹毒之事。
    若是旁人,就算看不上出身低微的六皇子,也会多少给武安侯世子与长宁郡主一点面子,但,五皇子深得帝宠,与他的母亲一般,并不将武安侯、华阳公主并他们一双子女放在眼中,仍是认定了六皇子有意行谋害之事,要命宫侍直接动手时,忽听一清软的女孩儿声音道:“五殿下且慢。”
    围观众人闻声看去,见是定国公府的千金,走近前来,朝五皇子如仪一福后,声如碎玉道:
    “素闻五殿下睿智无双、友爱兄弟,无论心智为人,皆堪为表率,声名远播,京中无人不知殿下仁义,臣女平日亦甚钦佩,但见殿下今日这般行事,却为殿下感到心忧。
    声名之事,如建守江山,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殿下若此刻执意先行杖打之事,万一这箭弦崩裂一事,事后查出另有隐情,与六殿下毫无关联,到时候事情传出,岂不是折损了殿下的仁义声名,或还会有人质疑殿下心智,竟未能明察秋毫,届时流言一起,将对殿下很是不利,与其到时棘手,不若此时静心稍等片刻,且等陛下前来做主,陛下最是爱重五殿下,定会为五殿下查明此事,若殿下不等陛下来此,就先行处罚,外人看来,岂不有几分殿下不信陛下之意?”
    众人听先前武安侯世子与长宁郡主,皆是为六皇子极力辩解,一力维护六皇子,盛怒中的五皇子,自是半句也听不进去,而定国公府的薛小姐,却不为六皇子说什么,只是话里话外,处处站在五皇子的角度,边捧着五皇子,边为五皇子“着想”,一番话听起来,似是极诚挚的规劝,处处有理,听得原先盛怒难抑、几要亲自对六皇子动手的五皇子,也暂平静了不少,不再命人杖打,只忍怒恨瞪着六皇子道:“你且等着,父皇定会为吾做主的。”
    话音刚落,即听圣上御音道:“这是自然。”
    御驾来此未有人通传,众人又听薛小姐说话听得入神,这时忽闻御音,才知御驾驾临,圣上已在人后站听了好一会儿了,忙纷纷转过身去,如仪跪拜,呼万岁万万岁。
    圣上命众人平身,走近前看了看五皇子的伤势,温言安慰几句,命随行太医为五皇子上药,又看了看那把断弦的弓箭,目光从六皇子身上掠过众人,最终落定在定国公府薛小姐身上,不问当事之人,不问其他年长者,反向一个年幼的女孩问询道:“朕今日方知,薛昱的女儿,原来这般能说会道,依你之见,这断弦之事,是偶然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薛小姐虽还年幼,但面对天子如此御问,也并不惊慌,只恭恭敬敬地如仪回答道:“臣女年幼无知,不敢对此妄加揣测,只想,不管是意外或是有意,此事都应与六殿下无关。”
    圣上淡淡哂笑,“何以见得?”
    薛小姐嗓音清稚,但语气却极笃定,“若是意外,弓箭有损,当问责保管之人,六殿下仅仅是递弓而已,若因此背负罪责,实是无辜,若是有意,谁人若真有谋害之心,岂会如此自招嫌疑,未免太过愚笨。”
    圣上闻言轻嗤,抬眸看向六皇子,眸光淡淡道:“看来,你在薛家小姐心中,还算是个聪明人。”
    六皇子不语,五皇子则急得轻拉了拉圣上衣角,迫不及待地要圣上为他做主,口中也央求唤道:“父皇……”
    圣上轻拍了拍五皇子的肩,以做安抚,“先回你母妃的披香殿休息吧,这事,父皇会派人查明白的。”
    五皇子虽希望父皇能即刻惩治害他之人,但也不敢违逆父皇之意,只能暗暗剜看六皇子一眼,低头谢恩,被父皇揽带着走远。
    御驾远去,一场风波暂时平静下来,围观众人渐渐散开,陆家兄妹则走到薛蘅身前来,薛蘅一对上他们兄妹的眼神,就知道陆哥哥和陆姐姐要说什么了,立摆了摆手道:“我不是冲动惹事,好像也没有惹下事啊。”
    陆家兄妹的父亲陆远道,为定国公麾下,他兄妹二人与薛家小姐,自幼相熟,可说是一起长大,彼此十分关心,年长一些的他们,知道这样的皇家之事,内里甚是凶险,其实不该掺和,但当时阿蘅突然出来说话,他们频频向她使眼色,牵她衣袖,都没能拦下她的话,后来圣上问话,更是没法阻拦,好在最后无事,阿蘅没将这把火引烧到自己身上,他们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在心中将阿蘅视作妹妹,但他们身份低于定国公府千金,却也不好真对她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看她,纵是这般无声注视,也真叫人备感压力,被看得略略心虚的薛蘅,一为避这眸光,一是真心关怀,匆匆跑到六皇子面前,望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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