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与傅陵在东山别院统共住上半月有余,远离旧京城中,倒是难得地轻松自在。
来时尚且是一车一马,回时便是坐在同一辆车了。
傅相理直气壮地把阿言赶到另一辆车上。
拉着美人聊上一路话本。
并没有聊鹤台先生自己的书,毕竟鹤台先生又不写。
二人多半时间都在聊五湖先生的《荒山一座坟》。
苏遥再不敢看这本中内容好奇得不得了。
于是傅陵就来给他讲。
声情并茂,吓得苏遥一愣一愣的。
“……所以最后那个纸人,就被张先生收了。张先生把纸人粉身碎骨,立下不世之功,村民与他开立生祠,张先生一时名扬天下,志得意满而返乡,路过映华山时,看到了那座坟。”
苏遥一紧张,且隐约有些预感。
傅陵故意顿一下,又挑挑眉:“苏老板猜着了吗?”
苏遥完全被这个故事吸住,雨声滂沱,他只心情怅然:“是不是,张先生就是纸人游荡人间,寻找的那位映华山道长?”
傅陵顿一下,却如实点个头:“正是。百年前,映华山的道长惹来这段情债,愧对师门苍生,自尽而亡;百年之后,道长转世,亲手了解这段孽缘。这是所谓,百果必有因。”
五湖先生的《荒山一座坟》居然是个爱情悲剧。
苏遥心情闷闷的,又微有沉重:“可是百年前,纸人尚且不是奸佞妖邪,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道长已动凡心,却不敢回应,自尽了事,才招致映华山满门归咎于纸人。但纸人何咎之有?”
“它没有错。”
傅陵正色道,“但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回应,也并非所有的感情,都会为世间所容。”
苏遥默默,却又听见傅陵低沉的声音:“原本两心相悦之人能修成正果,便是上苍垂怜,是红尘间的万幸。”
马车外大雨滂沱,傅陵语气轻缓,似乎意有所指。
苏遥知道他指得是什么。
故而耳尖红红。
他与傅陵来别院避暑一遭,各方面皆有了进展。
包括婚事。
傅鸽子其实并不知道,那晚他对着雷的深情告白,苏遥全都听到了。
苏遥醒着。
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毕竟傅陵主动提起“婚房”二字,就是个傻子,也不能就那么没心没肺地倒头睡着。
苏遥欢喜、慌乱,但还有些惊诧与紧张。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傅陵,因为傅陵提到的,是成婚。
不是处对象谈恋爱交朋友。
是结婚。
是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天长地久。
婚事,在苏遥和傅陵两个时代中,都是件大事。
苏遥穿书穿来,适应一年多,对于这个时代已有了不少归属感。
但是,谈恋爱和结婚,在他的固有概念中,依旧是两回事。
成婚意味着生根发芽,在这个世界扎根。
他从此会有一个长长久久的家,一只长长久久的鸽子,永不分离,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