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文惊讶地问:“三爷……不回来吗?”
贾赦伸手挠挠后脑,答道:“皇上说不想通知老三。”
双文一下子手足无措地站着。
她绝对没有想到,皇帝会在贾放不在的情形之下,独自巡园。
她一直视贾放为师长,甚至一直存了依赖之意,听说贾放不在,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承担不了这份压力。园子里某处偷偷藏着的那柄黑色手铳像是一团烈焰,随时可以将她烧个干干净净。
而贾赦却非常理解这种心情,很同情地道:“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第一次见驾,也是战战栗栗,汗如浆出。不过放心吧,届时荣国公会出面迎驾,若没什么事也不会轻易问你。”
“对了,皇上特地叮嘱了,一定要看暖香坞,暖香坞各处一定要收拾妥当,千万不可怠慢。”贾赦再三叮嘱,一溜烟走了。接一次驾,就算皇帝陛下是微服,荣国府也有无数的事情要忙,离不了他贾赦。
双文听见“暖香坞”三个字,心头又是一惊。杭德舟将诸事全都说尽,没有一件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双文心中恐惧,几乎想要去将那枚手铳丢到沁芳溪里去。但念在祖父尚未脱险,她鲁莽不得,只能深吸几口气,勉强镇定,随后赶去暖香坞,为大观园的最后一景稍许再润色润色。
还有她的问题,那个压在她心头,几乎令她窒息的问题,到时御驾在大观园,她当真有机会面对那位九五之尊,问出那一句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枚手铳……她真的要用吗?
*
东宫。顺天府传来了好消息,派出去追查太子遇刺一案的捕快在德安县抓到了贾放与水宪提供绘像的两人之中的一人,正在押解入京。
三皇子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振奋。
“那阮云晴一味胡搅蛮缠,如今面对确凿证据总该老实了吧?”
“没想到,本王烦恼了那么久的案子,现在终于抓到了行凶之人——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哈哈,还真的应当感谢一下老六。”
三皇子对面坐着五皇子,对方听见三皇子如此亲热地称呼贾放为“老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三皇子在待人接物上确实有些门道,他见状立即明白五皇子听见贾放的名字心里不舒服,登时开口,柔声称呼五皇子的小名:“阿珩,你的事,三哥可是一直都放在心上的。父皇那里已经问过了,除了京营守备那里你有些不便以外,其余六部,你随便进,五城兵马司也可,但五城兵马司又岂是你这样的身份适合待的地方?”
五皇子周德珩低着头唯唯诺诺了一阵,将带来的酒菜都摆上了桌,又命试菜的太监都试一遍,却被三皇子拦住了:“咱们兄弟,执着这些虚礼做什么?哥哥难道还不信你?”
试菜的太监,试了一半,都退了下去。
五皇子却还看不过眼,举箸将余下那些亲自试了一遍,又为三皇子斟了酒,道:“第一杯,敬太子在天有灵,凶徒被擒,沉冤眼看终于得雪。”
三皇子正高兴着,陡然听见了二哥的名字,心道这五弟还真是不识趣。
但是人死为大,再说他也怎么样都越不过兄长去。三皇子于是也举杯,一扬脖饮了——酒还是好酒,和上次老五带来的一样醇厚。
五皇子又替他斟了第二杯,道:“第二杯,敬三哥,洗雪清名,在朝中重树威信。”
三皇子接过酒杯:“这话我爱听。”
过去那段时间里,三皇子于政务之上极其勤勉,但人人都觉得太子监国那一段施政乃是珠玉在前,三皇子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乃兄。三皇子不觉自己与兄长比起来哪里有差,只是觉得自己威信不足,如今盼着借太子案的机会,重新在朝中立起一个刚正与怀柔并举的监国形象,恩威并施,重得人心。
他越想越美,将杯子送到口边,“吱”的一声饮了,饮后微微觉得有点儿头晕。
五皇子终于给他斟上了第三杯,道:“这第三杯,自然是敬三哥,入主东宫,加封太子,皇上百年之后身登大宝。”
三皇子晕乎乎的,觉得这个老五太会说话了,于是一口饮尽,大着舌头道:“老五,老五,我只有这么一句,待我登上皇位,有我,就会有你。”
五皇子嘴角轻挑,笑得很好看:“三哥,其实将来没有你,也会有我。”
这叫什么话?——三皇子晕乎乎地想,但是他却再也想不明白老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像是沉沉睡去一般失去了意识,因此听不见五皇子在他耳边道:“三哥,真对不起。”
“二哥死的时候是一瞬间毙命,没什么痛苦。到你这儿,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法子,只好委屈你。”
五皇子伸手将事先准备好的书信取了出来,直接在东宫的书房里找了监国御印与三皇子的书信盖了,铺开来放在桌面上,接着又是一通布置,良久,方从书房里出来。
五皇子出来的时候,东宫里已经有人在候着。两人眼神相对,五皇子使了一个眼色,大声道:“三哥方才有些醉了,他坚持说要自己一个人待着,不让人搅扰。”
外头的人躬身应:“是——”
五皇子却应道:“你在这儿守着,回头三哥要汤要水起来,好歹有个人伺候。”
那名太监再次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