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顺天府大堂只静了片刻,立时又轰的一声,变身为鸭塘。好些文官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质问:三皇子好端端的,他们昨日刚刚见过,如何就“绝笔”了。
蔺言抹着眼道:“本官也盼这是假的。来来来,你们比我更熟悉三殿下的笔迹,你们来看看,这是真是假!”
一群人登时离座,一起朝蔺言这边过来,几个熟悉三皇子的文官一道凑过来,看过蔺言给出来的信件,一个个都哑口无言。
其他人看不见,一概心痒难搔,有人挤在外围,大声喊:“念出来,蔺大人烦请念出来!”
蔺言叹息一声,果然大声朗读,将信件的内容念了出来——众人都呆了。
三皇子竟在这封给顺天府尹蔺言的信件之中,自承策划了刺杀兄长之事,既得悉伍强被捕,便知纸里再也包不住火,无颜面对世人,只能自裁以谢天下。
“那,那……东宫那边,三殿下……”
有人颤声发问。顺天府尹蔺言微微地摇了摇头。他身边那位东宫来人悲痛不已地道:“三殿下于昨日夜里悬梁,但因他嘱咐过任何人都不愿见,知道今天上午,五皇子过来时才发现……”
既是如此,三皇子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五皇子那发现的只可能是……
都察院一系,三皇子昔日的旧臣此刻都朝着东宫方向跪下,不少人泪流满面。饮泣声中夹杂着一个人的疯狂大笑:“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啦!”
这自然是阮云晴。阮云晴一听三皇子没了命,高兴的举双手向天,奋力喊了数声之后,突然向身边的顺天府堂上的大柱子撞去,显然是心愿已了,不想在这世上偷生,一心求死。
所幸有衙役将他拦住,扭了押在一边,听候发落。
可是府尹蔺言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管阮云晴?
短短一两年之间,监国的皇子,死了俩。
“如今我等该如何?”有人问顺天府尹。三皇子既殁,就算是他死得不光彩,但是毕竟是监国之人,这样一来全国的政务尽数受到影响。
又或者这些臣子们不该那么尽责,总想着政事。三皇子尸骨未寒,人死为大,总该有人为他操持丧仪。
礼部的人不晓得是不是已经赶去了东宫。
皇帝陛下是不是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而现在在顺天府里的他们这些人,又应当做些什么?
众人都将眼光转到了顺天府尹蔺言那里。府尹蔺言沉吟了片刻,他虽然亲眼看到了三皇子遗书,但还是觉得有无限疑惑未解,顿时道:“我等事不宜迟,赶紧到东宫拜别三殿下……”
“各位,京畿有变,请勿轻举妄动。”
一个年轻而雄壮的声音打断了府尹蔺言的话。一名全身甲胄的武将大踏步地走进顺天府,拱手自报家门道:“下官京城守备王子腾,特来提醒各位大人。监国皇子已殁,京畿动荡,请各位大人留在此处,不得允许,不得离开!”
他身后只跟着十几个京城守备的兵,但这些兵绝非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可比,往顺天府门口一站,便似给这座衙门横添了一座大门。
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眼下一群文官陡然见到了这么多兵守在门口,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这么多文官被困在顺天府,蔺言嘴皮子还是要动的。他向王子腾拱手:“王大人!”
王子腾也很好脾气地回礼:“蔺大人!”
“敢问如今东宫情势如何,三殿下他……他的后事可有人张罗?京中和朝中政事,由何人主理?……皇上是否已经知道此事?”
他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却将三皇子的后事放在第一位,可见与这位皇子多少还是有些香火情分在。
王子腾对答如流:“夏省身老大人如今坐镇东宫,与三皇妃一道,料理三殿下的后事。五皇子如今按照三殿下的遗命,暂代监国之责,命下官主理京畿防卫……”
什么,五皇子?——顺天府中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三皇子既殁,朝中还有四位皇子,大皇子与那位还没来得及上族谱的贾放尚在南方任职,急切之间赶不到京中来。京中尚有四皇子与五皇子,但这两位,从来都没有被人正式列入可以继承大统的人选考虑。
四皇子有口吃痼疾,很少在众臣子跟前露面;而五皇子,五皇子更加没有人考虑——这位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骨血。
等等!——想到这里终于有人悟了过来,顿时背后汗毛直竖。
五皇子身体里也流着属于皇帝的血脉,他的生父也是正儿八经在龙椅上坐过两年的。
当今天子复辟时一手将亲弟弟拉下马,却留下了这个侄子的性命。
如今正牌皇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丧命,而五皇子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果断地站了出来。
这难道是,当年那一幕要翻过来上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