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瑜点了点头， 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了下去，身子显得更娇小了，“是的， 我今天在吴缘面前哭诉说自己被逼迫不得不去参加许多酒局的事情， 我看她的样子已经有些相信我了，我下山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些水果。”
    程霜霜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虽然知道叶嘉瑜是为了取信吴缘，但听到这话时，她心中还是格外不舒服。吴缘只怕没少在心中嘲讽她手段太low。
    她不由反驳了一句， “这些都是你们为了资源自愿的。”
    叶嘉瑜说道：“为了取信她， 我总得说点什么，不然她不会无缘无故相信我。”她将散落的发丝拢了拢， 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这次在槐山，听他们闲聊， 听到一个消息。南城的康总最近投资了一个直播访谈综艺节目《我有话要说》， 现在直播综艺还是很受欢迎的。这个综艺节目会邀请一些争议性的嘉宾上去访谈。尤其是节目组为了噱头， 还会故意邀请和嘉宾关系不睦的人上来踢馆，好增加话题性。”
    程霜霜脸色微变，她对直播有点ptsd，她的第一次翻车就是因为直播综艺。在那档节目之前，吴缘在网上人人黑，而她是人人夸的小天使。那之后吴缘踩着她乘风而上，而她若不是有舅舅转让给她的财富，只怕这世界就没她立足之地。
    她深呼吸一口气，问叶嘉瑜：“你想参加这个综艺节目？”
    叶嘉瑜轻轻一笑，“不，那位康总花钱投资这档节目，是为了捧红他的小女友，如果能帮他节目弄个开门红，肯定能博得他的好感，获得这一份友谊。云梦瑶似乎打算推荐自己的朋友上去。我想着，我们这边可以从中截胡下来。要是能和康总处好关系，对我们公司的未来也有不小好处。但要是让康总成为吴缘那边的盟友，那就糟糕了。”
    程霜霜现在已经开始学习了解圈内的事情，对于那位康总的名头也有所耳闻。这位在南城势力不小，尤其是他手中还有院线。再过几个月，他们公司那部大制作就要上映了，跟康总打好关系绝对是有利无害。
    “要让谁上去？”
    首先得话题度足够大，能够吸引许多观众。另一方面不能是赚钱的，万一在节目上翻车，舆论控制不住，人人喊打，那就得不偿失了。像叶嘉瑜这样的摇钱树首先被她给排除了。
    忽的叶嘉瑜略带妩媚的声音落入她耳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蛊惑，“您的小舅舅如何？他话题性足够大，噱头足，他的名声也已经够糟糕了，就算翻车了，也不会让他处境更艰难。”
    程霜霜猛地抬头看她，第一时间想要拒绝，只是拒绝的话在喉咙滚了一圈后被她给吞了下去。
    因为云家那一手釜底抽薪，远方集团辛苦制作的那批产品根本卖不出去，只能囤积在仓库中，先前的投资亏损了大半，可以说是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公司到现在都找不出能够拯救公司的新产品。然而即使产品暂停生产，水电费、工人薪水，这些开支依旧不可避免。可以说远方集团现在就是个吞金兽，而且还看不到未来。
    和小舅舅相认，不但没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成为了她的累赘。如果小舅舅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吧。
    更重要的是，公司里还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这综艺节目的人。
    她心中已经意动，望着叶嘉瑜的神情温柔了许多，“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停顿了一下，“你最近累吗？要是累的话，就给你放个假，少接几个工作。”
    叶嘉瑜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外乎是想要她有时间多玩槐山跑。
    她笑容如玫瑰花绽放，说不出的娇艳动人，“我正好想休息一段时间呢。”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嘲讽。事实上这个消息是她前段时间通过某个渠道得知的，在知道父亲的事情后，她就立刻联想到这上面，所以才会在吴缘他们面前打包票。
    原本她以为得多费点功夫才能说服程霜霜，谁知道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也对，程霜霜连对自己疼若珠宝的程天·行都能绝情地牺牲，再牺牲一个程修远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
    程霜霜让何姐着重打听了一下，打听到的消息果然和叶嘉瑜说的一样。而且听说节目组已经向一些人发出邀请了，第一期节目将在两周后录制。
    程霜霜再也坐不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吴缘他们多一位盟友。小舅舅给她添了那么多麻烦，稍微牺牲一下自己补偿她也是应该的。
    她拿起自己的包，让司机开车送她去程修远那边。程修远目前住的是程霜霜名下的一处房子，他自己名下的那些房子都已经卖了填补公司的亏损。
    程霜霜才进屋，便闻到了烟酒的味道。她一贯讨厌这气味，下意识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程修远抬头看她。这些天他根本不想见外人，更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要是别人来的话，他还能不开门，但程霜霜是这房子的主人，而且还有钥匙。
    程霜霜撒娇道：“我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小吃。”
    她神态一如过去般娇憨，但眼睛却不像以前一样清澈见底。
    程修远又不是程**，可不吃这套，“直接说你过来的原因吧。”
    程霜霜有些尴尬，但还是将袋子打开，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先趁热吃吧。”
    等程修远吃完以后，她才说出自己的来意，当然了，她隐瞒了节目组那个踢馆环节，她觉得按照节目组搞事的尿性，说不定会将云老先生给邀请上去。
    程修远脸色变幻连连，他完全不想参加这所谓的访谈节目，谁知道他们会问出什么让他下不了台的问题。而且这种行为，让他觉得自己成为了所谓的棋子，程霜霜讨好人的筹码。
    他抬头看向程霜霜，只见她神态轻松地环视着屋子中的摆设，注意到他的目光，还仰起头对他露出笑靥，“这栋房子还是小了点，委屈小舅舅了。我相信咱们公司的失利只是一时，迟早能够走出这个困境，到时候舅舅就可以将之前卖出去的房子都买回来。”
    程修远听出了她语气的威胁，如果他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的话，只怕他不仅要失去这个最后的栖息地，这个外甥女也会毫不留情让他一个人面对公司的烂摊子。
    他闭上眼，体会到了受制于人的屈辱。上一次这份屈辱是云家带来的，这回却是程霜霜施加的。
    他忽然怀念了起来，怀念最初相遇时那个单纯天真的外甥女。
    程霜霜见他沉默下来，有些不安，补充道：“要是能通过这件事搭上康总，远方集团有了新的投资，说不定有机会东山再起。”反正她是不可能再继续往里头砸钱的。
    半晌后，程修远终于露出一抹笑，笑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优雅，“好的。”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他也想牢牢把握住。
    ……
    在程修远答应了以后，程霜霜第一时间联系了节目组。
    节目组得知程修远这么一个话题人物愿意成为第一期的嘉宾，大喜过望，有程修远在，节目就不缺热度了。
    他们马上将合约拿了过来，生怕程修远反悔，违约金订得很高。更觉得是，节目组还弄了所谓的测谎仪——现在的测谎仪可以说是相当先进，准确性特别高，让嘉宾们想在镜头前撒谎都不可以，将搞事进行到底。
    在看到合约的时候，程修远便开始后悔了，想要直接走人。但这时候要是离开了，只怕要彻底得罪康总，给自己添加一个敌人，会让他的境况雪上加霜。最后他还是一脸隐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如果可以的话，程修远也不想参加这样的节目，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但现在形势不如人，只能先忍了。以前的他还嘲讽自己的二哥落得那样的下场，而他也就只比他好一点罢了。
    合同确定以后，节目组便迫不及待地对外公开这个消息。网友们一边谴责节目组这种为了热度邀请品德败坏之人的行为，另一方面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希望节目组的提问最好能更刁钻一点，能让程修远下不了台就更好了。一个个出谋划策，舞得起劲。
    这时候有所谓的业内工作人员跑出来爆料。
    “其实采访什么的，都是小case，真正的大头还是踢馆缓解。听说节目组这回邀请了重量级人物过来，和嘉宾可以说是仇恨似海了。”
    这个爆料瞬间点燃了大家的八卦热情。
    一看到仇深似海四个字，他们立刻猜到了某家人头上——云家。剽窃秘方之仇，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了。大家激动了，纷纷跑到节目组下面，想让节目组给他们透露点风声。他们到底有没有请云家人上节目？
    这个场景仅仅想象，就让他们头皮发麻，恨不得来个时光机，让他们直接跳到两周后能够先睹为快。
    节目组这几日则一直发云里雾里的话，就是不承认。
    直到节目开播的前一周，云老爷子让儿子帮他注册账号，等通过认证以后，颁发了第一条微博。
    【这把年纪，头一次受邀参加综艺节目，没有经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没有？】
    第七十六章
    云老爷子下面涌现了一批的观光网友， 纷纷打卡。
    ——这是官宣吧？节目组是做大事的人啊，还真请了这位过来。为了支持节目组的搞事能力，第一期首播我决定蹲守了。不就是要热度吗？我给了！
    ——一千个卧槽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节目组牛逼！
    ——爷爷冲啊，揭下白眼狼的脸皮！爷爷看我， 我帮你想好了采访的问题了！听说远方集团很有可能申请破产，程修远会重新改回云修远吗？
    不仅是节目组在搞事，网友们也很想搞事。一个个在云老爷子微博下为他出谋划策， 访问怎么扎心怎么来。
    节目组制作人看到这不断攀升的热度， 可以说是笑开了花。无论后期如何， 至少第一期的点击稳了。他们没有直接承认云老爷子这事， 只是不断放出一些料吊大家胃口。
    在这场节目组和网友一起快乐的狂欢中， 唯一不高兴的便是程修远。当他知道节目组真要请云老爷子， 气得将椅子往墙上用力砸了过去。云老爷子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那时候的他，为了热度，志得意满地进行挑衅，导致公司崩盘， 落得现在不得不上节目让人取笑的下场。同他想法，云家虽然也损失不小，但他们亏得起，而且还赚了一波的口碑和热度。
    他牙根都要被他咬出血来， 用膝盖想也知道在直播里， 以老爷子那眼睛容不下沙子的性格肯定会让他难堪。
    不行，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屈辱。
    他第一时间去公司找程霜霜， 和她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要解约， 这是对我的侮辱。”
    程霜霜刚刚接到了康总的电话， 电话里康总对她表达了谢意，表示有机会可以一起吃个饭。她终于获得了康总的好感，只要继续努力，迟早能够成为他的至交好友。
    好不容易打开了好的局面，她是容不得这过程中有半点的差错，听到小舅舅这话，表情就不对了。
    “可是我们合约已经签了。”
    “那就解除，付违约金。”程修远斩钉截铁说道，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程霜霜觉得她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了，只想啐他一脸。他这句话说的倒硬气，他身上有钱吗？自己那一屁股债务都还不了，现在住的还是她的房子。他以为自己还是两年前云家风光无限的继承人吗？
    她满肚子的腹诽，忍气说道：“违约金要一亿，我账面上没那么多钱。”如果可以，她还想直接回一句“他要是没把钱还给云家，现在就有钱赔违约金了”。
    一亿……
    程修远很想说这钱他来出，但他还真拿不出来。他有些怀疑地看向程霜霜，“你是不想得罪康总吧？”
    是啊，他名声就算烂到家了，也影响不了这个外甥女。甚至他名声越差，吸引越多观众，程霜霜就能给他卖出更高的价格。
    程霜霜点头承认，“康总过些天要请我吃饭，等节目后，我们一块去如何？”
    至于未婚夫穆越之，她并不打算带他一起。前段时间，她打压柳悦，被她一状搞到穆越之面前，穆越之为此和她吵了一架，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以前的程霜霜以为只要嫁个好对象，当优雅的贵夫人，人生就是圆满的。等这两年来吃过不少亏了，才意识到钱和权都得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再随便相信男人的那张嘴，她有必要压一压穆越之。
    尤其是她前段时间，心血来潮查了查，才发现原本年年盈利不少的霜越集团已经入不敷出了，她私下偷偷找人来看账目，也发现了好些不明支出。而她之前身边的两个助理，可都是穆越之和程修远的人。而他们却半点不提这事，让她心都凉了。
    程修远衡量利弊以后，还是忍气吞声地选择了同意这件事。
    他黑着脸，从程霜霜这边离开。在离开大楼之前，准备去一趟洗手间。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的说话声，其中还提到了他的名字。
    程修远的脚步顿了顿，怀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继续听下去。里头显然有两位男士在一边放水的同时，一边闲聊八卦。
    “程修远还真要去参加那节目啊，他可真是神人，这口气也忍得下，换做是我，可不受这份屈辱。”
    “都是为了钱吧，毕竟他那公司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要不是老板还支援他，他早就破产欠债了吧。老板虽然风评不好，对他这个长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其实他也可以去直播带货了，以他现在的流量完全可以变现成金钱，就是可能会被骂一下。反正他脸皮厚，只要是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的吧。”
    “那他还不如去云家那边磕头求原谅呢，那位老爷子心软，他多磕几个头，说不定就同意他回去了。”
    那些嘲讽的话语清晰地钻入他耳中，程修远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很想直接推开门，将那两个说他闲话的人痛揍一顿。只是他能揍了这两个，但能揍了所有说他闲话看他笑话的人吗？
    不，甚至这行为只会成为他们新的谈资，说他输不起，没有风度。
    他紧紧咬着牙根，浓郁的铁锈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他最后还是没进去，而是憋着一口气转头离开这里。
    这么多天以来，他心中第一次涌现出悔意。如果没有脱离云家，没有成立这个公司，那么他也不至于背负一身债务，成为人人都能取笑的谈资。
    ……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程修远一直呆在家里，不曾外出。仿佛只要不去听外界的声音，那些就不存在一样。
    等到节目录制当天，程霜霜亲自过来接他。
    “舅舅，节目录制是从下午直播是从下午两点开始，我先带你去做个造型。”
    今天的程霜霜打扮得那叫一个隆重，身上堆满了华贵的珠宝，看起来珠光宝气。只是她这么做，贵气是贵气，却与她本身纤柔的气质相冲突，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仿佛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样。
    程修远心知这个外甥女只是担心他临阵脱逃，不过都这个时候了，点出这事也没有意义。
    等到造型做好，他匆匆用过午饭，便被程霜霜送到了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