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次变小,反而是一种幸运。
在没变小之前,哪怕颜药想过改变一切,他心里背负的痛苦依旧太庞大太沉重了,他没有足够的能力扛起命运的重量,死亡的阴影、父亲的离开、上辈子的苦难笼罩了他,使他步履维艰,看不到出路。
但现在不一样了,小小的颜药遗忘了过去的痛苦,他不再有顾虑,可以任性,可以依靠父亲,他开始有信心改变这一切。
颜青城对儿子一直是二十四孝老父亲,奈何各种意外频出,又没有育儿经验,屡屡养崽失败,以至于和儿子生了不少隔阂。
那么,颜药就要从最简单的排除障碍开始,消除隔阂,比如杜绝可能会导致父子俩产生矛盾的事件发生,今天想办法解决校花,就是基于此。
而消除产生隔阂的隐患之后,就是想办法跨越生死,也是颜药来到这里最初的使命。
他要阻止颜青城的死,要阻止接下来二十年这个世界即将会面临的灾难,这是穿越黑洞的代价。
颜药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然而这个巨大的改变,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发现。
在大人们眼里,他今天只是差点做了一个天真的、危及生命的决定,而不是真正的懂事了。
但小孩也不在意长辈们不理解他,他自己整明白了,就一定会办到。
遗忘了痛苦的他,会所向披靡。
苏州北在里间研究了一会儿新采摘的药草,余光瞥见小崽子一步一挪地往这边走,便侧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就感兴趣地扬了扬眉。
本该委屈巴巴哭唧唧的小孩这会儿不仅脸上没有眼泪,还严肃地绷着一张比巴掌还小的脸,认认真真地琢磨着什么,眼里虽然还有孩童的懵懂,但已经可以窥见那若隐若现的理智和聪慧了。
这个发现是出人意料的。
苏教授想了想,索性放下药草,出声说:“小鬼,磨磨蹭蹭的要做什么?”
正在琢磨“坏主意”的小孩吓了一跳,愣愣地站住了,手指也下意识捏紧了衣角,怯生生地看过来。
苏州北觉得有趣,招了招手,说:“过来坐,今天要玩什么?你没带玩具的话,我这可没有。”
颜药这才孩子气地呼了一口气,乖乖地跑过去,笨拙地爬上男人身边的椅子,然后端正地坐好。
他歪着脑袋看着苏州北,软巴巴地说:“药药不要玩玩具,要药草。”
“玩药草?我看你是皮痒了。”苏州北凉凉地恐吓了一句,见小孩被吓得睁圆了眼睛,又收了收身上的冷意,缓声说,“药草都是有用的,不能玩。你想想别的游戏。”
“我不是要玩的。”颜药伸出小手握住了男人一根苍白的手指,摇了摇,说,“教授教药药认药草,好不好?”
“……你真的感兴趣?”坚硬冰凉的指骨被小孩柔嫩温热的掌心裹住,苏州北眸色放松,说,“认药草很枯燥,要是等会儿腻了,可别睡着,记得告诉我。”
方黎离开之前交代了,下午不能再让颜药睡觉,苏教授显然记在心里了。
“嗯嗯嗯。”小孩一个劲地点头,拉着男人的手往外面的药园方向拽。
苏州北反手牵住小孩的手,按下电动轮椅的开关,领着颜药出去。
药园一直有专人打理,被收拾得很干净规范,一眼望去绿意盎然,一片繁茂,各式各样的药草迎风舒展。
颜药被男人牵着,踮起脚尖往东面的方向看了看,却没看到预想中的东西,有些焦急地蹙起眉。
但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便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州北。
“这一片,新培育的品种,仿柳叶鬼针草,它的原生品种是柳叶鬼针草,清热解毒、散瘀活血,主要生长在沼泽和草地,海拔200~3680米的地方1。”
苏州北指着前面一大片药草,慢慢解释给颜药听。
颜药探头仔细看了看,疑惑地说:“可是这里不是沼泽。”
“对,所以它是新品种,改良的。”苏州北撑着下巴,侧过头专注地看着小孩,微微勾了勾唇,说:
“去年,我把它移植过来,做了基因改良实验,让它得以在普通的土壤里生长发芽,这样就随时随地都能种它了。”
“哦……”颜药听懂了,又看了几眼那片药草,默默把它们的样子记在脑子里,问,“能治什么病啊?”
“这可就多了去了。”苏州北慢条斯理地说,“呼吸道感染、咽喉肿痛、急性阑尾炎等,都有一定的作用,用的剂量也不同。行了,看下一种。”
颜药听话地点头,又跟着认了好几种新型的草药。
他一直在默默地找机会,全程表现得格外乖巧,苏州北倒是有些不习惯,看了小孩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