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看起来搞笑得很,连方黎都分神看了两眼。
颜药也注意到了,一时气乎乎地瞪着大松鼠,恶声恶气地说:“不准和爸爸撒娇!”
可是耍完狠,过了几秒,小孩看着依旧张着嘴巴嚎哭的松鼠,又抿着小嘴巴抽泣了一声,桃花眼里也浮上了泪。
儿子突然从假哭变真哭,方黎不由敛起眉,把小孩抱紧。
他垂头安慰地亲了一口儿子的额头,又亲了一口眼睛,哄道:“机关动物都是能模仿人的,它们没有思维能力,不是故意和药药对着干。”
小孩闻言慢吞吞地摇了摇头,难过地说:“药药是不是脾气很坏?它又什么都不懂,我还跟它生气,它是药药的朋友,一直跟着我,药药这么凶它,它有点可怜……”
凶巴巴的儿子突然开始自我反省,方黎听完,垂眸瞥了一眼机关松鼠。
确实如小孩所说,它依旧固执地张着嘴,模仿颜药哭的模样,看起来呆呆的,搞笑又可怜,是有点无辜。
方黎便取出手帕,给儿子擦干净脸,随即弯下腰,把儿子放了下来,腾出手一把抓住往前走的松鼠,拉了回来。
“药药是不是有遥控器?”方黎问。
“嗯。”颜药低头,从口袋里把遥控器拿了出来。
方黎接过去,按了几个键,又打开松鼠背后自带的小键盘,稍微修改了一下程序,这才把松鼠的后背恢复原样,轻声对儿子说:
“松鼠有工作模式和真人模式,我把它调成工作模式了,它就不会再模仿你。等药药想跟它玩了,再改回来,这样好吗?”
“好。”颜药看着变乖的小伙伴,终于蹭过去,伸出胳膊抱了一下大松鼠,又蹭了蹭那毛绒绒的胸口。
机关松鼠进入工作模式,便自动自发地伸出爪子,勒着腰把小孩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走。
颜药被吊着抱了一会儿,连忙晃了晃腿,说:“好了,要下来。”
机关松鼠便停下了脚步,松开爪子。
颜药似乎比较喜欢听话的小伙伴,抬头看了一会儿松鼠,踮起脚尖,拍了拍松鼠的头,才转身扑到方黎腿上。
方黎顺势把儿子抱起来,捏了一下小孩微红的鼻头,说:“喜欢玩具听你的话?药药这么霸道?”
“不是。”颜药连忙摇头,又蹙起眉,犹豫地说,“松鼠哭得太傻了,药药总觉得它可怜,不要它哭。等药药心情好,它再来模仿我,就不会哭,只会笑了。”
“好孩子。”方黎低头和儿子蹭了下额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儿子似乎忘记了,松鼠哭得那么搞笑又心酸,其实完全是模仿他的,换言之,松鼠在他眼里可怜可爱,那么他在父亲眼里,也是一样的。
松鼠不是人,不会伤心,可儿子是真正的孩子,会难过,流的泪也是真的。
真要说可怜和心疼,小孩更甚。可惜颜药意识不到。
但方黎不会解释这些给颜药听,因为儿子分明一开始还在气松鼠抢了自己的爸爸,可是转头又迅速原谅了对方,这就足以说明,在儿子眼里,不管机关松鼠是不是真的,它都会是颜药的伙伴。
方黎沉默地看着儿子,心中百转千回,脸上便不免看着冷淡了一些。
颜药安静地瞅了两眼他爹,又想起之前没算完的帐,一字一句地小声说:“爸爸总是不接电话,总是忙,不陪药药。”
方黎被这句话拉回神,一时无言以对,抱着儿子继续走。机关松鼠也啪嗒啪嗒地跟上。
父子俩都不说话,小孩干脆埋起了脑袋,贴着他爹的脖子。
没一会儿,方黎就感受到了颈间的湿意。他又想起今天电话里,儿子说的那句话。
不需要父亲多厉害,不需要生活多富足,只要他陪着。
这又谈何容易?
一路无言,方黎抱着儿子回了自己的实验室,弯下腰准备把小孩放到病床上。
颜药却固执地抱着青年的脖子,大有用眼泪淹死他爹的架势,小小单薄的肩背又颤了起来。
实验室内静得只能听见小孩软嫩的抽泣声,还有时针一格一格、慢慢走过的声音。
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流逝。
方黎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和儿子拥抱,过了很久,才哑声说:
“爸爸这几天没有陪你,不是生你的气,不是气你上次擅自做出预言。有些事情,是药药不得不做的,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才这么努力,这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