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暖和了,连着多日都日头高照,一片晴朗。
太阳一晒,之遥山的雾都淡了许多,清柚一早就收拾好,在主屋前候着,天未放明时,管家来通知她,说是景少主吩咐,今早需来伺候,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敖公子了,清柚压抑不住开心,不过听闻敖公子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如此一想,清柚又有些忧伤。
纠结的情绪让她手指不由自主地缠着衣袖绕来绕去,颇有些心急如焚。
“来人,备水。”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景少主,清柚忙收了思绪,应道,“是!”
景少主的下人不多,但每个需要干活的地方都有人,各司其职。
清柚昨日就被带领着认了地和人,她是个聪慧的,一次便都记了下来,这会儿轻车驾熟。
敲了两声门,里面就让她进来,屋内的陈设看似简单,但一桌一椅都极为奢侈,清柚在景家多年,见识的不少,这些贵重的东西,她多少都知道些。
低着头不敢乱看,清柚端着水盆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清柚愣了愣,屋内一股甜腻至极的奢靡的味道,清柚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但闻着让人有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正奇怪时,屋内传来一声清浅的闷哼声,清柚顿时精神了,是敖公子的声音。
不过——
敖公子不是昏迷不醒吗?
抱着疑惑,清柚踏进了里屋。
紧紧蹙着眉,半睡半醒的敖公子被坐在床边的景少主搂在怀里,眼睛和嘴唇都是红肿的,脸色白的好像透明了一般,他身上穿着见洁白的绸缎里衣,半遮半掩的盖着松软的被子,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红痕,还有或深或浅的牙印,他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一圈的深红色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清柚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怎么努力都迈不动步子,她浑身都在颤抖,手里的水盆一瞬间重的仿若有千万斤一样,再也端不住,哐得一声落在地上,声音刺耳至极,可她却置若罔闻。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床上那个往日里笑颜夺目温润如玉,这会儿却凄惨的躺在别人怀里,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愁云的少年公子。
她是个不谙世事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丫鬟,识得的好些字还是敖然教给她的,但再年幼无知,她也知晓敖公子身上那些痕迹是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看人眼色的生活让她懂事早慧,许多腌臜事她没经历过,但也见过,敖公子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昨夜被,被景少主……
清柚不敢深想,她的手都在抖,她不愿相信这个明亮如暖阳的公子被这样对待,她也不知道他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再盯着他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冷厉残忍的声音让人后背一凉,“这点儿事都做不好,以后不用再来了。”
清柚忙回过神来,温热的水已经打湿了鞋子,脚也沉了许多,比起那些警告,她更在意的是床上那个人。
敖然浑身都疼,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眼皮沉挣不开,满脑子都是那些光怪陆离的不想回忆,却不断闪过的画面,绝望的,战栗的,痛苦的,让他退无可退,恨不得一死百了。
重物落地的声音确实让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他吓了一跳,但也打碎了那些迷乱的景象,眼皮太沉,可他还是努力睁了开,入眼的是个苗条纤细的少女,敖然眯了眼睛,眼前那个神色复杂,满脸不敢置信的少女是清柚。
下一秒,他的神态比清柚还惊恐,瑟缩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不想让任何一人看到,对方的神色显然已经清楚他和景樊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关起门来,他尚且还能忍,可若人尽皆知,他真的想死。
感受到他激动的情绪,全身都僵硬了,还在挣扎,景樊忙揽住他,将人抱了个结实,“别乱动。”
对方的强大让他觉得所有的抵抗都是那么无力,好似永远也逃脱不了这个坚固的牢笼,绝望让人疯魔,多日来积攒的情绪抑制不住的爆发出来,敖然狠狠咬在景樊的手上,似乎要咬下一块肉来,太过用力,使得景樊也疼得缩了一下手,手臂上的力道松了很多,敖然趁此机会挣脱,转身掐着景樊的脖子,一副同归于尽的绝望,声音嘶哑得吼道,“你非要逼死我你才满意吗?非要让我死了你才高兴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你这样对我?你已经这样欺我辱我了,你还要怎样,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这样……这样……吗?”那些话他说不出来,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大滴大滴的,通红的眼睛凄惨茫然,让人心疼。
景樊被他掐着,一动不动默默承受,圆润的指甲陷进脖子上的皮肉里,他却感受不到疼,只呆呆的望着这个不知何时被自己逼到角落里,瑟瑟发抖,最终忍无可忍无助地只能拼命的人,他那么喜欢他,想给他最好,原来最终却给了他累累伤痕。
清柚的眼泪随着敖然落泪的那瞬间也掉了下来,她崇拜的白衣公子,永远带着明媚的笑的公子,即便是对她这么一个小丫鬟都抱以最大的温柔的公子,原来也有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只享受着他的温柔,以为他是阳光,却从想到他也会处在黑暗里,也会有难以言喻的悲伤,而自己更不曾给予过他任何帮助。
感受着窒息的痛楚,景樊声音发涩,“我没有想侮辱你,她和你熟识,我只想着让她来照顾你,你会开心点儿。”
极为认真的解释,没有一丝敷衍,敖然浑身无力,刚刚拼尽的全力在此刻好似瞬间消散了一般,手更是抓不住对方的脖子。
难过那么多,让他控制不住的失态。
看着他蜷缩着痛哭流涕,景樊心如刀割,轻柔的揽着他,伸手想要替他擦去那些泪珠,然而入手却是一片滚烫——烧得厉害!
景樊顿时心慌了,忙将人放平,安抚道,“乖,躺一会儿,你发烧了,别乱动。”
敖然意识模糊,恍恍惚惚看着手忙脚乱的人,视线微移,又看到了站在那里哭泣的清柚,朦胧的意识也万分复杂。
察觉到他的视线,景樊一边替他诊脉,一边哄着道,“是我的错,你要是不想让她知道,我杀了她便是。”
模糊的思绪顿时清醒了几分,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抓住景樊的手,“不,不准……不准杀她。”她什么也没做错。
带着执念的眼神让景樊嫉妒的发狂,可却只能忍着杀意,乖乖点头,“不杀,不杀,你说不杀便不杀,休息会儿,你太累了,我给你开药,烧得太厉害了。”
安抚这人放松下来,景樊才回头瞪了一眼清柚,早知这个女孩就不安排在这里了,如今杀也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