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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也罢,那今日便不再计较,日后可不能如此,尤其是在宫内。”女子的行走坐卧都在旁人的眼中,而这些也都是议亲的筹码,若一个女子规矩礼仪极好,哪怕容貌一般,也比容貌上佳却无礼仪规矩的要好,也更得各位夫人的青眼。
    “是,玲珑记住了,兄长,我们走罢,再不走,花灯会就要结束了。”玲珑今日高兴,哪怕是被训诫也并无不高兴。
    “嗯。”叶楼屿走在前头,想到今日日子特殊,便也少说两句,免得扰了她的兴致,养个妹妹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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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马车在门口候着,叶楼屿今日也未骑马,坐到了玲珑的对面,玲珑无聊,这才打量起了兄长,穿了件紫色锦袍,很少见兄长穿紫色,一般都是黑色,玲珑曾问过兄长为何如此喜欢黑色,兄长说每日办案,刑罚太多,怕那些人的血溅到衣袍上弄脏。
    当初玲珑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下意识打了一个颤,兄长这话,委实是吓人,也难怪京城众多人怕他了,也着实是有些恐怖,这要是穿白衣,那岂不是一日下来变成了“血人”?
    叶楼屿腰间挂着的是白色的双鱼玉佩,这块玉玲珑也有,是母亲送的,她和兄长一人一块,她的装于香囊内,也佩挂在腰间,兄长似乎无论换衣服什么,除了早上晨练的时候,都是会挂着这个玉佩。
    她比兄长小四岁,她出生的时候哥哥已经在叶家了,后来听母亲说她刚刚嫁到叶家没有多久,哥哥就到了叶家,已经有一岁多了,懂得喊娘亲了,中间那两三年,是母亲和兄长的独处时光,母亲视兄长为亲子,所以才得兄长对母亲尊敬如亲母,也对她格外的好,那时候她还不太懂什么是养兄,只以为是亲兄长呢,后来长大才知道是养兄。
    可这并不影响玲珑尊重兄长,母亲在她七岁那年去世,她那时还不懂什么是死亡,却感觉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母亲了,在兄长的怀里哭的险些晕厥,是兄长抱着她,哄着她,告诉她还有哥哥,以后会永远保护她,母亲初离世的夜晚,玲珑常常半夜梦魇被惊醒,每个夜晚都有兄长的安抚。
    那时候父亲正是最忙的时候,哪怕母亲去世,父亲也没有多少时间耽误,所以一直都对母亲十分愧疚,这才没有考虑过续弦的事情,也不纳妾。
    后来听兄长说过,父亲母亲心有灵犀,是互相爱慕着的,当初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出了秋姨娘的事情,兄长还说见过父亲跪着求母亲原谅,原本是打算撵了秋姨娘,奈何秋姨娘怀孕了,被文氏拦着,闹的有些大,不得不留下来,可父亲却从未再踏进过秋棠院一步,父亲对母亲,无疑是深爱着的。
    都说七岁男女不同席,那时兄长已然十一岁,夜间更是不能来了,所以为了不让文氏发觉,每回都是偷偷地来,在天亮之前偷偷地离开,帮她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也是让玲珑对兄长最依赖的日子。
    “玲珑,到了,最近你怎么总是出神,是身子不爽吗?”叶楼屿已经抓到好几次玲珑出神了,最近又无甚大事,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玲珑的神魂归位,连忙解释,“啊,哦,没事,许是昨夜未歇息好,今晚我会早些歇息的。”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看着兄长发呆出神,不由自主的,连自己也控制不住,莫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吧?看来哪日得找个大夫来瞧瞧了。
    “那下马车吧,已经到了,步行进去。”
    “好哦。”玲珑扶着兄长的手下来,越来越的手有些凉,像是触碰到冬日的霜雪,冻的她赶忙缩了回来。
    “走罢。”
    “嗯。”玲珑紧紧地跟上兄长的步伐。
    今日西街热闹极了,马车一律拦在了外边,只能步行进去,女子大多戴着帷帽或是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男子则是大大咧咧的,大楚对女子的约束可比男子多的多。
    走了几步,便瞧见了西街的风采,一整条长街都是颜色各异的花灯,有兔儿灯,有小狐狸,牡丹莲花那样的花灯也颇多,仰起头往上看,红色的灯笼在头上一排一排的,蔓延了整个街道。
    街边有卖吃食的,头饰的,还有各种小玩意儿。
    玲珑太久没有出来了,看的眼花缭乱,要是每日都可以出来玩就好了。
    “兄长,我想要一个小狐狸的花灯。”玲珑伸手拽住叶楼屿的锦袍衣角。
    “那个?”叶楼屿指了指。
    “嗯呐。”玲珑点点头。
    叶楼屿过去买了给她,“这有什么好玩的?”他每日公务忙的很,并不懂这些有什么好玩的,今日若不是要陪着她出来,也是要忙的,最近刑部堆积的案子有些多了。
    “谢谢兄长。”玲珑提着花灯,小狐狸这的惟妙惟肖,尤其是耳朵,格外可爱。
    “先去酒楼用晚膳。”因着出府,晚膳都未用。
    “好呀。”玲珑瞧了一眼路边的馄饨摊子,着实有些想,只不过兄长在绝对不会同意的,路边人多口杂,若是被人瞧见铁定又要传出些风言风语。
    随意进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菜上齐了,这才可以摘下面纱。
    叶楼屿给她倒了杯茶,“吃吧,都是你爱吃的,尝尝看外边的厨子和家里的比如何。”因着玲珑有极爱口腹之欲,衡欢院的厨子都是叶楼屿让人精心挑选,会好几种菜系,整个叶府,绝对是衡欢院的饭菜最有滋味。
    玲珑执筷尝了尝,点点头,“尚可,不过还是我院子里的好吃些。”不过在外边酒楼用膳和在院子里又有所不同,心境不同,所以就算饭菜不如家中的,也让玲珑觉得满足。
    右边开了窗户,外边就是一排排的红色灯笼,红色映照在雅间,连雅间都带上了不一样的感觉,雅间之内也应景的摆上了一些花灯,想必今日的雅间价格也会比平常的高。
    “快用吧,在外边待一会就回去,明日还要早起问安。”叶楼屿也拿起筷子夹菜,他倒不挑食,什么吃食都可以。
    “兄长,你说我何日可以不用早起请安呀?”说到请安,玲珑便苦着一张小脸,日复一日的请安,实在是是太过无趣了,尤其是文氏又不喜她,那就更加痛苦了。
    “不可能,在家中要给长辈请安,日后出阁,要给婆母请安,终究是要请安的,现下不如习惯些,免得日后惫懒,被婆家嫌弃。”
    叶楼屿用公筷给她夹菜,这世道总是对女子格外严苛,叶楼屿无法改变,至少目前是无法改变,那只能锻炼玲珑的心性,让玲珑去适应世道,而不是逆世道而行,免得被人指指点点,叶楼屿这才狠心让玲珑事事都做到最好,力争上游,总归不会因为这些琐事而被人不喜。
    “兄长,我可以不出阁吗?”玲珑蛮喜欢她如今的生活,结亲又有什么好的,嫁到别人家里去,总归不如做姑娘方便肆意。
    “你怎么会说这样的傻话?”叶楼屿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般大胆,连他也未想过。
    “我觉得不出阁也可以啊,再者我也并无心仪的对象,若是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那我更是不愿。”玲珑低着头,不敢看叶楼屿的眼睛,这是真话了。
    “我瞧你是看多了话本子,如今的大楚,哪个姑娘不出阁,若是平民百姓尚且可以一争,可你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又是陛下亲封的昭宁县主,你的婚事可不是简单的男婚女嫁。”
    便是叶楼屿想要做主答应玲珑也是不可能的,现在满京城的王公大臣家都盯着玲珑的亲事,恨不得上来把玲珑分成十几份,但凡母亲多生几个姑娘,也不至于让玲珑如今得了这许多双眼睛的注目,一个个饿狼似的瞅着玲珑。
    也不说如今玲珑是如何出色,即便玲珑是一个无容貌,无礼仪教养,无长处的的姑娘,也是有许多人家争着抢着,毕竟有定国公在,她便是有这个命,有些人一出生便站在了最高点。
    “兄长,就是因我的婚事被人算计来算计去,我更不愿出阁。”谁知道那些人心里是如何想的,表面对她好,万一日后父亲不得陛下欢心,那是否她就要被弃之敝履呢?
    “你放心,我与父亲,必定会为你安排好亲事,不会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到时候,你只管告诉我,心仪哪个,我便办好。”叶楼屿这话说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嘿嘿,兄长,若是我心仪的男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便绑了,送来与你成亲。”叶楼屿眉眼带了点笑意。
    “兄长,这样好似于理不合。”玲珑震惊的看着兄长,此刻的兄长好像和平日的有些不一样,往日兄长可是时时刻刻拿着规矩来训诫于她,现如今这是怎么了?
    叶楼屿勾了唇角,消了些冷漠,添了几分温和:“偶尔失礼,也是无妨,更何况是你的终身大事。”
    第13章
    “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啊?”现在谁没有几个哥哥,可玲珑认识的其他贵女的哥哥都不如叶楼屿这般待她,虽然严苛,可是却带着些宠溺,话语里满是安心,只要见到兄长就让玲珑记得后背无恙,觉得有这个哥哥真的太好了。
    “傻话,你是我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叶楼屿给她盛了汤,眸色深了些。
    “可是叶府也不止我一个妹妹啊,你好像都不喜欢其他妹妹。”不仅仅是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从来不和她们亲近,看见还退避三舍。
    她记得去年端午节请安,一群人从文氏的院子里出来,叶微婉绊到了自己的裙角,眼看着就要摔了,那时候叶楼屿就在她的身边,本来想拽住叶楼屿支撑一下,叶楼屿却下意识的躲开了,让叶微婉摔在了地上,那几日正好在下雨,叶微婉的衣裙全部都摔脏了,当场就哭了起来,而对于此,叶楼屿半点歉意都没有,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直接走了,那叫一个冷漠呀。
    可每次一同去文氏院里请安,叶楼屿都会小心叮嘱玲珑注意路滑,莫要摔了,恨不得牵着她走,这样的差别对待,玲珑怎么能不疑惑。
    “她们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快吃,菜要凉了。”叶楼屿不欲多言,这也是他的真话,他如今二十,长在叶府十九年,只认大房,其余人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甚至不屑去提,总有一日,四房让玲珑吃过的苦头,他会加倍奉还。
    “哦。”玲珑问不出来,兄长不愿意说,她便是拿斧头也撬不开哥哥的嘴。
    用了晚膳,两人从酒楼出来,外边更加热闹,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接踵而至,叶楼屿把人护在自己前面,免得哪个人推搡了她。
    “哥哥,我们去河边放花灯吧?”玲珑瞧见河流上顺流而下的各色花灯,瞧着十分眼热。
    “好。”叶楼屿把人护到河边卖花灯的地方,桌旁有纸笔,可以写上心愿。
    玲珑写下“愿爹爹早日凯旋”,远在北疆的爹爹,一定要平平安安归来呀。
    叶楼屿没有动静,他不爱这些东西,只站在一旁等着玲珑。
    玲珑到河边石阶上蹲下把花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许愿,看着花灯漂远了,正打算离开,有一位大娘喊住了她,“姑娘,可以帮我写一下吗,我不识字。”
    玲珑瞧见大娘头上已生华发,手上抱着一个荷花灯,身边还有一个小郎君,便点点头,“好,大娘要写什么字?”
    “谢谢姑娘,就写定国公早日打胜仗,早日把北疆的那伙人赶出大楚。”大娘满是激动的说出这句话。
    玲珑十分惊诧,“大娘,你也知道定国公?”
    “那可不,我的儿子就跟着大将军打仗去了,大将军神勇无敌,我们大楚百姓都敬仰他,大将军早点回来,这样我儿子也就可以回来了。”
    玲珑执笔写下这一句话,心里涌起惊涛骇浪,爹爹的威望原来如此之高了,连平民百姓也都知晓,她真为爹爹而骄傲。
    “看样子姑娘也晓得大将军吧,西街尽头还有大将军的生祠呢,人来人往,香火很旺,大家都盼着大将军早日得胜归来。”大娘毫不吝啬,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和玲珑说了,也不知道大娘若是知道她是定国公之女会是如何表情。
    “大娘,好了,你的心愿必定会早日成真。”
    爹爹的声望都是他戎马一生,在战场上厮杀几十年得来的,为生人立祠,已然是十分崇高的敬意了,难怪兄长总说她要越发用心,莫要辱没了爹爹,有这样的爹爹,自然希望旁人赞一句虎父无犬子,而不是让人感叹大将军这样优秀,不过他的儿女却不堪一提。
    玲珑回到叶楼屿的身边,“兄长,我好了。”
    “那走吧。”叶楼屿点点头季循往前走。
    玲珑憋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憋住,“兄长,你对爹爹是不是也十分敬仰?”
    “这是当然,何故这样问?”定国公对于叶楼屿,可不仅仅是敬仰。
    “方才我遇到一位大娘,她说许愿爹爹早日凯旋,原来爹爹竟然这样得百姓厚爱。”
    “父亲用血汗拼出来的威望,是他该得的。”当然了,若是换在旁人的身上,少不得有一句功高震主,可在叶家身上,却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兄长,我听说这条街的尽头有爹爹的生祠,我们去看看吧?”她此前从未听说过,她也想去看看爹爹用血汗护住的百姓是如何的。
    叶楼屿没有拒绝,他之前去过,不仅西街,只在京城就有三四处生祠,个个香火旺盛。
    还未到那边,空气中已经飘来了檀香的气息,祠堂的外边就有星星点点的香烛,走到了跟前,玲珑抬头去看,匾额上书:“元公祠”,父亲名为叶正元。
    今日是花灯会,可祠堂的人还是很多,玲珑提起裙摆上了台阶,进入祠堂,男女老少皆有,个个虔诚的很,两侧墙上挂着爹爹的画像,还有爹爹在哪一年打了胜仗,十分详细,有些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瞧着他们跪地祈求老天爷保佑爹爹福寿安康,早日凯旋,玲珑便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似乎都没有做到应尽的孝心。
    两人没有待太久,玲珑虽然遮面,可叶楼屿才是那个被大家所熟悉的定国公的长子,人来人往,很快就会被人认出来,玲珑不想沾了爹爹的光引起轰动,便早些离开。
    离开祠堂,往回走,西街就这样长,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往常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宵禁,今日特殊,街上行人众多。
    走到半道上,遇到了熟人,凝玉县主。
    “玲珑,好巧,我一眼便瞧见了你。”凝玉县主去转向看叶楼屿,“叶大哥,好巧。”
    “县主安好。”叶楼屿端正行了一礼。
    “玲珑,我大哥今日有事,我是偷偷的溜出来的,你就陪陪我嘛。”凝玉的眼睛时不时的往叶楼屿身上瞥去,其实玲珑大致猜的到凝玉的意思,似乎对兄长有些其他的心思。
    不过兄长如此俊美,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想必也没有几个姑娘不喜欢了。
    “好罢,县主想玩什么呢?”
    “我方才瞧见那边有人在舞狮,我们过去瞧瞧吧。”凝玉拉着玲珑的手,凝玉也还未许配人家,还是孩子心性。
    玲珑便被她拽了过去,叶楼屿在后面跟着,最后面还有一群凝玉县主的丫鬟,她即便是偷偷地溜出来的,也还是有许多人跟着。
    “哇,玲珑快看,那个兔儿灯好好看,还有那个杂耍的居然会喷火哎,好热闹。”有了凝玉县主在,玲珑便不敢那么放肆,自然而然的凝玉县主的声音也就大了,这样的音调显然不太符合贵女礼仪举止,而且凝玉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的往叶楼屿那边看,似乎想引起他的注意。
    可玲珑瞧着,兄长的眼睛却黑沉沉的,如同墨玉,眉间微蹙,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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