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明远,你以后别的人也不行啦?”
杨明远想了想,找个最准确的说法:“应是只要我不稀罕,就不行。无论她是谁。”
外面的杨大嫂心想:完啦,这回彻底完了完了。
再这么耽误几年,小叔岁数大了,不像现在这么精神了,别说和贵妃成为亲家,就是别府的大小姐,人家也不能要岁数大的呀。
再出新状元,人家找新状元呗,比起新状元,那多好,不像小叔子不新鲜了。这玩意像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又不是满天下就小叔子一个状元。
而且,你听听小叔那句话,他稀罕的才能行。
万一小叔哪日要是突然稀罕上个,农家女、种地女、外头卖豆腐的,可咋整,那样的亲家都可没有本事啦,还得借她老杨家光,拖后腿。
要不说杨大嫂这人没脑子呢。
你和她说啥,可费劲,稍稍解释不透彻,她就跑偏。
杨明远说的多清楚,要找他稀罕的。
杨大嫂也不想想,要真像她一样的底层农妇,没文化的,然后啥也不讲究的,都要被休了还不着急,愣是坐在这里偷听,人家明远能稀罕那样的吗?坐一起没有话说。
再说,她也不考虑考虑明远身处是什么样的环境。
出入翰林院,出衙门就坐专车或骑马,就算出门溜达,都是书肆、茶楼,镖局特产店一堆堆汉子。
想让他遇见个卖豆腐的豆腐西施都不容易,他就压根不买豆腐。
你说他爱上农女,还不如说他爱上卖唱的妓女可能性大点儿。
毕竟,杨明远要是实在推不开,往后的人生,一年年累积下来,加在一起怎么也能有个十次八次应酬。
这不嘛,有脑子的是杨大哥。
他就透过弟弟这话听懂了,同时那旁白也是他的心里话。
所以更着急了,你看看他弟弟这日程表。
不出门应酬,就算应酬,大户小姐也见不着,除非人家相中他弟,主动提。
可车轱辘话绕回来,不还是那个老大难问题,他弟不去见人家,直接回绝,怎么能遇见稀罕的?
普通姑娘就更没戏。
他弟是官,出门就坐车或骑马,谁敢拦他弟的车马。
“不是,明远,你这不是在糊弄哥?你就打算被这么耽误下去啦?”
杨老大心里急到,恨不得想让人帮帮他。
谁能告诉告诉他,眼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王爷他或许能换人,他弟可不换人,那认死理儿。
他还想让宋大人家的女儿给做弟妹,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杨明远可不承认他是预备一辈子单身,只是,确实有这么个要求,寻不到稀罕的就不对付。
“哥,我的事,以后再说。
有些话,我不便于和嫂子讲,但我想和哥说清楚。
我不是在为宋叔讲话,是宋家真不该被误会是嫌贫爱富之家。
说心里话,有些事,我也是才想通。”
杨明远想通陆畔赢在哪里了,站在榜前就琢磨明白了。
其实,从头至尾,有迹可循。
而他之前,之所以没往那上面琢磨,用明远告诉他哥的话就是,他还是俗气了。
以前在明远心里:
如若,他之宋家,叫高攀一点。
那么宋家和陆家,当时在他眼中,差的就更多。
即便那时候陆畔不是王爷,不是叱咤风云、领军数万的大将军,就只是国公府的独子,也差许多许多。
被世俗一叶障目,认为陆畔和茯苓不存在可能。
就是压根在心里觉得不会发生的事,就没向那里琢磨。
然而从知晓陆畔指婚对象是茯苓后,再去回忆种种,发现自己真是:呵呵,他俗啊。
而且比起用心,陆公子早就用心了。
或许是在宋家最难的日子里就用过心。
比如,记得叔曾无意间提过,奉天水灾那次,任家村的新房没受影响,就是陆公子派人用沙袋子围堵。
他好奇查过卷宗,对,这就是杨明远的性情,他对自己也很无奈,凡事很较真,连这种蛛丝马迹都要查。
他查,那时的陆公子,当时人可不在奉天城,却能分心派人去照应宋叔一家的安全。可想用心之深。
还比如,那次考秀才,大雨磅礴的天气里。
陆公子当时也是考生,还和宋叔不在同一个考场。
他和宋叔出来的就够早,陆公子却和他们前后脚到达。
算一算,去掉陆公子从另一个考场赶到宋叔面前的赶车时间,应是天刚一下雨就出来,直奔他们那里。
以及他们考进士那次,才到达京郊,城门打着旗的陆家小厮就出现。
入住陆家别院,别院管家体贴周到的待客,等等。
许多许多,事情有大有小。
就这,还有许多宋家和陆公子不会对外人道的事情,他压根就不清楚的。
所以,他那时在榜下,既伤感真的从此与茯苓无缘,但也祝愿。
茯苓,我杨明远在心里很稀罕很稀罕的姑娘,冲陆王爷曾经一点一滴的用心,你会过的很好。
也谢谢这一点一滴的用心,让他高兴于自己,并不是失败在那些世俗的家世上。
杨大哥听完,脱口而出感叹道,“人家再要啥有啥,大王爷,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杨明远笑了下。
“不是,弟,哥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很好,你在哥心里是最好的。”
他怕弟弟这是苦涩的一笑。
他弟命苦啊,遇个对手是大王爷。累死也干不过。
杨明远却不觉得自己这是苦涩的一笑,比起在榜下那阵,虽然想通了,但是那一阵心思特别沉。
这一昏,再醒来,不知为何,倒轻松了许多。
他笑是因为,先让他自作多情一下。茯苓除了是他想求娶的妻,还是宋叔的女儿、他的妹子。
他盼着宋叔的女儿好,宋叔身边的所有人好,宋叔什么都好。
有真心拿宋叔做父亲的女婿,恩,他那一笑,就是这个意思。
同时,自己家也要好。
“哥,别和嫂子闹了。”
“你不知道,她那人嘴没把门的,她还……”
杨老大吭哧一会儿,仍是没学婆娘总用弟弟向娘家吹牛,而是说:“她还和我二心,背着我、背着娘,攒私房。”
外面的杨嫂子心一哆嗦,是啥时候知道的啊?
“哥,嫂子不舍得给别人花钱。我虽不太清楚她偷攒是什么心理,可能是穷怕了,但是偷攒又能攒下几个?她要是喜欢,比起我们现在有的,又不缺那些。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哄嫂子开心了,让她攒呗。一年也攒不下二十两三十两,至多五十两银钱,不能再多了。”
外面杨大嫂直掉泪,这回是捂住嘴偷着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娃他爹是舍得给她吃穿的,可她就是想摸钱。
杨嫂子在哭小叔子懂她。
上回吹完牛显摆完,娘家真找来啦,花那么多银钱给她心疼坏了,上火满嘴大泡,那时候才后悔,扬眉吐气太费钱了,再没敢写第二封信。
只是,呜呜呜,那些已经吹出去的牛,她又收不回来。
而且,要不说小叔子这人好呐,不但理解她攒钱,还不让休妻,在娃她爹面前念她好。
这一念,她才知晓,小叔子全记得啊。
呜呜,她的付出,小叔子连她浆洗衣裳手冻裂,疼的直哭都记得。
可比她婆婆强。
在杨大嫂感动到恨不得掏心窝子出面说,小叔,嫂子白日错了,别和嫂子一样的,差些认下甭管是不是她的错,她都能认下时,里面的杨明远又说话了:
“小钱可以哄嫂子,但哥,有几点,一定要嘱咐嫂子。
以前,是我想左了,总觉得做小叔子的让哥哥如何教嫂子,于情于理不该。不好看。
可咱家情况摆在这里,不适用这种于情于理。
还是宋叔那句话,消息不对等,嫂子或许不觉得怎样的事,它真的就能出问题……”
杨明远正经给举了几个例子。
让隔门偷听的杨大嫂,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听人说话,听着听着都被吓住。
比方说:
骂他宋叔,姓宋的,这要是真听见就办你了。
骂嫌贫爱富。
你这话说出口不觉得如何,还认为不就是至多评价人的品德?可这是皇上指婚,又爱哪个富,王爷的富吗?这叫私议皇家事、王爷亲事,罪刑,拔舌。
老百姓对皇家事,在外面只能说处处说好,明白?
还有,在外面,甭管是对什么人,可以为面子显摆衣裳首饰,哪怕家里有钱,一天换得起三套绸缎衣。
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弟弟在皇上面前怎样怎样。
因为外面有许多更有能耐的人,你看他穿布衣,你看他在种地,他很有可能就是哪个府上的亲戚或是家奴,这里是京城,永远有比咱家厉害的。
杨明远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