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太子亦是担忧,“太子妃忙于宫务,到时我亲自陪着弘昭去宫外种痘,姑姑帮我照看好东珠。”
“若非我去可能会添麻烦,我定是要陪着皇长孙的。”
太子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幼时不懂,只想有您陪在身边便安心,未曾想过那是极危险的事,如今万不能再让您涉险。”
容歆闻言,笑容再次浮上嘴角,“能看着您如今的模样,值得。”
其后,因为太子的嘱咐,毓庆宫中对皇长孙种痘一事表现的极寻常,一心准备着太子妃即将到来的生辰。
太子妃原是不愿意为个普通生辰大肆铺张的,后来听容歆说要请几个妯娌,瞬时便改变了想法,兴致勃勃地准备起来。
正巧,侍妾鲍佳氏在太子妃生辰前五日生下一女,大福晋等几个福晋先是送了洗三礼,两日后又到毓庆宫中来为太子妃庆生辰。
几人全都带了生辰礼,太子妃一边客气,一边尤为关注三福晋董鄂氏送她的礼物,又为了不显得太过厚此薄彼,两只手分别拉着三福晋和四福晋,是那种放下片刻,很快便又会捡起来的牵手。
而太子妃只有两只手,在场却有三位福晋,自然便有一人受了“冷落”。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十分清楚太子妃的性情,倒也不会生气,只悄悄跟容歆笑道:“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我如今可算是见识到了。”
容歆也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回道:“皇长孙要种痘,太子殿下千方百计宽太子妃的心,您便是醋了,也请体谅一二。”
“哪个醋了?”大福晋轻轻嗔了她一眼,辩解道,“我可没有。”
“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然而容歆语气中的笑意十分明显,大福晋轻轻哼了一声,方才看着三福晋道:“也怪道太子妃见之欢喜,连我瞧着三弟妹,也常晃了神,三阿哥竟还舍得住进书院,半月才出来一次。”
容歆顺着大福晋的视线望向三福晋,成婚已近两年,可她身上的气质还是似玉一般冷润,偏偏面上又未见愁苦抑郁之色,显见在三阿哥府邸过得不差。
不过两年了,三福晋和侍妾的肚子还是无动静,荣妃是极不满的。可偏偏三阿哥又非要进书院,她想要的孙子更加没有着落。
惠妃呐喇氏还嘲讽她如今东施效颦……
至于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听闻四阿哥很是敬重嫡福晋,却也没有身子,偏偏四阿哥又要效仿太子和大阿哥,想要先求得嫡子,以至于康熙曾当众说是太子和大阿哥带坏了弟弟们。
而对面,太子妃热情道:“三弟妹,四弟妹,你们无事,便多进宫来玩儿,省得我也寻不到个说话的人……”
容歆和大福晋听到太子妃此言,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第161章
三福晋董鄂氏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随两位阿哥出府后, 请安或者年节时才进宫,平常皆在宫外,是以太子妃便是有心与两人亲近, 也一直未能寻到机会。
此番太子盛情,太子妃自然在生辰宴努力和两人拉近距离,尤其是董鄂氏,可惜效果甚微。
不过三福晋性格如此,太子妃也不在意,仍旧热情的招待她们。
午时末,太子长女身边的宫女来到正室,恭敬道:“回禀娘娘,格格醒了。”
太子妃一听, 说道:“将东珠抱过来。”
宫女应“是”,缓缓退下。
太子妃又对几个妯娌笑道:“我这个女儿, 别看小小年纪, 最是乖巧懂事, 有时倒显得我这个额娘可有可无, 属实没用……”
太子长女,东珠, 自小便不甚活泼,以前一个人啃个脚丫便能啃一天,如今该学说话了, 却十分吝啬于开口。
婴儿时期, 表现出来的性格其实很难教大人想太多, 还权当是乖巧, 后来她渐渐长大迥异于旁的孩子, 太子妃等人这才觉得奇怪, 心生担忧。
容歆悄悄观察过她,东珠对于人的声音是有反应的,而且她对太子妃的亲近也不抗拒,十分乖巧,太子妃说话时,也会认真看着太子妃。
虽然没有再多了,可东珠显然不是像有些人背后嘀咕的那般,“是个傻的”,她只是有自己的世界,自得其乐罢了。
太子妃是很信任容歆的,容歆说她的长女没有问题,她便当东珠是寻常小孩儿一般对待,给她爱,却并不小心翼翼地捧着。
奶嬷嬷抱着东珠来到正室,太子妃第一时间便接过长女,教她对伯母叔母们问好。
东珠目光从额娘身上安静地划过没一个人,却并未有动作。
大福晋常来毓庆宫,三福晋和四福晋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皆未在意,大福晋甚至还主动冲着东珠点头示意,三福晋和四福晋见她如此,亦是如此动作。
东珠却并未理会,视线固定在容歆身上,一动不动。
容歆立即走上前,从太子妃怀中抱过东珠,笑道:“我陪格格去院中玩一会儿,请太子妃和几位福晋继续。”
太子妃弯起嘴角,冲着女儿柔声道:“去吧。”
容歆带着东珠格格坐到院中的榻上,两个人无声……不,是只有容歆一人不时说着什么,东珠一直摆弄着手上的七巧板,只极少的时候,才会抬一抬头。
三福晋的目光一直落在东珠的身上。
太子妃注意到,得意道:“东珠很乖巧吧?我有这么一个女儿,比生十个都省心!”
三福晋转回头,第一次主动,不解地问:“您不会嫌弃她吗?”
“为何嫌弃?东珠是我女儿。”太子妃语气平淡,好似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而已。
三福晋敛眸,良久,嘴角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询问道:“我可以出去陪格格玩一会儿吗?”
太子妃微讶,随即笑着颔首道:“你们到我这儿,随意便可,无需这般客气。”
三福晋便起身,冲着她微一行礼,缓步走出正室。
院子里,容歆听到动静,抬头便见是三福晋,起身微微倾身。
容歆见三福晋安静地站在榻边低头看着东珠,便指着她方才坐得位置,请道:“您请坐,我教人奉茶。”
“不必劳烦。”三福晋客气而生疏地说。
容歆见此,也不强求,只站在旁边守着东珠。
东珠摆弄的七巧板是玉制的,太子亲自命人打造,颜色不同,且边缘十分光滑,触手温润,她常不离手。
她坐在榻上,小手捡起各种形状的玉块儿,在框里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看起来没什么规律。
这时,东珠捏着一块儿三角的玉块儿不动,三福晋玉指在右侧的空隙点了一下,轻声道:“放在这里。”
东珠盯着她指过的地方,片刻后,将手中的玉块儿放了上去。
容歆惊讶地挑眉,要知道东珠摆七巧板时,可是从不听人言的,竟会按照三福晋所说,放下七巧板……
然而更教她惊讶的是,随后东珠重新摆七巧板,三福晋跟她一起往上放,东珠也没有拿走,而是接着放的,好似两人真的是在一起玩儿一样。
室内的太子妃等人也在关注着两人,见到如此情景,竟也激动地起身,想要凑近看清楚。
容歆回头,冲着她摇摇头,随后对三福晋道:“格格屋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我拿过来,您和格格一起玩儿,可以吗?”
三福晋抬头,冲着她点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劳烦。”
太子妃哪还用容歆亲自去,一听到容歆的话,立即便派人取过来。
等宫女取来更大的七巧板,容歆接过来,亲自放在三福晋和东珠中间,而先前那个也没拿走,仍旧放在东珠手边。
随后,众人就看三福晋和东珠变换着形状摆七巧板,依旧是谁也摸不清的规律,但即便这样,也够教太子妃高兴的了。
以至于未时末,大福晋等人提出告辞时,太子妃拉着三福晋的手,那叫一个依依不舍,更加热情地邀请道:“三弟妹、四弟没,下次进宫请安,一定要到我这儿坐坐。”
之前她如此说时,三福晋并未明确表示,此时却点头应了应,临走前还认真和东珠告别。
当然,东珠并未理会她。
太子妃亲自送三人离开,容歆站在太子妃身后,看着三福晋的背影,道:“没想到咱们格格竟是与三福晋投缘……”
“许是惺惺相惜……”太子妃回头看着女儿,欣慰道,“您说的没错,东珠就是寻常人,她只是有一点特别。”
太子妃眨了眨眼,忍住眼中的泪意,“我先前还想,一直这么特别也无妨,左右弘昭定然愿意保护她的特别,可现在见到三福晋,我竟是生出些别的想往。”
两人走回到东珠身边,而她安静的时候,还是那么没有存在感。
傍晚太子回宫,得知东珠和三福晋的事,亦是颇有触动,连连跟太子妃说:“日后要多请三福晋来做客。”
太子妃亦是如此想,“我看三弟妹也愿意和咱们女儿玩,送大嫂她们离开时,我又邀请了一次,她亲口答应了。”
而因为此事,太子妃对皇长孙即将种痘的焦虑也稍稍抚平些许。
不想三福晋对东珠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上心,十日后进宫请安,还为东珠带了礼物。
那是一套特制的小型木制榫卯,大大小小十分复杂,可放在东珠面前,东珠的视线便一直在其上,显然极喜欢。
三福晋当着东珠的面,拼了几个榫卯,东珠十分专注地盯着,连七巧板也不动了。
太子妃根本不管女儿玩儿这些东西会不会惹人多嘴,那之后便一直催着太子去搜罗类似这些物件儿。
太子事忙,容歆便亲自搜罗了那些图纸叫宫中工匠做出缩小版的,不拘类型,拿到东珠跟前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兴趣。
与此同时,皇长孙种痘的时间也到了。
京城外的行宫先后已入住过数十位皇家子女和宗亲,因此只为皇长孙准备些贴身用的物件儿便可。
到了他出宫的那一日,容歆和太子妃直接送到宫门口去。
容歆有当初陪太子出痘的经验,便蹲在皇长孙面前,柔声道:“您就是出去玩儿个十天半月,可能会有些难受,但很快便会回来的。”
太子妃亦蹲下身,摸着皇长孙的脸,轻声道:“阿玛会陪着弘昭,额娘和弟弟妹妹们也会在宫中等着你。”
皇长孙抬头瞧了一眼他阿玛,不甚欢快道:“出去玩儿是很好,可为什么要和阿玛一起?”
太子合上扇子,轻轻在他头上一敲,“挑三拣四。”
皇长孙捂着头,小声嘀咕:“种痘还要背书,阿玛坏。”
“学无止境,不可懈怠。”
“哼——”皇长孙噘了噘嘴,再面对额娘和嬷嬷时,小大人一般拍了拍两人的肩,嘱咐道:“你们在宫里好好地,弘昭过些日子便回了,不用想念弘昭。”
一瞬间,坚强爽朗如太子妃,眼泪也落了下来,只是未免儿子瞧见,立即起身,掩饰性的别开头。
容歆亦是鼻子一酸,只她尚能忍住,便认真地回道:“您放心,去行宫后,太子不敢整日教您背书,他要是真那么坏,您回来告诉我,我帮您说理。”
皇长孙眼睛一亮,抬起手,“嬷嬷,一言为定?”
容歆点头,轻轻在他小手上一拍,抬起头对太子“威胁”道:“您可是听见了?不许欺负咱们皇长孙。”
皇长孙睁着大眼睛,紧紧盯着阿玛,见他点头,立即欢呼一声,抱紧阿玛的腿:“那阿玛,咱们快走吧,早去早回。”
可他那迫不及待推着太子往马车那儿走的样子,哪里像是想要早去早回,根本是想要脱离苦海。
太子妃忍不住笑骂了一声:“这孩子可真是……宫里是有洪水猛兽吗?”
而另一边,皇长孙被太子抱着上了马车,第一时间便扒拉走小桌上的书。
太子见他动作,又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拿回那两本书,道:“不背书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