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件事后,他便不再愿意与朕说话了,今日虽是带你去见他,可他愿不愿意理会你我,倒还不好说。”封栾轻声道,“除了朕之外,这些年寺中僧人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他也什么话都不与他们说,需要什么,也只是写在纸条之上,再令那些僧人寻来交给他。”
叶阳:“……”
若光是听封栾所言,他觉得这不像是封越在怨恨封栾,反而更像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不想与人接触一般,听起来着实有些奇怪。
“朕隔断时日便会去见一见他,可至今他也不愿与朕说话,寺中僧人说,只有在室内仅有他与他养的那几只猫时,他才会小声开口与猫说上几句。”封栾叹了口气,“那些僧人以为他是中了邪,朕却想他应当还是在恨着朕的,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听起来更像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了。
叶阳只好说:“你不用想这么多……”
“朕没有想到。”封栾放下筷子,他显然没有半点食欲,“魏时与楚和谦去找他时,他倒是愿意说话了。”
叶阳:“……”
“罢了,待会儿见到他,你就能明白了。”封栾摇头叹气,“朕不奢望他能原谅朕,带你过去,也仅是为了幼时的约定。”
叶阳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幼时的约定?”叶阳追问,“什么约定?”
他看着封栾,却不想封栾微微移开了目光,似是不愿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轻咳一声,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约定……”
叶阳:“……”
这狗皇帝!他的耳朵怎么就红了!
有些不妙。
叶阳觉得很不妙。
可哪怕叶阳心中惶恐不安,此行他显然也非去不可。
他与封栾吃完了饭,换了出宫的普通衣物,便乘了沈少珩为他二人赶来的马车,一路前往护国寺。
这护国寺就在京城之内,夜中宵禁,街上除了来往巡逻的官军之外便已没有其他人了,他们的马车有沈少珩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护国寺外。
寺中僧人也早得了消息,待他们下了马车,便见寺内住持在外相迎,领他们进了护国寺。
封栾进了寺,先问了封越近些时日的情况,那住持说封越与以往并无不同,仍是不愿与任何人说话,只是养的猫又变多了,最新养的是只玄猫,住持听过一次他唤那只玄猫叫“金章”,说至此处,那住持欲言又止,半晌方才委婉说王爷只怕心意未变,封栾的脸色不由又沉了几分。
叶阳想,这住持的意思,怕是在说封越谋逆之心不死,所以才给自己的猫起名为金章的。
叶阳有些无言。
好歹也是个王爷,难道连金印都用不得?人家也没给自个养的猫起名为玉玺,咋就贼心不死了呢。
他们到了寺内一间小院之外,此处院外已是禁军把守,那住持方才退去,沈少珩也守在了屋外,仅有封栾和叶阳二人一同进了院子。
院内不知为何不曾点灯,仅余惨白月光于地,树影摇曳,莫名显得有些阴森。
封栾许是担心他害怕,还小声与他道:“他不喜院内有人,因而夜间院外并无人点灯。”
叶阳点头,一面小声:“就我们两人进去?”
若封越谋逆之心不死,封栾这么直接出现在封越面前,岂不是有些危险?
“他伤不了我们。”封栾语调略有愧疚,低声道,“当年他逼宫,朕伤了他,而今他形如废人,是绝对伤不了你我的。”
叶阳只能不住跟着点头。
这院内的气氛实在太像恐怖片现场了,他紧张。
到了屋外,封栾轻轻敲了敲门,叶阳听得屋内一阵异动,还夹杂着几声猫叫,封栾这才开口,低声唤:“阿越,是我。”
无人应答。
封栾早料到封越不会开口搭理他,他等了片刻,便直接推了门进去,那门后站了几只猫儿,被吓得炸了毛跳开,叶阳更觉得这画面像是恐怖片了,他下意识攥住封栾的衣袖,封栾身形微滞,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将他一块带进了屋中。
屋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桌案上铺了两卷书册,而在桌案之后烛光几乎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人影,那人身子大半都隐在了黑暗之中,怀中抱着一只黑猫,睁着绿幽幽的眼睛,弓背炸毛,正冲着他们哈气。
封越抚着黑猫的背,好歹令那只猫儿安静了一些,他也因此朝前略倾了些身子,在烛火之下露出半张脸,那面容的确与封栾极为相似,只是满面病容,肤色苍白如纸,抚在黑猫背上的手瘦骨嶙峋,除了那鼻子眉眼的模样之外,没有半丝与封栾相像的地方。
而封栾牵着叶阳的手,站在距他丈余距离的地方,轻声与他道:“朕曾经允诺过你,若是遇见了,便会将那人带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