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赵瑞所言很有
道理。
世人皆知圣上对故去的明德皇后一往情深,当年明德皇后身体孱弱,无法被选为皇太子妃,也是圣上在重病之中恳求先帝,想要满足自己这个遗愿。
当时先帝可怜他年少多病,便也只能点头答应,也不知是否是上苍垂怜,成亲之后的太子和太子妃竟一起好转,虽不如常人身体康健,却也不再缠绵病榻生死不知了。
后来,圣上登基为帝,立太子妃为皇后,身边再无其他嫔妃,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只不过,明德皇后身体始终孱弱,诞育二皇子之后没多久便病倒,圣上拼尽全力挽救明德皇后,最终在二皇子六岁时还是送走了自己的发妻。
一晃经年,待到二皇子十岁上,圣上才为了皇室血脉再娶嫔妃,不过在舒嫔诞育三皇子和四皇子之后,他便也不再踏入后宫。
如此一来,世人便更知圣上是个痴情种。
文正诚这种为了潘琳琅“不顾一切”的态度,倒是恰到好处戳中了圣上的心思。
赵瑞微微皱起眉头:“文正诚家中这两起命案,或许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赵瑞便道:“你先去安置,我给圣上写一封折子。”
安排好校尉的差事,赵瑞便催着谢吉祥回百花园休息。
谢吉祥回到百花园,简单沐浴更衣,然后便躺在悠然的凝神香中,缓缓沉睡而去。
一夜无梦。
待到次日清晨,谢吉祥醒来时,还有些恍惚。
何嫚娘见谢吉祥好似睡不醒,忙送了薄荷茶过来:“小姐且漱漱口。”
谢吉祥先是漱口,然后又喝了一碗蜂蜜水,这才意识清醒过来。
“这几日在芳菲苑中有些懒散,如此跑一天竟还很累。”
何嫚娘轻声笑笑,给她选今日要穿的衣裳。
“忙一些,累一些,但小姐开心呀。”
自从开始在皋陶司当值,何嫚娘便给她做了好些窄袖的素色衫子并百褶裙裤,穿着方便,也素雅大方,很适合她。
谢吉祥穿上何嫚娘准备好的翠竹衫裙,坐在妆镜前自己给自己编发辫。
何嫚娘给她盘好发髻,用新作的纱花发梳固定,在头顶弯出一道圆滚滚的弧度。
“好看吗?”谢吉祥跳起来,笑着看何嫚娘。
何嫚娘
帮她捋顺衣服上的褶皱:“好看,小姐任何时候都好看。”
收拾妥当,谢吉祥立即神清气爽。
她简单用了早食,然后便去了赵瑞的书房。
大清早,赵瑞已经在处理卷宗了。
谢吉祥也不见外,进了书房便坐到他对面:“如何?一夜过去可有进展?”
赵瑞抬头看她,见她今日换了一身新衣,头上也戴了两朵可爱又娇俏的海棠花,面容一下便柔软下来。
每次看她,心里总是忍不住欢喜。
谢吉祥见他有了笑容,便也跟着笑:“怎么了,这么高兴?”
赵瑞定定看着她,仿佛漫不经心道:“只要见你,心里就高兴。”
谢吉祥:“……”
谢吉祥的脸,一下子比她发间的海棠花还要红。
赵瑞见好就收,立即换了话题:“那个帮孙三郎给潘琳琅看病的大夫昨日深夜才寻到,他自述自己因老家有事,才连夜离开琉璃庄的。”
这话一听就有些虚假。
便是老家来信,他定也是白日去驿站取了信回来,又怎么可能半夜急匆匆就知道家中急事?
寻到人,谢吉祥立即精神起来:“如何,他可有招供?”
赵瑞看她那双漂亮的杏眼重新落到自己身上,不由笑了笑:“他自然招供了,不过他只说孙三郎在一月前私底下非要同他买蒙汗药,因给的超过市价三倍,他便动了心,卖给了他。”
孙三郎给潘琳琅下的蒙汗药,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他一听说军器司出了事,当家夫人失踪,后来又失火,他一下子便想到了此事,吓得立即窜逃。
蒙汗药这种东西,当然不能随意买卖。
谢吉祥这才长舒口气:“如此一来,孙三郎给潘琳琅下药一事便有了证据。”
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孙三郎这边能定罪,即便他不敢供认文正诚,文正诚这个军器司的监正也落不了好。
至此,潘琳琅失踪疑案,可以算是水落石出。
不过,赵瑞起身,对谢吉祥道:“我们可以再去问一问文正诚。”
“文大人想必还不知,自己心爱的外室已经死了。”
潘琳琅还没有抓回,倒是文正诚这边可以审问一番。
一行人出了芳菲苑,往军器司行去。
到军器司衙门前
,却刚巧赶上了热闹。
也不知刘三公子哪个小厮说漏了嘴,把刘三公子同潘琳琅的关系泄露出去,让刘家人对刘三公子的死起了疑心。
这不,一家人坐不住,大清早就过来闹事。
谢吉祥掀开车帘,看到文正诚正站在军器司门口,一脸铁青。
刘家的家主站在军器司门外,对文正诚喊道:“我儿子跟你媳妇一起离开,如今却死了,文大人,你可得给我们刘家一个交代。”
这还要怎么交代?
文正诚此刻想必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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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吉祥放下车帘,对赵瑞道:“瑞哥哥,你还没告知文大人,刘三公子已经死了?”
赵瑞轻轻挑眉,很是漫不经心:“他又没问,这事我如何坦率而说,这不是妨碍人家夫妻关系吗?”
“不急,不用着急,先看看再说。”
谢吉祥:“……”
有时候,瑞哥哥真的很坏。
之前文正诚就说过,自己知道刘三公子跟潘琳琅的关系,还有意把嫌疑引导到刘三公子身上。现在他们查出刘三公子已经意外而亡,可此事确实同文正诚无关,赵瑞自然不会主动告知文正诚。
赵瑞也挑起车帘看了一眼,道:“借此机会让两家人见一见,不是也挺好?毕竟关系深远啊。”
谢吉祥微微叹了口气。
她只能说,文家这案子落在赵瑞手里,文正诚也是倒霉。
若是护城司办案,现在早就结案了,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也不用面临被人点破妻子红杏出墙的困境。
赵瑞叫了一声车外的校尉,马车便在大门口边停了下来。
两个人也不说话,安静听外面文正诚如何辩解。
只听文正诚朗声道:“刘员外,令公子年纪轻轻出了意外,本官也很心痛,本来本官极看中三公子的经商才能,也让一直主持家中庶务的内子同三公子联络,想要同刘家合作,结果现在闹成这个样子,我们文家也很难过。”
文正诚说着说着,竟还有些哽咽:“内子至今下落不明,实不相瞒,我如今的心情同刘员外是一样的,也异常的揪心与难过。”
文正诚声音逐渐平缓下来,却有着显而易见的落寞:“刘员外,实不相瞒,不管生死,您儿子也
算是寻到了,可内子至今下落不明,我这心就一直在外面飘着,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即便是躁动不满的刘家人,也渐渐被文正诚这一套唱念做打平息了怒气。
本来是偷情的丑闻,被文正诚如此美化,竟还很是体面。
谢吉祥看了一眼赵瑞:“这位文大人当真厉害。”
赵瑞笑笑,没有多言。
待到刘家人被文正诚哄走了,赵瑞才让马车驶入军器司衙门。
文正诚这会儿才意识到刚才那场闹剧被赵瑞全部看在眼中,脸色立即难看起来。
“赵大人。”
他没有寒暄,也没有客气热络,只是那么站在马车边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若是以前,赵瑞肯定连理都不理,但是看过邬玉淑遗书的赵瑞已经跟之前不同了。
他学会笑,学会哭,也学会融入这个社会中。
身上所有尖锐的刺,一点点被抹平,终于展露出原本的光华。
他本就是块璞玉。
赵瑞看了一眼面露不悦的文正诚,只说:“文大人,本官清早前来,便是要告知你这件事。”
言下之意,刘家人自己得到了消息,跑过来闹,又如何能怪赵瑞没说呢?
文正诚微微一顿,没想到赵瑞会如此解释,脸上的表情便也绷不住,最后只能叹着气摇头。
“抱歉,刚刚实在有些憋闷,”文正诚揉了揉眼睛,“最近总是睡不着觉,还请赵大人见谅。”
赵瑞面色如常:“无妨,既然文大人已经知晓刘三公子的事,那本官就不必多言,还请贵府孙管家出来一叙。”
文正诚刚刚缓和下去的面容,再度紧绷起来。
刘三公子的突然死亡,打得文正诚措手不及,他昨日几次三番引导赵瑞,就是想让赵瑞以为潘琳琅的死同刘三公子有关。
没想到,赵瑞这边还没来得及怀疑,那边人就死了。
但人是如何死的?
又是死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