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画语被一众夷女凑拥着朝内室而去,心中尽是疑惑。
“小语快去,舅舅还会害你不成。”钱通仁转身出门,朝楼画语摆手道:“快点吧,三郎还在等你呢。”
“舅舅。”楼画语见他走。
转眼看着李十三娘捧着的日冕,虽是银制,但上有九珠,铸以日升之相。
李十三娘这些日子一直未曾再露面,她以为是在忙成婚的事情,却没想居然搞了这个。
“这个可不是我制的。”李十三娘将那日冕银冠捧到楼画语面前,咂着嘴道:“这可是比阿壮送我的那一身行头还早呢,这哪是几天能制成的啊。”
楼画语低眼看着精致的银冠,转眼看着李十三娘:“胡闹!”
“所以三哥才不敢提前告诉你啊。”李十三娘朝关雎摆手,将她外袍脱了:“昨夜已然发了榜文,南疆二圣临空,双王并立。”
楼画语抬眼看着那一件件锦绣异常,结合了华服和夷服的礼袍。
突然想起姬瑾那日突然提起,说他许过自己日冕金冠。
她本以为只是他空谈,却没想那时他已然在制了。
心思恍然之际,外袍已然被李十三娘她们扯落,将那重重礼袍朝上套。
楼画语知道榜文已发,如若她不去,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只得任由李十三娘她们一通折腾,毕竟没有巫蛊显圣,她这一身巫圣血脉,至少也能安抚住南疆夷民。
待日冕银冠束好,楼画语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居然有这一日。
纷乱又急切,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半点都不真实。
连妆都未曾细上,李十三娘和关雎就将她推了出去。
外面钱通仁已然准备好了车驾就在外面等她,见她礼袍加冠,一直有些木讷的脸上,有了些笑意。
走过来虚扶了楼画语一把:“我以前想着,这身衣服如果穿在你娘身上,或许她就不是这般结局了。”
楼画语眼中闪过水光,娘亲如若想称王,比自己更名正言顺,她毕竟是前朝帝姬。
“走吧。”钱通仁扶着她上车,扯着嘴角笑道:“在你说让我往东荒帮你运粮的时候,我就想,或许你会走得比你娘远。”
楼画语看着钱通仁:“也是舅舅相信我。”
“是你比我们有魄力。”钱通仁将她车边的帘子打起,看了看楼画语身上重重礼袍:“大家想看看你,早上虽有些冷,可车子走得慢,你穿得也厚,所以没有备火盆。”
楼画语点了点头,心头却有些震动。
这一步走得让她始料未及,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想过。
就算在今早之前,她都没有想到会走出这一步。
车驾缓缓驶出了钱氏商号,外面道上已然聚满了看了榜文过来的民众。
华民大多持观望的态度,可夷民却是欢喜的。
夷民对巫圣血脉有着一种久远的崇拜,原先姬瑾称临王,众土司虽同意,他们也并未太过抗拒,却也并未太过欢喜。
但现在楼画语与姬瑾双王并立,他们才是真正的欢喜,至少巫圣血脉没有抛弃南疆,巫神依旧保佑着南疆。
腊月就算是南疆花也不是很多,可楼画语的车驶出时,不时有夷民朝车上掷花。
楼画语的封号还未定,姬瑾这件事似乎对周庄成他们也都没有说。
要不然昨日他也不会只提了“临王”这一个封号了。
楼画语看着街边脸带喜色的民众,心突然有些释然。
她带着姬瑾看透迷雾,走出永顺帝的以父子之名,所制的囚笼。
姬瑾又何尝不是,让自己走出一直以来的自己划出的囚笼。
她并未要和姬瑾一样,要跨马在溯阳绕上一圈,车驾是直接从钱氏商号去往河道高台的,虽然慢,可她到的时候,姬瑾已然在河道边的高台棚下等她了。
楼画语的车驾缓缓驶入由亲卫们所守立的正路,姬瑾一身蟒袍,站在尽头,远远的看着楼画语。
待楼画语的车驶到近前,亲自上前,将手伸向楼画语,朝她笑了笑:“五娘。”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在这样的时候与五娘成婚,但这种两人一步步走向高台,一块共祭天地,似乎比成婚更好。
血脉太过相近的事情,一直是五娘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他只想告诉五娘,就算两人不成婚,他的一切,都是五娘的。
楼画语看着站在车驾前的姬瑾,他已然有了帝王之相,长身立在那里,一身蟒袍,似乎有着腾空而扑的景象。
“三郎。”楼画语沉吸了口气,将手放在姬瑾手中,借他的搀扶下了车。
高台两侧,五十六路土司解下腰间号角,呜呜的号角声响起。
姬瑾拉着楼画语的手,两人看着那层层往上的竹台,对视一眼,两人掌心都有些薄汗。
“五娘,原本许诺给你日冕金冠的。”姬瑾沉吸了口气,拉着楼画语朝上走:“可暂时只能着以银冠,五娘可否等我。”
“好。”楼画语侧目看着他,紧了紧姬瑾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朝着高台走去。
他许的承诺,似乎在一个个的实现。
河道边皆站满了夷民,比端午赛龙舟时更多,众人皆举目看着二人一步步朝上走。
层层礼服,加上头上的银冠,以及众人瞩目,走得她有些气喘。
姬瑾却慢慢朝她靠近,以手撑着她,拉着她一步步朝上而去:“五娘,日后的路,无论如何,我都会拉着你跟我一块走。就算再艰难,五娘也要随我一块。”
楼画语微微喘着气,看着还有几十阶的高台,只能微微的点了点头。
姬瑾见她说不出话,伸着手,半搀半扶的将她带到了高台之上。
立于高台,可看到南疆水路如网,蜿蜒的汇聚,好像众多河道就在两人脚下。
高台之下,鼓声响起,姬瑾将拿起原先准备好的玉璧,递给楼画语:“五娘,该行礼了。”
高台之上,并无他人,只有楼画语和姬瑾,下面鼎沸的人声一片寂静,全部昂首看着两人。
姬瑾一句“行礼”,又好像一语双关。
楼画语看着那块玉璧,伸手捧住,姬瑾却并未放手。
“五娘,这也算我们成婚了,好不好?”姬瑾握着玉璧,与楼画语对着远处的南疆广阔的天空行礼:“等日后,我们再补上大婚的礼仪,这次就算我们告之天地,你我成婚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