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瑾和官员们连夜将放国债的细节完善好,又商讨着在哪些地方放债,字据如何立,用什么印鉴。
楼画语却先回寝殿歇息,寝殿还未来得及更改摆设,看上去富丽堂皇,也不知道当初耗费了多少银钱。
这念头一转,楼画语就暗自摇头,果然当家后,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现在她看什么都是一笔帐。
用过些点心,刚梳洗罢,就有女官递了牌子进来。
楼画语今日才入宫,原本并不打算见的,可那女官说是太子妃的事情,这才想起来,她一直未曾见过“太子妃”王道珍。
只得让关雎请进来,在外殿接见。
女官将王道珍进宫的牌子递上来:“太子妃的封号一直保留着,一是因为殿下未曾登基,二是因为……”
因为后宫无主……
楼画语看了一下牌子,朝女官道:“准了。”
女官看了楼画语一眼,这位夷王现在就让人看不透了啊。
她这是不知道太子妃是谁吗?就让她进宫了?
人家还怀着前太子的遗腹子,如若是个儿子,那才是大华帝位的正统。
只是这轻飘飘的一句“准了”,却又似乎威严万千,心中笃定。
“可还有事?”楼画语见女官依旧没有退下,笑道:“宫中的事情过几日,我会安排时间来解决的,暂时不急。”
原先六宫的人员,都是郑皇后的亲信,宫女内侍是七杀卫的不少。
宫变那一晚,宫人被屠戮殆尽,现在六宫依旧空虚。
这些宫人和女官都是暂时的,加上郑皇后不在,国库空虚,禁卫军又严查宫禁,所以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女官见楼画语发话,立马松了口气。
要不然再这样下去,还未曾亡国,她们这些内宫中的人,就自己吓死了。
楼画语看着牌子上,王道珍的名字,暗自叹了口气。
王道珍好好的谋算,结果都被明太后一场宫变给破坏了。
她心气高,又有手段,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死心。
琅琊王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一种想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
前世将另一位嫡女嫁给了信王,是因为姬瑾一直在按着永顺帝的路子走,所以王道珍并未卷入宗室皇权。
今生因姬瑾不受控制,王道珍卷了进来,却依旧没有放弃信王那条线。
“娘子是担心什么吗?”关雎见楼画语目光发沉,将熬好的养生汤放在她手边:“太子妃这封号要夺去了吗?”
楼画语握着勺子搅了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是朝关雎摆了摆手:“早点歇息吧。”
她这也劳累了一日了,这些操心的事情,明日再谈。
姬瑾一直到过了子时才回来,却也不过是在楼画语身边躺了躺。
国债的条款还得再细谈,才能放债;征兵的事情,就又要开始了;还有礼部登基的章程,因为多了个“女帝”,又得改,这些都是事啊。
等楼画语醒来的时候,姬瑾却又已经离开了。
楼画语毕竟入了宫,起身后也得先去给先太后,先帝先后,皇贵妃上了香,这才回来用早膳。
姬瑾还在,她的职责暂时也还未定下来,所以也没有去泰和殿,就直接在寝殿见的王道珍。
楼画语只穿了常服,王道珍也只穿了舒适的春裳。
两人以前见面,无论何时,王道珍都有着一股优越感,毕竟无论从哪里讲,王道珍的身份都高楼画语一层。
现在调转,两人却也并没有多少尴尬。
楼画语并未和王道珍谈及政事,只是说了一些养胎的事情。
王道珍已然显怀了,宽松的春裳下,依旧可见隆起的小腹。
两人对比着有孕后身形和肤色的变化,又说了些吃食。
就好像两个普通的闺中好友见面,谈的皆是生活锁事。
王道珍一直到用了午饭才离宫,到走,都没有讲封号的事情。
而姬瑾遣人来问了两次,听说王道珍在,本来打算和楼画语一块用午膳的,却也都没有过来。
“娘子以为太子妃如何?”关雎伺候楼画语午睡,见她双眼发沉:“她似乎并不见悲伤呢?”
确实太子身故,太子妃总该悲伤才是。
就算不顾夫妻感情,也该想想荣华富贵,王道珍太过冷静了一些。
楼画语阖眼,朝关雎道:“告诉殿下,琅琊王氏怕有后手。”
关雎忙点了点头,将床帐放下,也不敢离开,急急的出来朝颜铁明说了,复又转回床前守着。
殿下说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娘子和腹中的孩子 最最重要。
姬瑾却已然将国债的事情打理好了,户部尚书出身市井,对于放国债的事情,带着户部一力扛下,要一雪前耻。
亲自拿了印鉴,将户部官员与钱氏商号所有铺子同心协力,放国债。
钱氏商号的铺子遍布京都,在大华各处都有。
国债一出,众人听闻了国库借债,以筹军资,危机感立升,没有一个人买的。
最后是户部尚书一家家府邸上门,这才让众官员率先买了一笔,然后就是各公侯府,和京中世家听闻了这事,也纷纷主动解囊。
世家不买,也怕姬瑾春后算帐,只得先破财消灾。
公侯府不买,也是怕姬瑾甩手不干,这爵位怕也是没了。
跟着就是商家,连普通民众都有购买,最多的也就千两,少的几两也是有的。
无论多少皆是爱国之心,大家都是表示一个意思。
却都在担忧,这国库都要借债充军资,如若战败,哪有得还。
所以大部份都是买个一点点,当是捐给国库了。
到了四月十二日,原本信心十足的户部尚书,看着帐目上区区几万两的银子,有些心冷。
也就是当天,钱越带着五千兵马,押送五十万两白银入京。
那些银子都是南疆五十六路土司所集的,当然也是放的国债,日后要还的。
钱越带着人,日夜赶制,铸成十两一锭。
五十万两白银入京之时,程昭率巡城司镇守街道,钱越将箱笼大开,白花花的银锭子从京都大道上驶过,直接入了国库。
后户部立马颁发文书,南疆入库的五十万两白银,为国库周转,以便有人急用银钱,兑现国债。
也就是说,如果原先买了国债,现在要急着用钱,可以直接兑换,利息依旧结算。
原本还只想着买上一点,当成捐给国库的,这会看着那白花花入库的银子,还有算着那跟放贷差不多的利息,又纷纷涌入钱氏商号,再次购买国债。
这次买的却不再是几两几十两的了,几千上万两的不少。
原本已然心灰意冷的户部尚书,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入库,打算盘都不利落了,手因为兴奋,抖得厉害!
楼画语却在国库清点帐目,看着钱越道:“你这骗人的手段,可实在太好了。”
南疆银矿产出五十万两银子是有的, 可这才多少日,还得从南疆运回来,光是铸这些银锭子,时间都不够。
那五十万两银子,也只是上头摆着的那些,下面全部都是抬空的。
钱越倒也怕被人看出来,箱子下面填了石块,无论是马车拉,还是人抬入库,看上去都沉垫垫的。
其实上面,也不过就是十万两银锭子罢了,据说李十三娘为了筹齐,将阿壮给她成婚的银饰都熔了。
“只不过是激励民心罢了,你看这半日,别说有人兑回去,光是收进来的,都不只十万两了。”钱越将帐本一扫,苦笑道:“只是我好端端的,又欠了你家国库四十万两白银,以后还要偷偷的还。”
他这话一出,楼画语却是一愣。
前世她入宫,娘亲给她塞了一匣子的银票,足足五十万两。
这回,钱越却送了“五十万两”白银入京。
当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