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朝信找了个好地方, 这里不光是监控死角,而且是个死胡同,和上次她抓着朝信揍的那个巷子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朝信看见了朝今岁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火一下就起来了。他也没有想到朝今岁竟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一时间被她明目张胆的蔑视刺激得火气蹭蹭上爬, 径自朝朝今岁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敢出来了呢, 竟然上门来找死?”朝信狞笑道, “我这里可是有十多个兄弟呢,你胆子带够了没有啊大明星?”
他知道朝今岁厉害, 还带了一个也让他隐隐畏惧的燕雪衣, 但是他可不认为自己今天身边有十多个好兄弟, 还打不过他们两个人!
他压抑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一雪前耻, 此时此刻更加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朝今岁淡淡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
朝信一个眼色, 这群人立马就把她围在了中间。这事儿他们也干的不少了, 早就熟练了, 只是此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迟迟没有动手……
一想到她的身份, 大家都有点顾忌,万一她把这件事捅出来怎么办?毕竟她这么有名,要是在微博上说点什么……
他们有所顾忌,不敢直接动手, 但是朝信可不害怕。朝信在这段时间的压抑下, 心里面早就那一点儿的害怕都消失不见了,“都给我上!我量她也不敢把事情捅出去。你们怕什么?他在我家当了十多年的养子,还要叫我一声哥呢,要是他敢说出去,我就敢把他的料都个抖出去!”
坐在墙上看戏, 一直事不关己的燕雪衣在听到朝信说朝今岁还要叫他一声哥的时候,耳朵动了动,吊儿郎当的坐姿瞬间就坐直了——岁岁还没叫他哥呢,就这尖嘴猴腮的玩意儿也配?
朝信的话如同一个定心丸,让他们也都放心了不少。
为首的平头活动了一下手腕,就准备和兄弟们一起上,“既然朝信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大明星。”
朝今岁却突然间朝为首的那位勾了勾手,声音懒洋洋的,“那个平头,你过来一下。”
他们愕然,被点名了的平头一头雾水。
朝今岁笑了,“我可是带了不少现金,你过来我就给你看看。”
大概是因为智商不太高,这个小平头还真的将信将疑上前了一步。
就在接近她的下一秒,朝今岁“啧”了一声,一个漂亮的擒拿手制住小平头,抬手就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
小平头嗷地惨叫出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冲上来的时候,少年快速翻身就是一脚,直接将平头踹到了她前面!
这群小年轻顶多是平常勒索一下普通同学,最厉害的也就学过几年跆拳道,这在朝今岁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更何况,就在小平头摔在了这群不良少年中间的时候,墙上的燕雪衣下来了,拎着一个矿泉水瓶,堵住了另外一头的出口。
几个体格庞大、肌肉看上去还挺结实的不良少年一起上,都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偏生她还有游刃有余,还有功夫去问燕雪衣,“你怎么下来了?”
燕雪衣声音凉凉的,还有点不耐烦,“打你的架,别多管闲事。”
他锁定了朝信,舔了舔后槽牙。
就他,也配说朝今岁是他弟弟?
不到十分钟,小小的巷子里,就躺了十多个惨叫呻吟的不良少年。
朝信本来还得意洋洋的表情早就僵在了脸上,他以为十多个人围攻她一定能够打得她哭爹喊娘,但是他错了,就算是只有朝今岁一个人,也可以把十多个人打得哭爹喊娘。
朝信微微缩起来的瞳孔里,倒影出来是唯一站着的朝今岁,眼见得朝今岁朝他走来,心中的恐惧让朝信几乎是没有来得及思索、拔腿就跑!
只可惜燕雪衣就守在了尽头,看见他往他这边跑,顿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来。
当朝信被拖回来扔在了这群不良少年的中间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不良少年们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们亲眼看到那个一直坐在墙上的少年把朝信的手给活活踩脱臼了,再一下子帮他正回来,那惨叫声让整条巷子里人都头皮发麻。
更不用说朝信被丢过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有一个被矿泉水瓶敲出来的大包,涕泗横流的样子简直是惨不忍睹。
朝信被扔过来的时候已经绝望了,看着似乎还要朝他走过来的朝今岁,他内心里闪过了一丝的害怕,此时还在梗着脖子试图威胁她,“你敢动手,我回头就把这件事捅出来,你不是明星么?明星怎么能够打人!你要是不想身败名裂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一拳打偏了脸。
朝今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来,“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给你留下把柄吧?”
“你要是不相信,尽可以在我揍完你之后去医院验伤,对了,刚刚雪衣帮你把手接回去了,也是轻伤喔。”
就在朝信惊恐地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朝今岁朝躺了一地的不良少年们温和地笑道,“想回家么?只要给他一拳,我就放你们走。”
见到那群少年犹豫不决、不想动手的样子,朝今岁又看向了朝信,“朝信,如果他们不打你的话,只要你指证他们勒索同学、搞校园暴力,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朝信喉头一哽,就对上了朝今岁冰冷的视线,“我……”
看见朝今岁作势要抬手他,朝信连忙道,“我什么都没有干!都是他们干的!”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小平头就震惊地看着他,“朝信哥,明明是你……”
小平头他们都愤怒了,朝信哥怎么能这么说?!
朝今岁笑了笑,“你们看,他这不是卖你们卖得挺勤快的么?”
……
朝信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最后他的意识都快被痛感模糊,他惊恐地求着让他们别打了,但是没有人听他的哀求,因为他的“兄弟”们也很害怕,也想回家,他们无比地听话,按照朝今岁的指导,专门往致痛不致伤的地方打。
就算是他们对着朝信不敢下重手,每个人都放轻了力道,但是一人一拳,叠加起来的力道还是很可怕的。其实朝今岁看着呢,不可能让他被打出什么毛病来。只是当一个人被恐惧控制,总是会产生一些无法控制的幻想……
就像是朝信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被打死在这里。到最后他咬牙朝朝今岁哀求,求她放过自己。
朝今岁蹲了下来,“可以啊,你想让我放过你也行,你跪下来求我?”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面一片冰冷,倒映着朝信狼狈不堪的样子。
在记忆里的某个时候,朝信也是这么对被他揍哭的原主说的,那笑声是原主少年时期最大的噩梦,在许多个惊醒的夜里,都是恐怖的梦境,伴随着“想让我放过你,你跪下来求我啊?”,然后雨点一般的拳头砸下来。
这样的话,朝信不光是对原主一个人说过。朝信打人的时候可不像是朝今岁他们那样有技巧,他完全没有章法,到最后伤到哪里了,被他殴打过的人只能够把苦果往下咽。而他还很会挑选对象,专挑那种懦弱胆小的,比方说不敢告状的原主。
要是搁在修真界,这样欺压弱小的无耻之徒她早就手刃了。但是这是在华国,她不会让自己为了这么一个垃圾葬送前程。
朝信仿佛被这一句话惊醒,他想要哀求,但是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惧。他记忆里,那个软弱废物的家伙,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更加不会有这样吓人的身手……
他惊恐地看着那个恶魔一般的少年,颤抖着指着她道,“你你你……你不是朝今岁!你是谁!我会我会告发你,要是……”
“啊,被你发现了?”她好听的声音仿佛低语一般,打断了他,“可是,说出去谁信呀?”
她站了起来,垂下的眸子看不清她的眼睛里的情绪,“你的钱还没有还清吧?记得按时还回来。”
“既然你还勒索了别人,那你也一起还了吧。”
“钱一天不到账,就最好祈祷我不会再抓到你,你不是在一中读书么?只要你在一天,我在一天,见一次打一次。”
“下次要是还想报复回来的话,记得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保镖,别想着找你的兄弟们了,如果想要让他们指认我的话,他们每个人都打了你,是共犯喔。对了,像你这样的坏学生,告老师应该没用吧?”
这样的对话也很熟悉,这是朝信无数次勒索别人的时候,习惯用的威胁别人的套路。
以前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从朝今岁的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一松手,朝信就落荒而逃,样子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
在远处观望的那群以小平头为首的不良少年们迟迟没有离开,此刻他们躲在墙后面,看到了这一幕,齐齐地打了一个寒颤。
在放他们走之前,朝今岁也这样告诉他们了,要是再让她碰到一次他们勒索、敲诈同学,就祈祷不要让她看到他们,否则见一次打一次。之前还有点不以为然的几个,在看到了朝信的惨状之后,都默默地缩了回去。
她已经对朝信彻底失去了兴趣,如果说之前是想要替原主报仇的话,那么现在也就是一个了结了。朝信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垃圾,完全不值得她再花费时间了。
因为收拾朝信,他们两个人回到别墅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本来两人商量好了要去吃学校附近的一家面馆,结果太迟了,人家已经打烊了,两个人只好自己回去吃饭了。
朝今岁本来是想要叫外卖的,谁成想今天刚刚一回来,燕雪衣就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看着这魔头正在笨拙地系围裙,朝今岁靠在门边上,十分稀奇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你竟然亲自下厨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俩捉了灵兽烤着吃,因为燕雪衣厨艺实在是不行,每次都是他负责处理灵兽肉、朝今岁负责翻烤加调料。有一次燕雪衣自告奋勇想要去烤,结果完事烤出来的东西直接糊味冲天,差点是让人以为是长霄宗后山着火。
于是从此之后,这个爱面子的魔头就再也没有当着她的面烤过肉。
燕雪衣刚刚把油下过,被油炸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关火,他头也不抬,“今天你生日。你放心,我查了攻略,这面肯定好吃。”
朝今岁微微一愣,“可是我的生日还没到……”
燕雪衣漂亮的凤眼懒懒地斜觑了她一眼,“不是你的大哥的生日,也不是这里的生日,是你自己的生日,你又给忘了。”
朝今岁微微一愣——她自己的生日?
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前,大家还都叫她岁岁的时候才过的那个生日。可自从十八岁那年,她的哥哥为了保护她离开之后,她就只作为“朝今岁”而活,顶替了哥哥的身份,成了长霄门的少掌门,从此往后几千年的时间里,她都快要忘记了属于她自己的生日了。
她突然间觉得有点闷闷的,又觉得这样的情绪来得奇怪,小声道,“你怎么突然间想起来了?”
燕雪衣放盐的手一抖,压住了心中突然间翻涌起来的烦躁,给这碗面撒了一大把葱花。
因为朝今岁那句话,勾起来了他一些很是不太美妙的回忆——
就算是过去那些年里,他们也总是和解的时候少、针锋相对的时候多。但是他还是延续了儿时的习惯,每每遇见什么有趣的东西,燕雪衣总是忍不住装进储物袋里。每一年她生日的时候,不管是闭关还是去秘境,他都会寄去长霄门。
魔界离长霄门太远,他想去找她一次都太难了。他眼高于顶不愿意低头,不想在她面前示弱,更加不想给她添麻烦,所以从来不打标记,只用修真界最普通的巨雕送。只是,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长霄门的那呆瓜会不会发现那是他送的?可惜彼时的她太受欢迎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女修给她送礼物。
于是愣是送了千年的礼物,对方似乎都浑然不知,每每见面还要刺他两句。燕雪衣那个时候就觉得,果真是,世界上的道修都是最没心肝的。
他越想越气,又往面碗里撒了一点盐——此时正在因为回忆生气的魔头浑然没有想过,朝今岁只是见面刺他两句而已,他可是见面就要开打,一门心思把长霄门的掌门抢过去给他当小弟来着的。要比起恶劣程度,显然是凶神恶煞的魔头要更胜一筹。
朝今岁看得眼皮一跳,突然间觉得这碗面的味道应该会挺销魂。
于是忙活了半天,那碗卖相不怎么样的面终于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把那些奇怪的情绪暂时抛在脑后,刚刚想要伸筷子的时候,就被燕雪衣给打掉了,他皱眉道,“一口气吃完,不许断掉。”
朝今岁想要说他幼稚,长寿面要一口气吃掉这种话也相信,但是对上他坚持的眼神,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在这种小细节上计较了,乖乖地一口气吃掉了。毕竟要是不顺着他,他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消停。
虽然……大魔头盐放多了,让她半夜起来喝了好多次水。
但是朝今岁躺在的床上的时候,竟然还有点高兴。
其实这样明确的“高兴”的情绪已经在她的生命力消失很久了。长霄门从小教导他们,道修讲究无欲无求,她也在后来的岁月里,尽量保持了这样的状态,勤于修炼、严于克己。
可是这一天晚上,一向勤奋的她既不想修炼,也不想睡觉。她终于想起来了礼物的事,可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却总是记得魔头隔三差五就要送些东西来骚扰她,次数太多,她就忘记了到底哪一次是生日礼物了。
她打开了手机想要问燕雪衣睡着了没有,就看到了他已经发了消息过来,而且还是语音,一点开,他那嚣张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今天帮你拎包了,还给你煮面了,岁岁,你欠我人情了——”最后一个字被他拖得老长,有点沙哑的声音尾音上挑,带上了几分轻佻的笑意,“叫声哥哥,一笔勾销。”
朝今岁:……
她把手机塞回来了枕头下面,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如止水。
叫哥哥,想屁吃去吧。
这天她少有地睡了觉,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长霄门。
她在和弟子们讲学的时候,又有弟子来报,说是那只巨雕又叼了礼物送过来,她只说了一声知道了,等到下了学,又小心翼翼地把礼物放进了储物袋里。
那只储物袋里,有糖葫芦、北边的猴脸面具,南边不知道哪里来的金算盘,稀奇古怪的,一看就是随手买的。
后来她肩负宗门的期望,即将化神渡劫,九死一生。
在渡劫前一天晚上,她去了宗门祠堂,对着哥哥的灵位看了很久。最后告诉弟子们,要是她没回来,就拿那个储物袋立个衣冠冢,等到下次巨雕送礼物来的时候,就捎个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