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星魁总算盼到花幻锦归来。只是有别于启程去见姜澈时眉飞色舞的样子,此时的花幻锦面色苍白、失魂落魄,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君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有想过姜澈会拒绝回到魔界,却没料到君上竟真的就这么双手空空的回来。
想要的东西就夺过来、得不到的就摧毁。君上从来只顾自己,旁人的意愿于他而言并无意义,然而这么强大又任性的人,竟是尊重了姜澈的意愿,没有大闹豪夺、没有采取强硬的手段逼她服从吗?
这令人不敢置信,可是一想到对方是姜澈,情况似乎又变得可以理解。
毕竟姜澈??虽然不像方映弦拥有深厚的修为,也没有如离卿那般优秀的身手,她甚至跟凡人没有多大的不同,却能仅凭一记眼神就左右君上的情绪。
……她可是君上的心头肉阿。这是魔界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为留下她而血染人界、为报复她而动员魔界,还为了挽回她而身赴仙界──
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偏执与疯狂。
看着总是意气风发的魔君变成如此失意憔悴的模样,星魁忍不住道:“君上,您要不要到浴池暖暖身子、休息一会儿?”
花幻锦未应声,只是累极似的点了下头,然后踩着蹒跚的步伐而去。
不多时,浴池漫香,萦绕暖意。
然而外在的东西只能暖身,不能暖心。纵使被温热的泉水围绕,花幻锦仍感觉心头一片空荡荡。
他在人界游荡几天,本以为已经稍微冷静下来,殊不知一回到魔界,入眼所及的事物又让他反覆想起和姜澈在一起的事情。
花海、小亭、静湖、魔殿……还有这个浴池,各处都承载着他们的点滴。
不分晨昏的欢爱缱绻、不计死生的约定承诺,他忘不了她的所有模样,但越是细尝,便越难压下心碎滋味。
可是能怎么办。
他放不下对她的执着,也拿她的冷漠没有办法。
“星魁,我没能带她回来……”他难受的阖眼,声音嘶哑。
星魁知道。 “那里是她的家,她不愿回来也是情有可原。”
“你不懂。发生太多事,我已经失去了见她的理由。”
“臣是不懂,但臣知道,从前若是君上想见她,从未烦恼过要用什么理由。”
那是那时候的她不会拒绝。花幻锦心想。
眼看花幻锦眉眼间尽是事与愿违的失落,星魁想了想,又道:“若是想要找一个再见面的理由……说起来,姜澈房里有一把琴,因为隐隐泛着仙气,魔仆们并不敢妄动。”
闻言,花幻锦眼帘轻颤,眼稍微抬。 “……你让堂堂魔君为了一把破琴,特地跑一趟仙界?”
星魁听出这话说的讥讽且带着抵触,于是道:“君上若担心有失颜面,那么便由臣──”
语未竟,花幻锦侧身,冷冷的瞥他。
“……”星魁识趣的闭上嘴。
支使星魁退下后,花幻锦按了按红肿的眼,深吸一口气。虽然他尚未想好该怎么和现在的姜澈相处,但这确实是一个再见她一面的好理由。
……还没结束。
他不会让他们之间就这样结束。
*
重新打理好仪容后,花幻锦来到姜澈的房间。
自从她离开魔界,他便鲜少来此。一是怕触景伤情,二是不愿面对自己在盛怒下做出的荒唐事。
可是现在,他必须要面对。
推开房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箱一箱放置的宝藏收藏,举凡她喜欢的、可能有兴趣的物件,全部都整齐的陈列着──就像是想要求得她原谅而献的殷勤。
花幻锦不晓得自己当初是抱持什么样的心态才吩咐魔仆做这些事,但如今看来,一切都可笑至极。
她连他的心意都不在乎了,这些身外物又如何能打动她?
他自嘲的嗤笑一声,接着举步跨过那些稀世宝物,走向放在桌上的那把银紫流纹交错的琴。
凤眸稍垂,他拨动琴弦,指尖在一悬一落间,奏出琴音。
仙气灼伤了他,柔嫩的肌肤绽裂,显现出血痕。
流血,愈合,又再次流血。
他弄疼了自己。
只是这回,再没有人为他紧张兮兮,也没有人气急败坏地骂他不珍惜自己。
一曲方尽,那双凉薄的眼依稀有泪光闪烁。
……他想她了。真的很想。
墙边有什么正闪着冷芒,牵引着花幻锦的视线。目光越过琴身,他看见躺在角落的断裂锁链。
这让他想起了姜澈曾经被镣铐拘束着、不得不缩在角落的样子。
……那时候,她是用什么眼神看着他的呢?还有爱吗?或者全然是恨吗?
他记不清了。
但他很清楚,要是当时他愿意予以信任,或是能及早坦承心意,他们之间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可挽回,充满遗憾。
他默然地收回目光,又学着记忆中姜澈的动作轻抚琴身。
琴身光滑,触感结实,他一路抚至琴尾处,摸到几许凹凸。也是此时,他才注意到琴尾上篆刻着几个小字。
“此琴留澈。”他低声呢喃。
细品字意后,花幻锦才蓦地想起姜澈也曾对方映弦心灰意冷。
方映弦失去过她,但后来也成功地留住了她。
他忽然生出几分希冀。
要是姜元所言不假,方映弦真的是因为他的出手干预才取得了挽势之机,那他呢?如果他也有个契机、得到了另一人的插手相助,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姜元说欠他一个人情。既是姜澈的兄长,那必然懂得她的喜恶与心意。
若他能把握这个机会,事情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花幻锦看着伤复的掌心,神情微敛。
……他得再去见姜元一回。
这一次,无论是骄傲还是逞强,他都不要了。
他需要她。也只要她。
除她之外,其余皆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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