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去见杜奶奶的时候,都会带一束花,现在天太冷,山上的野花早就谢了,只能来花店。
店主:“您想要什么样的花束?”
江屿左右看了一圈,店里已经没有扎好的花束,大部分桶里还剩三两支花。
店主连忙让开身体,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今晚就打烊了,所以现在也没多少花。”
他看江屿似乎不知道要选什么花,拍拍额头——这位客人看上去就不是会经常送花的人,店里现在剩下的花也不多。
店主:“您想要送给谁呢?”
江屿:“我的祖母。”
他指了下花朵:“我可以自己挑吗?”
店主:“当然可以。”
江屿挑出几支康乃馨,找了两根绿油油的草叶,配一两支明艳的满天星:“就这些。”
店主接过花束利索地包装好。
这是一束康乃馨为主的花束,颜色温馨里还有点明媚。店主笑着递出花束:“这单免费,这是我今年最后一单,我也要赶回去看我的母亲和祖母了,请千万不要推辞。”
江屿一手抱着花束,取手机的动作停住,他想了想,一手塞回手机:“谢谢。”
店主送他到门口,冲他挥手:“谢谢惠顾,路上小心。”
江屿对他点头。
江屿安置好花束,刚刚跨上车,口袋里的手机重重震了两下。他趁着红灯的时间,接通电话:“喂?”
耳机那头传来承海的声音:“先生,是我。我做了点菜,先生今天过来吃饭吧。”
承海中午的时候收到老板的电话,特意叮嘱他一定要给江先生打电话请先生到珠玉斋吃完饭。
江屿:“我有别的事,明天再去。”
承海性子木,江屿说不去,他就听话地应下来,“好的先生。”
江屿挂断通话,绿灯亮起后,他转弯上了出市的达通路——按照以往过年的惯例,他会在江家吃一顿晚饭,然后去杜奶奶生前的书房里静坐一晚,过了初三再走。今年他当然不会去江家,所以会去杜奶奶的墓前陪杜奶奶一个晚上。
杜奶奶的墓依然在静立在墓园里,墓前居然站了一个佝偻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冬装,独自撑着一把伞。
江屿脚步停顿,眼神冷下来。
那身影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果然是江家老爷子——江闫成。
杜奶奶的墓前居然还放着一束鲜嫩的花,因为低温和下雨,这束花放置的时间似乎也不长,花瓣依然鲜亮。
江屿还在江家的时候,江家一年到头只有清明的时候才会在扫过原配的墓之后才来扫一扫杜奶奶的墓,江卓父子还要借口有事。
今天过年,江家的事情比平常时间还多,还来送花……江屿放下手里的花束,无视江闫成欲言又止的神情,抽出一张纸巾细细擦拭墓碑。
今天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夹雪。
江屿皱眉。
来扫墓只是放一束花?是放给他看的吧。
江屿站在墓前沉默几秒,抿着唇,俯身拨开了那束花。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怎么配放在杜奶奶的墓前。
江闫成苍老了许多,大概是在冷风冷雨里站久了,声音颤抖得有点古怪:“江屿,今天你奶奶也在……爷爷不求别的,跟爷爷回家过个年吧。你奶奶也想你了。”
江屿任由雪珠夹着雨水落在自己肩上,攥着纸巾的手背青筋绷起:“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做出这种表情,说这种话?”
江闫成长长叹气:“我也经常觉得是我对不住毓文。前几天家里大扫除,整理出不少旧东西,有一架你杜奶奶绣的屏风,我一下就想起来,你奶奶小时候抱着你指着屏风上的字教你的样子。你那会儿皮得人头疼,踩着你奶奶的颜料在绣品上乱踩,还咬坏了好几筒绣线……”
江屿缓慢而克制地深深呼吸。
江闫成说的这些都是江屿珍藏的回忆,勾起江屿回忆的同时,也勾起了江屿的怒火。
江屿丢下手里的纸巾,洁白的纸面上糊着一层泥水:“所以你买了一束不值钱的花,在已故人面前摆姿势?”
他站起身,看着江闫成佝偻的身体:“你以为在我面前回忆回忆,我就能心软?别做梦了,趁早下去享受你的天伦之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