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侧开始漏出光来。
「怎么会?『摩西之杖』竟然……」
「粉碎吧!」
呐喊声响起时,光迸开了。
大地撼动,巨响震耳。
大爆炸发生了。我举起手臂护住脸,一两个土块打到我的肩膀。
一时间动弹不得。我呆站了十秒、二十秒。
爆炸声消失,寂静逐渐笼罩四周,于是我睁开眼睛,看向爆炸中心。
只看见跪在地上的亚美,与现在正要站起来的布流。
胜负还没分晓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休想逃。」
布流那双依然苍蓝的眼睛看着亚美。
「老娘还有问题要问你呢!你们把剩下的『崩』藏在那里?」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亚美努力想站起来,但脚似乎使不上力,腰的位置没变。
「与其要洩漏不利的情报,我们<黑>之一族会选择自我了断。」
「你休想!」
「决定的人不是你。我马上就……」
「没那个必要。」
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声音。那是个非常干净的男中音。
我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出声的人,连气息都没有。
就在我心想到底在哪里时,亚美背后升起了雾气。
只见黑暗摇曳,随后出现了一个人影,伹那好像不大对劲。
那个人轮廓模糊,就像是镜头对焦没对好那样,细部不清晰。感觉是个相当高大的人,但表情之类的就完全看不清楚。
男子走近亚美,抱起了她。
「我都看到了。你很努力。」
「抱歉,无高大人。『摩西之杖』和『所罗门王的戒指』都……」
「无所谓。已经确认特异点的存在,这就够了。」
「哥哥!」
布流上前。
「等一下,哥哥。为什么你要投靠<黑>……」
哥哥?这么说,布流的亲人在敌方组织里面吗?而且现在还出现在这里?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你非发觉不可。发觉这个世界的真实、发觉<苍>隐瞒的事情。
「哥哥!」
轮廓再次渐渐模糊起来,气息也一点一点地消失,就像是融入黑暗那样。
「再会了,晶。」
「别走!」
空间扭曲消失的同时,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离开了。
操场上就只剩我跟布流而已。
没有半点声响。刚才的战斗有如幻梦一场。
我看着布流站起来,甩了甩手。只是这样,剑就消失无踪,彷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一头苍发也渐渐变回黑色。
杵着不动的身影显得非常落寞。
「布流。」
我出声唤她,但没反应。她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站在那里。
我也不晓得该怎么接下去。发生太多事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离奇的光景理所当然似的发生在眼前。我有话想问,却不知该从何提起。
布流伫立在黑夜的身影散发着浓浓的孤独阴霾。就好像存在着一堵厚墙那样,无法随意攀谈。
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遗世独立的她。
云流过,隐没了月亮,风也变强了。
但我继续等待。
布流不是那种草草了事的女生。她一定会给我交代。而我只需要接受,只要等待时候到来就好。
布流转向我,是在月亮再度现身了一段时间后。
「你想知道吗?」
操场响起低语声。
「你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早就做好准备的我老实回答:
「对,我想知道。」
「包括永石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吗?」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想知道。」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你不喜欢半途而废嘛。」
布流终于看着我了,那是一张迟疑的表情。
「其实老娘并不想说。要是知道了,或许就再也无法回到普通世界。或许日常会就此远去,换成远超出想像的世界出现在眼前。老娘不想把你卷得那么深……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现在就回头。」
「那么你也应该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已经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在我眼前,我不可能观而不见。」
「……」
「今后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或许我会觉得早知道就不看了。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度过现在,而不去瞭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知道重要的是现在,而不是未知的未来。」
实在发生太多事了,不能就此视而不见。因为这件事或许跟我也有关係。
我注视着布流,只见她吐了长长一口气,仰望天空以后,看着我说:
「好啦。都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敷衍了。」
「那么……」
「老娘就告诉你,毫不隐瞒。」
2
走下漫长阶梯的布流一打开沉重的铁门,我不禁叫出声。
眼前是挖空土以后打造出来的广大空间,就像钟乳石洞那样。
深度近一百公尺。天花板——应该说窟顶也有十公尺高。因为有照明的关係,虽然是在地底深处,视野却很好。
「真不敢相信。」
我走进洞窟,左右张望。
「没想到体育馆底下是这个样子。」
在操场说完话以后,布流带我到体育馆。
她带我来到封闭多时的女子排球社旧社办。
那间社办锁得牢牢的,听说任何人都进不去……
但布流一转门把,门就轻易开了。
接着她打开社办地板设置的门,这次则出现了通往地下的阶梯。虽然开着电灯,但完全不晓得通往什么地方。
我被布流拉着下了阶梯。
阶梯长得吓人。我们走了三十分钟,或许更久。
位在彷彿永无止尽的阶梯尽头的,就是这座洞窟。没想到学校地底下居然有这种东西,我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我的视线不久以后被洞窟中央吸了过去。
那是个看似大石板的物体,高约三公尺,宽约一公尺,厚二十公分左右,形状方正,材质好像是玻璃,表面磨得非常光滑。
单看外观,很像是观光地常见的纪念碑。但从整体为琥珀色、而且会发光这点来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石板。
我看着石板,发现中间有类似黑点的东西。
我一靠过去,布流就挡在中间。
「别碰。这很危险。」
「这是什么?」
「这是『封印』。我们之所以会来这所学校,就是为了守护这个。」
「咦?」
「一言以蔽之就是垃圾桶。用来集中丢弃危险物品。」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现在就说明给你听。」
「请等一下,布流殿下。」
后面传来银铃般的声音,感觉像是按捺不住而开口。
我转头一看,是秋月站在那里。她不服地看着布流。
「真的要说出一切吗?要知道他并不是<苍>的人。如果说出一族的祕密,天知道之后会怎样?恕我难以服从。」
我注视着秋月,以及随后站到她隔壁的石上。
先前两人在女子排球社旧社办等我们。我们下楼梯时,他们也跟在后面。
从回到体育馆那时起,秋月就一直抱持反抗态度。听到布流要带路,她始终反对,一直到最后都坚持不能随便给我看。最后是布流一意孤行,但可以确定的是秋月并不认同。
布流依然站在石板前面,摇摇头说:
「那样不行吧,华也。要知道泉已经统统看到了,不能不告诉他。」
「可是,那只要封印记忆就好了。」
「我们的力量对泉起不了作用。任何方法都行不通。」
「这我知道,但是……」
「再说,一族以外知道内情的人多的是:武内宿弥、安倍靖明、明智光秀、※御船千鹤子、坂本龙马,数都数不完。」(译注:明治时代一位拥有透视能力的女性。)
布流依然正眼看着秋月。
「况且,老娘不想对朋友有所隐瞒。老娘不想要过着一辈子闪烁其词、不敢正视朋友的人
「可是……」
「别说了,华也。」
秋月还想再说下去,石上却制止了她。他慢慢地摇头。
秋月闭嘴,退下一步。她低着头,因此看不清楚表情。
「抱歉,话题扯远了。那么开始吧。」
布流仰望石板。
*
「<他们>是何时从何处来的,其实完全不清楚。既没有留下记录,就算有,也无从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根据地质调查是在第四纪中叶,不管发现什么都不可靠。」
「第四纪?」
我一问,布流当场叹气。
「老娘看你不光是历史,连地球科学都很差。所谓的第四纪是地质时代的区分,从距今大约雨百万年前开始一直延续到现代。中期大约是一百万年到五十万年前。」
我的脑袋跟不上那么庞大的数字。
布流到底在讲什么?不是要说明整个事件吗?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来。有人说<他们>来自别的星球,但尚未证实。唯一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们>把这座星球当成垃圾桶。」
「垃圾桶?」
「对。就是用来丢弃危险至极物品的地方。<他们>留下了或许会毁灭自己的危险物品并封印起来。这就是那个『封印』,也就是『崩』。真会给人製造麻烦。」
「『崩』?」
「对。那是<他们>留下来的祸患。我们称那些东西为『崩』。然后,封住『崩』的就是这块『封印』石板。」
有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叫『崩』,被石板封印了起来吗?
布流朝石板伸出手。
本来应该在碰到表面时停住才对,布流的手却插进去了。
——极其自然。
当着倒抽一口气的我面前,布流把手抽出来时,手上握着奇妙的东西。
是枪。长约两公尺,整体的色泽发黑,枪尖有着暗红色污溃。
枪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魄力,光是看着就心跳加速起来。
我实在搞不懂那把枪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装在那块石板里面。
「这把是管理编号14287的『隆基努斯之枪』。相传刺穿了拿撒勒人耶稣,给予致命一击,是大有来历的『崩』。」
布流的话一下子跳得太快太远,听不懂的单字接二连三冒出来。
不过,在这座洞窟面对奇妙的石板听着这番话,不知为何就自然吸收进脑袋。
「这个的能力,是能将人类的意志转换为能量释放出来。想要破坏的念头会直接化为能量发射出去。」
「……」
「这股力量没有极限。普通人可以破坏一两块大陆;如果是意志坚定的人的话,甚至可以粉碎整座星球也说不定。这已经不是危险了,是根本不应该存在。」
「怎么会……」
「不过就是因为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才杀得死那个怪物。」
布流把枪抛出去。
枪一碰到石板,就直接被吸进去,消失不见了。虽然这又是一幅异样的光景,但布流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继续说:
「这里还封印了其他许多『崩』:稍微碰到就会将物体分解为分子的魔枪『※盖保格』;能够操纵人心甚至要对方说出潜意识思考的『※达瓦.桑波之戒』;切开空间的剑『王者之剑』;任意操纵五十亿人心的『※邪眼』;超越时空任意往来世界的『诺亚方舟』。有超过一万的『崩』封在这个『封印』里面。」(译注:盖保格,塞尔特神话中库夫林持有的枪;达瓦.桑波之戒,出自不丹民间故事;邪眼,在土耳其及其邻近地区常见的护身符。)
布流瞥了我一眼。
「其中有些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对,对啊。」
像「王者之剑」就很有名,「诺亚方舟」也听过好几次。「隆基努斯之枪」好像也在什么书上看过。
这时我灵光一闪。
「怎么会……这么说,该不会……」
「没错。传说提到的武器或道具大多确有其物。来自异世界、捣乱人类世界的东西就是『崩』。」
真不敢相信。传说竟然是事实,还真的有哪道具。
而且那些道具还实际在眼前发动,这玩笑也开得太过火了。
但我在冷静思考目前发生过的事以后就无法反驳。
「所罗门王的戒指」确实存在,并任意操纵了动物。
操场一战亦远超出物理法则。
超越常识的东西确实存在。
谁能断定以前没有这种东西呢?或许不是全部都是,但有些传说道具是真有其物,那应该就是布流所说的『崩』。
我感觉到眼前的光景摇撼。
「不过传说记载的能力跟实际略有出入就是了。」
布流注视着琥珀色石板。
「就拿『隆基努斯之枪』来说好了,据说可以毁掉一座星球,但这件事既没有流传到现代,也没有记载在传说里面。像『所罗门王的戒指』也是,能够操纵动物这点还为人所知,但反馈会摧残精神这件事就真的完全没有人提到了。人多数『崩』的力量远超出传承,强大到轻易就能毁灭世界,所以<他们>才扔掉了『崩』。」
「<他们>那个时候应该正逢战争。到了人类诞生时,就已经製造出无数超兵器了。」
接在布流后面补充的人是石上。他站在我旁边,注视着「封印」。
「只是<他们>做得太过火,导致那些兵器的力量太过强大。别说是星球了,甚至有可能毁掉整个世界。于是感到害怕……便捨弃了。」
「这个会称为垃圾桶,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收集『崩』,扔进这个『封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善后得匆匆忙忙、心惊胆跳呢。」
布流称为『封印』的物体依然发光着。
「不过,因为实在太匆促了,<他们>犯下了单纯的错误。一是『封印』的构造做得不够安定;二是遗漏了这个星球存在着能够使用『崩』的生物,尤其后者是在计算外。」
过了五十、一百万年以后,「封印」减弱,然后某天功能发生异常,众多『崩』流落大地。
其中之一被这个星球的男子捡到并加以利用,目的是创造「乐园」。就结果来看,这个计画失败,为世界留下难以抹灭的伤痕。
「『崩』发动这件事,似乎让<他们>的后裔为之愕然。因为<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似乎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处置,有段时间甚王打算毁灭整座星球以湮灭证据。」
「怎么这样……」
「嗯,老娘也这么认为,而<他们>似乎也觉得这样做太过火了。因此事情才免于发展为最糟糕的情况。」
布流耸耸肩。
「不知道是基于什么理由,<他们》不能直接触碰『封印』,也不能直接降落到这座星球上。所以<他们>从这座星球的人之中选出代表,赋予那些人守护『封印』的使命。」
「那些人就是我们<苍>之一族。」
笑着接话的人是石上,隐约散发出自嘲的感觉。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被迫接受<他们>所赋予的使命以后,两千多年来,我们一族一直守护着『崩』。」
「正确来说是两千两百年。泉,你知道徐福这个人吗?」
「呃……不知道。」
「他是方士。生于秦代,带着一族人渡海来到蓬莱,也就是日本。」
秦是……呃……
我歪着头,几乎在同时,布流也看不下去了。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就跟在教室时一模一样。
「你来教他一下。泉的日本史跟世界史都烂得一塌糊涂。」
「前阵子课堂上才刚上过喔。」
石上也稍微放鬆表情。
「秦是距今约两千两百年前统一中国的王朝。秦始皇是该朝的君主,徐福则是他的部下,为了寻找长生不老的妙药,于是渡海来到日本。然后,当徐福抵达富士山山脚时,遇见了<他们>。从此以后,他和一族人就负责守护『封印』,同时收集『崩』,勉勉强强延续到现在。」
「其实本来应该可以顺利进行下去的,直到世界末日来临。」
布流皱起眉头。手用力握紧。
「但四年前发生了事件,『封印』变得更弱,将近一千个『崩』散失了。再加上『封印』本身也下落不明,情况危急。这都要怪那个<黑>之一族。」
亚美称自己是<黑>之一族。果然是敌对组织吗?
「好不容易发现『封印』在这里是两年前的事情。虽然像这样挖了出来,但却变得非常不安定,甚至不能移动。」
「所以你们才会来这里。」
「对。为了监视这个……跟你。」
「咦?」
三人的视线同时集中过来。
「你刚才被『摩西之杖』击中时,一点事也没有吧?那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被称为特异点,能够让所有『崩』的力量失效。」
「为什么……」
「你应该已经晓得那有多危险了吧?只是有你一个人在,跟『崩』的战斗就完全改变了。这件事也等同于世界改变。」
「这么说,你在学校会接近我也是……」
「没错,是为了监视你,才不是什么朋友。」
布流转开睑。
这句话太教人震惊了。如果事情真像她说的那样,就表示我只是监视对象而已,所有的关係都是虚假的。但是……
「我们并不普通,你自己看。」
布流看着我。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因为那双眼睛发出苍蓝光芒。
「只要情绪一激昂就会变成这样。之前老娘都是戴变色片掩饰,所以才没人知道。严重时不光是眼睛,连头发都会变色。」
刚才战斗时,布流的头发变成了鲜艳的苍蓝色。
回想起来,乌鸦飞进教室那天,布流的眼睛也是异常闪耀。看得我甚至不禁倒抽一口气。或许当时她的眼睛也变色了。
「此外身体能力也会大幅提高。你知道吗?五秒就能跑完一百公尺,垂直跳跃也是轻鬆就能跳到三公尺高,就连铁管也是稍微一使力就能折弯。简直就是怪物。」
布流的声音在抖,音域也是忽高怱低。
「我们不清楚<他们>做了什么。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选了我们的祖先时。在身体动了某些手脚。拜这所赐,我们一出生就是这副德性。」
「布流……」
「当然老娘的理性早就明白,我们是活在现实与非现实、苍与黑的夹缝间。事到如今老娘也不打算怎样。但是……」
「但是?」
「老娘想过:搞不好,至少在学校时,能够过普通的生活;可以沉浸在单纯欢笑、生气哭泣而乐在其中的生活。老娘遇见你们时,真的这么觉得喔。」
布流转过脸去,秋月和石上也不发一语。
沉默笼罩整个洞窟.感觉好沉重。
布流的话没有半句谎言。不用想我也知道。
只是来监视的女生,会为了朋友当真动怒吗?会看到同学有困扰就伸出援手,在校园来回奔走吗?
没那种事。布流是真的乐在普通生活中。
她之前说过的「希望永远维持这样」的话,比我想的还要沉重。因为布流背负着稍有差池,就会跳进充满炽烈战斗世界的命运。
「但那也到此结束了。<黑>那帮人透过今天这件事,应该已经发觉这里有什么了——包括你的事在内。」
「……今后会怎样?」
我开口了。思考在脑中打转。
「老娘不清楚,要视<苍>族长老的想法而定。最糟糕的情况,学校或许会关闭,纳入<苍>的管理下。」
「这种事办得到吗?」
「<苍>之一族的力量远出乎你的想像,毕竟延续了两千两百年之久,跟当权者关係匪浅,对这个国家的优缺好坏统统瞭若指掌。要毁掉区区一所学校是很简单的事。」
听起来真是吓人。
「到时候就要各分东西了,不管是学校或班级。」
布流的声音很沉重。我很清楚她的想法,她是真的觉得无法挽救了。
但是……那样真的无所谓吗?变成那样真的无所谓吗?
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知道无法挽救。但……
看到布流渐渐死心的表情时,我发火了。不知道为什么,一肚子火全上来了。
什么嘛!你之前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你一直想要一个人解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暗地里守护日常吗!不惜骂我也要一个人守护的你上哪去了!
因此我接下来的口气变凶了。
「这样好吗?」
「咦?」
「我在问你真的愿意大家各分东西吗!」
「因为……这——」
布流动摇了,声音也在飘。
「这也没办法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黑>之一族出现——」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我是在问你:你希望怎样?」
我知道发生了大事件,这我知道。
不光是鸟的事件,还上演了运用莫名其妙的武器进行的莫名其妙战斗。我能理解这次确实发生了天大的事件。
但那又怎样?就这样屈服好吗?布流的日常有这么不重要,会因为事件发生就捨弃吗?你倒是说说看啊!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就算我叫她,布流依然低头不动,连看部不看我。
橘色的照明和「封印」的光辉照亮一带。
布流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过了大概一分钟以后,终于挤出声音。
「老娘当然不希望各分东西。」
布流以平静但清晰的声音说了。
「老娘想要再待在这里一下。虽然老娘讨厌读书,但想要再待在学校一下。老娘想跟班上同学一起打打闹闹。」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轻言放弃。你难道不想要再试试看吗!」
「没用的。长老不知道会怎么说。」
「我才不管那些我不认识的傢伙怎样,重要的是布流你想怎么做吧!」
我照实说出我的想法。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得出这么强势的话来。
「今天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像『所罗门王的戒指』、『摩西之杖』这种以往常识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出现以后又消失了。虽然布流跟我解释了很多,但现在还是有些事搞不清楚,头脑一片混乱。」
布流睁大眼睛看着我。左眼虽然还是苍蓝色,但光辉已经减弱不少。
「然而也有些事很确定。对,就是我也想回去。回去原本那个能够跟人来往的世界。」
每天去上学,跟班上同学閒扯澹以后,一边挨老师的骂,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读书。顶着还没清醒的脑袋去上课,在学校继续睡得像死猪一样——我并不想捨弃这样的日常。因为……
「因为我也觉得很开心。」
沉浸在日常的这半年非常开心。被父母抛弃以后,我第一次体验到跟他人度过的愉快日子,体会到日常的美妙。
我不知道布流怎么看我这个人。
但我跟布流在一起过得很开心。我就是喜欢跟这个大剌剌闯进别人内心世界的短发女生一起打打闹闹。
「你要放弃是你的自由。可是,期待那些日子的我又该何去何从?你要抛弃我吗!」
「怎么这么说,老娘并没有……」
「不光是我。那些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学校同学又该怎么办?像是高科、还有其他人,他们统统都无所谓吗!」
之前被国中级任老师纠缠的女生已经打起精神,现在热心参与管乐社的活动。前阵子还以练习为由,在我们面前表演她最引以为傲的长笛。
跟朋友吵架的男生在布流穿针引线下已经和好,现在依然是死党。
回到饲主身边的布丁过着幸福的生活,女同学看到牠的手机照片都会兴奋尖叫。
虽然大家嘴上都嫌麻烦、嫌不来劲,其实都乐在这个日常中。
「你要统统捨弃掉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怎样都无所谓?」
「老娘没有那个意思。老娘只是!」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放弃?」
我看着布流的眼睛说了:
「不急着明天实行也没关係,你就试试看,让大家下週就能回学校!为了我们,以及布流你自己。」
「……」
「你也喜欢吧?喜欢这个日常。」
我奋力鼓舞她。要是不这么说,情况就不会有任何转变。
我会提到同学,也是因为要是不这么做,她就不会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意。这已经不是讲道理了。要是不打动这傢伙的本能,就不能一举改变事态。
这傢伙不可能会背弃那个日常!
布流吸了一大口气,仰头呐喊。声音极其高亢,彷彿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
我真的不晓得之后会怎样。
我大概知道布流真正的想法。是啊……
「可是,都发生了这种事件——」
「所以啰,怎么能放任那些莫名其妙的傢伙来捣乱这个地方!」
「可是,或许又会把你们卷进来。或许会害未来和班上同学碰到危险。」
「到时候你会再次帮我们解围吧?像今天这样。」
「老娘还有很多事瞒着你们。还有很多事没说!」
「你总有一天会讲吧。像今天不是也告诉我了吗?」
「可是,老娘之前一直监视你。」
「那哪叫监视。拿我寻开心的成分还比较多。没错吧,石上?」
我转头一看,石上微笑着。答桉不用问也知道。
我站到布流面前。
「你呢?玩得不开心吗?」
布流抬起眼睛看着我,最后把头埋进我胸前。
「当然开心啊!所以才拼了命努力!」
「既然这样就来试试看啰。」
我停顿一下以后,说了:
「日常还在那里啊。」
我抱住布流的头。
立刻响起了低低的哭声。
我稍微思考明天的事,就这样站在原地,沉浸在微光中。
在自己位于窗边的位子坐下以后,我环视教室。
班上同学除了伤势还没痊癒的人以外,半数以上都已经来了。本来以为会有人因为事件后遗症请假,幸好那个担心是多馀的。
尽管嘴上喊没劲,男同学跟女同学都表现得非常普通。女生哈哈大笑的声音也跟之前一样,专心吃着麵包的排球社社员也一点都没变。跟以往一样的日常。
自从那天以后,事件一口气落幕。「所罗门王的戒指」已经回收,平濑和永石在<苍>之一族安排下住院。听说平濑复原得很顺利,至于永石内心受创太深,暂时还无法出院。
媒体报导的篇幅急速缩小,八卦节目也开始播放平常的艺人绯闻。
那天在打斗中受损的网球场和操场也恢复原状。
一切都结束,学校从今天起复学。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不过肯定是布流在背后的功劳,我听石上说她多方抗争过。相信要恢复日常莲作,应该需要花费相当大的劳力。
拜这之赐,乍看之下,普通生活似乎又回来了。教室也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没有任何事物会让人想起那起事件。感觉一切都恢复原状。
然而这并不正确,事实刚好相反。
我把视线转向窗外。
晨光照耀下的体育馆屋顶闪闪发光。虽然到处都掉漆,但以筑龄十五年来说算漂亮了。体育馆依然在那里,外观一点也没变。
在那栋体育馆地底下其实存在着「封印」和「朋」,隐藏着能够颠覆世界的异世界物品。惟独这点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学校虽然已经复学了,可是这个日常危如累卵,随时有可能倾覆。就算世界扭曲、再次出现了超乎常识的世界也不足为奇。毕竟都发生过那么大事件了,这点我还有自觉。
不知道的事情也还有很多。
为什么<苍>之一族没关闭学校,继续保持原状呢?是被布流说服了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黑>之一族到底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人?何谓特异点?
不清楚的事多的是。
不过,正因为这样,有些事非做不可。
我把视线转回教室时,布流跟高科刚好进来。
今天早上,我按照约定带布流去见高科。应该说,我跟高科事先偷偷商量好以后,安排布流去高科所等待的教室。
二十分钟之后,一看到垂头丧气的布流跟脸还很红的高科,我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场激烈的战斗,不对,肯定是布流单方面遭到砲轰。她应该被迫讲了很多次对不起。
在穿过教室的布流后面,秋月碰到要好的女同学来找她讲话。
石上也正在跟男同学讲话。
今后不知道会怎样,因此非珍惜现在这个日常不可。只要用这双手抓紧现在,然后逐渐把手举高,去抓住自己所求就对了。我们要为此努力下去。
我站起来举手打招呼:
「喂~~」
布流和高科看着我轻轻笑了。她们慢慢地走过来。
盘算着要说什么的同时,我也站了起来——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