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也说没人陪他切磋了……”
“……北山据说有妖鬼出没,让老师带着我们去斩魔吧!”
就连安藤半兵卫都露出“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的表情。
他虽然是武士阶层,但家中并不富裕,自己也没什么高深的文化修养,仅识字而已,这几月文书善后处理得整个人都要废了,浅川宣的回归总算能将他解放。
远处已经能见到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驶来,这辆马车乍一看没什么,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它比寻常的马车要大许多,行驶得十分平稳,拉车的马也是大寺院中进行养育的,马车前方坐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车夫,以及车夫身边的——羽光忠正的视线自然而然忽略了所有闲杂人等,他现在只能看到这个久别重逢的人。
寒冬腊月里他只着了单薄的铠甲,熟悉的身影与挺拔的姿势,还有那双天空一样色彩的湛蓝色眼眸。
和泉重光欢呼一声,狗子一般嗷嗷:“噢噢噢噢老师!”
此时此刻所有的焦躁都消失了,即使那个梦境仍然在困扰着羽光忠正,但是他还是下意识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龙枪!”他大声喊道,“你还知道回来!”
龙枪朝他招了招手,羽光忠正一夹马腹,催马向他奔去,他心里涌动着莫名的喜悦,盘算着不论如何先给这人一拳,告诉他下次再不许不告而别。
然而龙枪在下马车后并未如羽光忠正想象中那样迎接他,他转身——转身掀开了马车的车帘,从温暖的车厢中扶出了一位娇客。
羽光忠正:??!
这位单薄清丽的公主半边身子依偎在龙枪身上,她的容貌看起来与龙枪足有三四分相似,陌生人一看便会立刻得出兄妹的结论,龙枪俯身不知和她耳语了什么,她看过来,泪珠滚落:“犬千代!你都这么大了!”
羽光忠正:……
羽光忠正勒住了马,而和泉重光还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并不知道他接下来即将失去所有斩鬼的机会:“好、好美的姬君!是浅川老师的妹妹吗!哇!真厉害!和老师长得好像!”
羽光忠正在短暂的怔愣后,翻身下马,踏着雪地大步朝龙枪走去。
一腔喜悦不知何时被压抑至最深处,随后涌起的是奇怪的酸涩,羽光忠正微笑起来:“平安回来就好,一路上如何?”
那个女人还在哭,于是他便转身看她,朝她点点头:“许久不见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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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光宁宁被送入了禅院中,名义上是浅川宣的新寡妹妹,实际上则是暂时隐姓埋名,等待后田家彻底毁灭的那一天。
对于自己曾经的丈夫宁宁从来不发表什么评价,缪宣能看出她的反感,便也从未和她提及。
也许是换了人再加上相隔已久,宁宁并未和羽光忠正拥有多么融洽的姐弟关系,羽光忠正在单方面冷漠疏远,宁宁便也只能默默关心。
这种情况就不是缪宣能管的了,毕竟羽光忠正真正的姐姐也确实不是宁宁,但只要他能给这可怜的女孩一个依仗的背景就够了,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苛责并不是几件事或者几个人能改变的。
成功将宁宁从后田的后院里捞出来并不意味着缪宣就无事一身轻了,冬日眼看着没有几天,随着早春即将来临,津前国又掀起了一阵阵波澜。
这半年来,后田因为内部动荡疏忽放弃了许多曾经出羽的土地,羽光忠正便毫不客气地大收大揽,他的动作极快,站稳地盘后紧接着就是清剿匪患、斩杀妖鬼、稳定内政,曾经出羽的豪族纷纷向他靠拢,如今他手中的兵自然也不再是可怜兮兮的那么几百人。
与此同时,津前国中的一部分宗族与家臣也在向他靠近,其中以和泉重义为首,和泉重义的独子和泉重光早就被送入羽光忠正麾下,显而易见已经是未来的家臣了。
如今的形式隐约又有了几分早年的影子,羽光忠正挂着津前忠正的名字依附在津前国外大展拳脚,而津前内部也不安宁,不断壮大的大公子阴狠暴戾,曾经精明的津前大名却日益衰老。
光是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国内便有三方势力,两父子和义子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
也许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缩影吧?礼崩乐坏、以下克上、血亲反目、忠奸难辨……
而就在最后一场雪结束了它们纷飞的旅程后,津前本丸向热衷于边境圈地的羽光忠正发出了一道命令——他们让他回去。
在早春赶路也许是最不令人愉快的事情。
刚融化的雪水将路径变成泥泞的沼泽,潮湿冰冷的空气寒意刺骨,结束冬眠的野物四处乱窜寻摸食物,这些野兽不仅凶狠,而且肉还不好吃,打或者不打都令人不愉快。
缪宣再一次与羽光忠正动身赶往津前的本丸,如今宁宁已经在安全的地方养病,他的重担便松了一半,剩下的只需好好辅佐羽光忠正即可。
虽说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的两个目标半点影子都没有,但缪宣的心态却和之前不同,要舒缓许多。
前有哉雪禅师的预言,后有世界脉络的无形推动,不论怎么看,他在随着羽光忠正征讨天下的时候总会遇到命定的目标,就和前几个世界一样。
“我们快要到了。”再一次和向导确认完路线后,缪宣回到了羽光忠正身边,“怎么样?休息得差不多了?”
“已经休息了两刻钟,足够了。”羽光忠正摸了摸爱骑的侧颈,“安藤,整队准备出发”
武士领命退下,羽光忠正和缪宣一同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