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笑一开就是五六年,缪宣也挺无奈:“我不会再认主了,照顾好你和宁宁就够我忙的……一切小心。”
羽光忠正直直看着他的眼眸,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仍旧与数年前一样,透彻明亮。
他微微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人欺负的孩子了。”
羽光忠正确实已经完美度过了最脆弱的幼年期,他已经步入了能够掺手争霸的年纪,这一次针对津前父子的计划就是他全权制定实施的。
单刀赴宴缪宣没有办法陪伴襄助,他索性悄悄去摸了一遍城中所有的暗哨,信息的流传就是通过这些节点来往的,每一个都很重要。
在确定各点的同时,缪宣也收了一波新的情报。
如今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几乎每半年就有相对较大的势力变动,繁复的变化堪称错综复杂。
碍于时代的局限,就算缪宣和羽光忠正非常注重情报传递,但他们能收到的往往也只有只言片语。
西边与南边不太平,长宗我部的大名夫人被毒死在后田的地盘上,两国之间爆发了冲突,而后田扣住了长宗我部的姬君,意欲强娶,局势僵持不下。
远江的织信氏竟然也因此派了使者来,据说是为出嫁的公主讨一个公道。
而京都大概是最混乱的地方,五个氏族围绕着皇室内斗不休,数十年前七族协力斗倒了征夷大将军浅川氏,如今内讧得只剩下五家,而浅川家的嫡系遗孤又被北方的氏族收养。
这其中好一通大戏,又脏又乱,要不是真的发生在这个时代,缪宣都不想去看。
最重要的还是远江织信氏,这个被哉雪天天点名的家族很有可能就是目标的所在地,每次缪宣都会重点专注。
今日织信家发生了大喜事,不久前织信大名的夫人确认怀孕,远江美浓等地都因此再降赋税。
除此以外,织信氏似乎在集结兵力,也不知道是要征战周边的哪一个国家。
织信市的领地近几年都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他们的军队粮草充足,没有后顾之忧,这大名会有扩张称霸的想法才正常。
织信家的军队战斗力非常强,他们还有一支火枪队远近闻名,羽光忠正每每盯着情报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然而……出羽穷,养不起火枪队。
出羽早年的灾荒已经逐渐平息,现在又回到了勉强能养活百姓的年景,没有什么余裕,山贼匪患也还剩下一点藏在深山老林里。
要知道火枪是很吃钱的,这种武器来自隔海相望的帝国,除却本身的价值外,弹药和防锈油更是昂贵,一柄的初始价格就高达五十石左右,缪宣粗略计算过,织信氏在火枪队上的投资……大约占据了他们三国领地年均总产能的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不算骑兵步兵武器马匹粮草,只有一支五百人的火枪队……
总之,这是羽光忠正出不起的钱。
而这么几年来,羽光忠正之所以如此热衷于清剿匪患,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这样来钱快……
这么一想缪宣就顿觉心酸,然而心酸也没办法,穷不在缪宣可以努力改善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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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羽光忠正很幸运地回到他所谓的宅子中,全须全尾。
事情与他预料的一样,津前大名需要的只是维稳和制衡,他真正的继承人当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至于羽光忠正——他大概会在自己死的时候让这个出羽遗孤为他陪葬?毕竟他是那么憎恨曾经的出羽国主。
在如豆的灯火下,羽光忠正的眉宇间写着狠戾:“龙枪,不出一个月,一切必见分晓。”
也只有当缪宣在羽光忠正身边时,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倾诉自己的想法:“津前亲实和津前亲泰,我这就送他们下地狱。”
缪宣早就已经逐渐放开,绝大多数的事情都由羽光忠正自己主导,再加上他之前离开过几个月,此次津前本丸中的事情全部都是羽光忠正的手笔。
“你有多少把握?”缪宣问,“兵力够吗?”
“足够。”羽光忠正狡黠地笑了,“津前亲实既恐惧又爱自己的独子,他把骑兵队的管辖权暂时交给了臣下酒井早云,这可是一大败笔啊。”
“酒井……”缪宣有印象了,酒井家是津前的老氏族,而几日前羽光忠正还刚烧掉了他们的密信。
“津前亲泰那个蠢货竟然放话要杀了夺走他骑兵保管权的家伙……”羽光忠正拨了拨灯芯,一片火光跳跃中,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式的不屑和嗤笑,“这不是把酒井氏往我的麾下推么?”
骑兵也好,步兵也罢,战斗力的分配一向是一门玄妙的艺术,津前父子之间的猜忌被羽光忠正扩大成了致命的弱点,而现在他就要踩着这弱点将这个氏族彻底抹消。
这一次应当要定分晓了。
腐朽的津前已经被羽光忠正蚕食掏空,而现在他要将这虚伪的表壳也彻底推倒粉碎,假如一切顺利,羽光忠正将成为津前并出羽的国主,宁宁也不用再隐姓埋名,她将是名正言顺的公主。
夜风在窗外呼啸,比起几日前的刺骨已经温暖舒缓了许多,早春正在让一切冬眠的事物复苏,窗外的寒绯樱也已经鼓起了小小的花苞。
大概那一年一度的花雨不久就要降临了吧?在这样美丽的光景中血流成河……实在是有些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