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嫣可不管他这些花架子,直接了当宣布:“这回比试,是我大雍胜了。”
“自然。”刘宗闻摇着折扇,强行摆出副翩翩公子气度不凡的架势,殊不知自己看起来可笑万分。
现在没人提起,不代表没人记得,方才那首《行路难》可是剽窃之作。众人已经看过诗集,这时都明白过来,不是这位楚太子剽窃原诗人之作,就是其妹拢月公主剽窃后,这位楚太子再次从自己妹妹那里盗走了诗文。
堂堂一国皇室,竟为众人提供了这样的笑料。还好这里的人身份都不俗,是连楚皇室都不能轻易动的,不然这楚皇室还真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就是不知道,经此一事,这位楚太子要怎么挽回自己的声誉,怎么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接着刘宗闻的话道:“你们输了,可有什么表示?”
“对啊,以往那拢月公主每赢过一人,可都是要摆宴三天庆祝呢!”
又是刘紫魏。
楚太子难堪地撑起笑,心里骂了句废物。但这群人年长嘴毒,每说句话就让他被逼退一步,到最后实在无路可走,只能留着冷汗应承下来。
“诸位说的对。”楚太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准备好了,便劳烦告知一声。”没见到狗急跳墙的一幕,段嫣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因为诸多原因,最后一场比试就取消了,大雍直接获胜,殷疏也不用再上场。
在收到二皇子一个莫名得意的眼神后,殷疏温温笑了下,并不接招,直让段睿觉得胸口闷得慌。段启注意到这边,亲近地拍着殷疏的肩,“是少了个锻炼的机会,不过也不用遗憾,日后同我好好比试比试,也能精进的。”
他面庞稚嫩,说起话来总老气横秋。在二皇子等人眼里,简直比先生还要可怕。
这会儿段睿一看自己这个皇兄来了,连忙撒丫子跑开,连带着段妘也没影了。
“泰清公主,已经回了吗?”殷疏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段嫣的身影,便问了段启。
段启挠头,“似乎是先离去了,泰清每日都很忙的。”
另一边,段嫣在回坤宁宫的路上遇见了刘宗俞。他略浮夸地表示了一番对于这个巧遇的惊讶后,就跟在了段嫣后面。但这只是做做样子,段嫣知道他会找过来,刘宗俞也知道段嫣在等他。
“泰清公主可曾见过借尸还魂之人?”
段嫣本以为他会问楚太子的事,却听到了这个问题,她面上不显,作出沉凝之色,“曾在话本里见识过,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这种事儿?”
“我那皇妹,泰清公主认为她是年如意说的借尸还魂,还是旁的什么缘故呢?”刘宗俞停下脚步,突然回头看段嫣,那双温润的眼睛里看不出打探之色,却仍让人心头一惊。
段嫣面色如常,回望过去,“我又不了解她,能告诉你什么?”
这话说得不客气,却让刘宗俞笑了,他弯下腰看着面前的人,“说得对极了,从前她最是黏我,要说有没有换了个人,我应当是最清楚的才是。”
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分明之前这位楚三皇子还联合年如意将刘紫魏打入谷底。
段嫣不动声色,“听三皇子这话,似乎与拢月公主关系甚好?”
“她八岁前,都是跟在我身后长大的。”刘宗俞看着段嫣,像是在看着什么人,眼神温和如水,“她那时候,比你个子还要矮些。”
“既然如此,三皇子今日所为,不怕毁了拢月公主名声?”
“待我登上那位置,自无人敢说什么,”刘宗俞声音越压越低,最后就几乎只有段嫣能听到,“那泰清公主,究竟有没有能让人清醒的办法呢?”
这人此时破开伪装,似暗处最凶猛的捕食者露出全貌,有十分的信心猎物不能逃脱。
段嫣丝毫不受影响,没什么表情的径直往前走去,也没有回他的话。
刘宗俞摇摇头,直起身也慢悠悠跟在后头,开始打感情牌,“母后生下太子后,是想着再生一位皇子的。只可惜紫魏是位公主,她便不怎么喜欢。小时候她总躲起来哭,太子皇兄也不同她玩耍,我便与她当了几年的好兄妹。这般可怜见的,泰清公主当真无动于衷?”
“与我又无干系,”段嫣对这话中意思视而不见,淡漠得很。
刘宗俞无奈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段嫣回头,“当真?”
“当真。”
“那我倒是可以找找古籍,或许那上头有解决的法子。”段嫣得到好处也没完全应承下来,只含含糊糊给了个可能性。
“那便有劳了。”刘宗俞看起来信心十足,好似段嫣点头,事情就一定办得成一般。
自此两人分道离去,段嫣回到坤宁宫后并没有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寻找古籍,而是打开了系统。
*
刘宗俞回到了雍皇室为他们准备的住所时,看到年如意正在等着他。
“殿下。”
刘宗俞越过她,满庭风声都肃静起来,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年如意咬住下半唇,不甘道:“殿下何必护着她。”
或许是为了年如意口中的那个“她”,也或许单纯是为了回答年如意的话,刘宗俞停了下来,微侧过脸撩起眼睛,青玉的发冠于光下越发温润。
“我说过,她不是紫魏。”
年如意刹时背后生凉,慌乱道:“难道您还相信什么借尸还魂的说法?您再清楚不过了,这只是我们用来攻讦太子的借口!紫魏她早就变了,您何必执着早年的情谊?她被利欲蒙了眼,已经不是当初跟在您身后跑的小姑娘了!”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其余的,不必多管。”
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阴影里,年如意舌尖已经尝到淡淡血腥味,她垂下头,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半载前,她同紫魏游湖,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如今却成了她午夜最惊惧的梦魇。明明两人像往常一般笑闹,戏耍,可她失手将人推进了湖中,再将人救上来时紫魏已经陷入昏迷。
刘紫魏是嫡公主,还是三皇子最亲近的人,年如意那时候害怕极了,第一反应就是隐瞒自己失手将人推下水的事实。她一边祈祷着刘紫魏一定要醒过来,一边又担心着她醒过来之后自己的谎话被戳穿。
后来,刘紫魏醒了,却忘记了一切。年如意每日听着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知道她巴结太子,奉承皇后,爱慕虚荣嫉妒成性。
此后她们再无交集,刘紫魏连最疼她的三皇子也记不得了。
而三皇子却一直认为现在这个,是顶替了紫魏身份的冒牌货。他在等着真正的紫魏回来,暗中护着她,一边又让这位拢月公主吃尽了亏。
如今想来,年如意已经分不清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是庆幸还是是忏悔。
她抖着手,眼眶红了一圈。
人有私欲,终究两难全。
而被他们议论的刘紫魏,已经被人绑了起来,嘴上堵着棉布,只能发出点呜咽声。
楚太子从门外进来,冷眼扫过去,便厌恶地撇开眼,同身边谋士模样的人商量:“这般情况,带回去也是拖孤的后腿,先生可有什么好计策?”
听到这话里的意思,刘紫魏惊恐万分。她拼命蹬着腿挣扎,喉咙间发出的声音闷沉,凌乱发丝间露出的一双眼睛全然是恨意和咒骂。
她是楚国嫡公主,刘宗闻只不过一太子,竟想瞒着父皇母后处决她,他怎么敢?!
但不管她多么不愿相信,刘宗闻就是这么打算的,将楚国拢月公主永远留在大雍,不管是活着,还是一具尸体。
那个谋士沉吟片刻,道:“拢月公主如今名声已坏,确实不能再留在您身边了。要想悄无声息地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先生请说,”刘宗闻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模样,对着谋士拱手。
“拢月公主在这雍皇宫出事,影响最大的人,可不是您。”
这一句话,骤然点醒了刘宗闻,他想到什么,脸上一片快意,随后却又假惺惺地犹豫起来,“如此行事,实在有些违背孤的原则。”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太过良善,但是时候取舍了。”
“那就,照先生说的办罢。”
这位楚太子勉强神情下满是小人的得意,虚假得令人作呕。谋士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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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比试已结, 梅姑也打算离开。
临走前段嫣去送她,那个黑纱蒙面的女人蹲下来问:“我神算一脉,代代单传, 积累下来的东西远超过世人想象。我素来不理这些身外之物,是以东西比上一代还多。这些都会留给我的弟子。”
她一双美目看着段嫣, 没什么表情却让人一下子明白其中意思。
“江湖很大, 与在宫里透过宫墙看到的不一样。天无尽头,地皆通行。你会喜欢那个地方。”
口吻笃定, 段嫣都不由自主地想象起外面的模样。
在教习的这段时间,梅姑说话向来都是能一个字就不两个字。这还是第一回 这样花费口舌拐弯抹角。
只不过段嫣现在还不能离宫,对她们神算一门的东西也不感兴趣。
她不是吊着人的性格, 便摇头拒绝, “我一出生就在宫里头, 已经习惯这里了。”
闻言, 梅姑也没说什么,干脆利落站起身,同淑妃点点头,便走了。好似方才利诱劝说段嫣的人不是她一般, 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很喜欢你。”淑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从楚国要同大雍进行比试,梅姑被请来,到现今尘埃落定, 已是过去半月有余。段嫣跟着梅姑学习, 从一开始的坎坷到后来一点就通, 她俨然成了梅姑心里最合适的弟子人选,但奈何身份尊贵,单说雍皇室就不会放任自己的嫡公主跟着一江湖人拜师学艺。
梅姑虽然性子冷清万事不放心上,却知道这一点。方才的劝说也只是随口一说, 好歹过过嘴瘾,那段嫣会怎么想,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她欣赏段嫣,这一点毋庸置疑。
淑妃也看得出来。
“说是让我帮忙,最后却只是锦上添花罢了,皇后娘娘送的大礼可是受不起。”她不再提梅姑,浅笑着引段嫣往殿内走去,又吩咐静兮去拿了点心。
是从前段嫣来长春宫时,惯吃的云枣糕。
“梅姑教会我很多,而且若是缺了淑娘娘的助力,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段嫣认真回她。虽然最后赢下刘紫魏是靠经算,看起来同淑妃没什么关系。可段嫣很清楚,如果没有淑妃请来梅姑教她那些东西,事先预测楚太子等人的手段并做出应对。她就算能赢,也要耗费极大的心力,并付出更大的代价。
听到她这些话,淑妃垂下眼帘,“泰清觉得有些用处,我便安心了。”
同淑妃说话,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与张贵妃全然不同。一个似春风拂面,一个骄阳漫天,总的来说,就是都令人觉得舒适的。
想起刘宗俞拜托她的事,段嫣指尖微动,仰起头来问道:“淑娘娘觉得,世间借尸还魂的传闻是真还是假?”
刘紫魏在太和殿闹出来的事儿淑妃也清楚,便也不好奇段嫣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捏起银筷给段嫣夹了点百花丝,温声回道:“平成年间,我曾同人去过湘西地界。”
说到这儿,她停下来,意味不明看了眼正捏着根百花丝尝味道的段嫣。
“那个樵夫将他妻子从棺里挖出来,长着尸虫的人,竟也活了。”
段嫣控制不住想象了一下腐肉上长着尸虫的样子,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顿时一阵反胃。
面前淑妃风雅淡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恶趣味,段嫣只能灌了口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活过来的是他的妻子,还是旁的什么?”
“没有人知道,”淑妃笑语盈盈,“那些村民当晚便将人绑起来架在火堆上烧了,漫天的火光,那樵夫啊,哭得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