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说做曲家主母风光,倒也没错。可这其中的艰难与辛酸,却也是外人看不见的。
至少对于天真烂漫的赫舍里来说,这份差事,是很难做的。
她父亲是洋务运动的领袖,她也是领略过师夷长技,在工厂转过几个来回的贵女。那些年清廷动摇,但她好歹也是格格,嫁给新兴的军阀嫡子也是嫁得的。
可赫舍里偏偏喜欢那个天津来的少爷。
那个眉眼锋利,看谁都是淡漠,却会在人群中对着她笑的曲润祥。
或许她也是知道的。知道一切都是带着算计的预谋。但这世上真的东西本来就太少了,说什么全心全意的纯粹反而显得小气。
十七岁的赫舍里带着一腔爱意来到天津。
但爱本就是稍纵即逝的东西,做不得长久。而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也不过是男人措辞的骗局,那些原本吸引她的差别到后来也都变成了让彼此疏远攻击的对象。
她赫舍里是格格呀,亲王府就她这么一个嫡女。凭什么嫁了人就要伏低做小,受尽委屈。
“亲王府替清廷背了债。清廷一散,我大舅舅来过天津。”
曲润祥是不向着清廷的,他靠着自己的姑爷身份早早就吞了亲王府的铺子
这二人说了什么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后来外债找上门来,逼得亲王府贝勒跳了湖。
往事流转。佟樱看着靠在她怀里的人。
曲家人啊,骨子里都是一个性子。狠辣,功利,不顾及人的情面。
“可老爷心里,不是没有过太太。对不对?”她轻声细语,“老爷这么多年不纳人,也不只是图名声的。是不是?”
两双眼睛对上,一双清澈,一双迷茫。
赫舍里把自己心动曲润祥的事情讲给自己的母亲听,却没人知道当年那个锐利冷漠的小少爷,在看到平日里人前端庄的格格偷偷把点心藏进袖子里时心里没忍住的笑意。
狡猾,天真。他从来没说破。
但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还没兑现的承诺,早就湮没在岁月里,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只是这些感情,哪里抵得上他渴望的权力,财富,欲望。”小妇人想得很明白,“这倒是没错。英雄眼里,是容不下儿女情长的。只是当时娶了她,却不对她好。娶她做什么呢。”
就像她一样,
娶进门,也不过是换个人熬过这枯燥苦闷的岁月。没有人在意她是否枯萎和凋零。
曲久桓声音闷闷的:“我又不是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佟樱念叨一般。
“怎么了?”
情绪的转换总是能被他敏感地捕捉到。那一点子酒算什么,他总不会真的醉的。
佟樱却摇摇头,人纤细温婉:“我问问你。祠堂的事,怎么着了?”
真像说家常一样,没带一点责备。
曲久桓从她怀里直起身子,手臂还揽着她。抿着唇:“有些变动…”嘴巴一咧,“老头子事没办全人就不行了。等我得了准信儿,再同你讲。好不好?”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酒气,诚实极了。
佟樱点点头:“好。阿桓,但你记住,”小妇人叹了口气,“我也不是赫舍里格格。”做不出太委屈自己的事儿来。
她想问个明白,但别的话还是没能说下去。
小玉常说,别因为别人的叁言两语而让彼此生分。
她信的,要始终是曲久桓这个人。
可破镜难圆。人的信任本就淡薄地不像样子。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日后稍微的一些滋养便会让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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