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狭小的空间,她发稍的香味一股一股钻入鼻尖,就是陆九霄无心注意也不行。
他侧了侧眸,见她挺地端着身子,尽力往反方向靠拢,整个人都快贴在车厢上,显然已经竭力不挨着他了。
陆九霄哂笑一声,正收回目光时,却忽然瞧见她腰间挂的那枚藕黄色的平安扣。
男人眸子微眯,下意识伸碰了一下。
谁知沈时葶反应这样大,活像叫人抢了命根子,当即连带玉的紧紧捂住,那皓月似的眸子都瞪大了些许,她嗓子吞咽一下,道:“世子,这个,不是已经赠我了吗?”
他有说,要拿回来吗?
碰一下,至于吗?
四目相对,静谧无声。
半响,男人嘴角徐徐挑起,竟是十足不要脸地道:“哦,我反悔了。”
沈时葶呼吸一滞,却仍不肯松,僵着头皮道:“世子……”
最后一个音落地,马车恰好踩过一个小泥坑,她整个人趴在了陆九霄腿上,那簪在她发间的银钗瞬间脱落,一头如墨如锦的乌发顿时散开。
同时,“咚”地一声,沈时葶脑门磕到了榻几上。那一下不可谓不疼,她红着眼仰起头,泪朦朦的……
像是戏本子里,至纯至欲的白狐精。
专会勾人心的那种。
面面相望时,男人眼角的笑意渐渐退却,薄唇轻启,没头没尾地低语道:“我看看。”
沈时葶也不知他要看甚,正要爬起身时,腰间一松,那在腰间箍得紧紧的绸缎登时松解。
她还来不及起身,男人的掌便押在她后腰上,生生给她摁了回去。
随即,背上一凉,小姑娘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又被陆九霄一掌给拍老实了。
陆九霄眸色微暗,指腹在她背脊上下摩挲,柔白,光滑,没有参杂一丝碍眼的青痕紫痕……
甚好。
他掌心的力道松开,也没再要抢她腰间的平安扣。沈时葶咬着唇系上腰带,马车一停,她逃似的跑了。
陆九霄勾了勾唇,啧,那夜投怀送抱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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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沿路而返,他靠着榻几闭目休憩。
途径迎安大道时,一阵风将车幔吹开,陆九霄睁了眼,恰见林立铺面之间,那横在街边的告示牌。
上头贴着无数泛黄的告示,和几张陈年的通缉令。其一张画着人像的,若仔细瞧,与方才那密室瘦得脱水的活死人足足有八分相似。
此人名唤高寻。
贺忱旧部,曾经的军府参军。
役都一战弃逃,各州府悬赏白银百两,予以通缉。
…
…
很快,马车便停驻在玺园门外。
陆九霄弯身下车,径直入内。
而那头,石妈妈拉着沈时葶,满眼尽是期待,急不可耐地问道:“陆世子带你去哪儿了?”
毕竟,陆九霄还是头一回将她这花楼里的姑娘带出这扇门,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
他莫不是,想替这丫头赎身?
思此,石妈妈那双豆子大的小眼睛瞬间迸出一道光,面上含带了丝讨好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莫担心,这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不影响主线==问一下狗儿子何时能给女儿赎身呢?
(是因为我更新晚了吗,评论都凉了。多给我评论评论好不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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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命好
《芙蓉帐》14
陆九霄带她去哪儿了呢?
石妈妈经营偌大一间花想楼,日日与权贵巴结周旋,人早就长成了精,她怎么能不知陆九霄接她去了何处?
那二人骑马刚走,她便差了小厮在后头偷偷跟着,一路跟到清河巷的玺园。
一打听,嗬,陆世子遍地散财,私宅无数,玺园便是其一处。
可她的人能跟到玺园,却是不敢进到里头,陆九霄究竟接她去作了甚,石妈妈不得而知。可心下一转,男人和女人,能作甚?
眼下沈时葶抿唇不语,这副神情落在石妈妈眼,那便是难以言说的羞怯了。
石妈妈顿时“诶哟诶哟”地笑起来,又是轻拍她的背,又是抚摸她的乌发,连连叹道:“你呀,一张小脸生得好。可这命,比脸还好。”
她命若是好,便不是在这了。
可终究,沈时葶没多余开口,她攥了攥的书册,道:“妈妈,我累了。”
石妈妈立即松开她,眉开眼笑地道:“快回屋里歇着。”
说罢,又抬招来小丫鬟,“快去,备几道爽口的糕点来。”
望着小姑娘那道纤瘦婀娜的背影走远,石妈妈神清气爽地叹了声气,摇着蒲扇靠在红木方柱旁。
她对着身侧伺候的婆子道:“若真能送个人给陆世子,甭管是有没有名分,就是当个通房丫头,也是极好。”
毕竟,天子脚下,她们这种做皮肉-生意的,全靠巴结权贵才得以立足。
陆九霄那是谁啊,那可是在圣上,都能讨得便宜的活祖宗。
话落,柱子后头的桃红衣角定了一瞬。
王芩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垂在袖的双紧攥,转身离去。
进到闺房,屋门一阖,王芩抬一挥,便将黄木架子上的铜器挥摔至地。
她瞪着地上滚了几圈的铜质花瓶,眼白处都泛了几缕血丝出来,她心下实在悲戚难耐……
从十四岁还未及笄时她便在此处,十五岁开-苞之夜给了个年过五十的官老爷,磋磨四年,如今都十九了!
适龄貌美的姑娘早早就被送进贵人的院子里,当妾也好,做奴也罢,总比在此处伺候人要好许多。
可眼看一个一个新人,出落水灵,抢她风头,抢她遇,抢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她呢,便只配伺候李二那混账东西!
告诉她,怎能忍?如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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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霄是踏着黄昏的余晖回到侯府。
他提壶斟茶,轻抿了口,朝门外道:“尹忠。”
话落,尹忠便提着佩剑上前,“主子?”
陆九霄晃了晃茶盏里漂浮的茶叶,屈膝坐在了桌角,问道:“让你找的郎,找到了?”
尹忠挠了挠脑袋,为难道:“尚未。”
不是他不尽心,实在是时间急促。原照料高寻的是一位懂医的婆子,半月前在廊下滑了一跤,崴了脚,又因年岁已高,凡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也不能拘着人,便遣人送她回了乡。可高寻虽是个活死人,但像今日这般突然发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需得有个懂医的时时候着。
偏这人又不是个普通人,还无法随心所欲地请郎诊治。若是遇上个嘴碎的,四处嚷嚷,恐怕半日不到,府兵就得将玺园围了。
如此一来,便得寻个守口如瓶的人来。可这世上,活人最难的,便是守口如瓶了。
短短半月,尹忠实在找不出个可靠的人。
“主子,我再让人去——”
“不用了,你查查今日我带去玺园的人。”
尹忠惊地眉眼一跳,脱口而出道:“沈姑娘吗?”
陆九霄捏着茶盖的那只微微一顿,哦,原来姓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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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时间寻个条件苛刻的大夫尹忠没能办好,但查个小姑娘能是什么难事,不到两日,连她祖上都给查得明明白白。
对着正屈膝坐在窗台玩转扇子的男人,尹忠将查到的从头到尾口述一遍。
倏地,陆九霄指间的扇柄稳稳停住,落在心,他微微侧身道:“锦州?”
尹忠颔了颔首,道:“是,沈姑娘家本是做药材生意,在锦州有一家药行铺子,还算富足,可就去岁十一月时,沈当家运货途遭遇山崩,当即便断了气,据说沈家长子是个不靠谱的,不仅没能接自家生意,反而败了个底朝天,最后还叫赌坊的人给扣了去,说是,到期不还债,便断他一只……”
其余的不必再往下说,猜也猜得出。自是将女儿卖了,去赎儿子一只。
陆九霄见怪不怪地勾了勾唇,侧颈问:“欠了多少?”
“五十两。”尹忠说罢,皱着眉头道:“不过主子,那一带的街坊邻居,似是都不知沈姑娘的母亲孙氏将人给卖给了老鸨,只说原是要给一个年过六十的富商老爷做姨娘的,聘礼都收了,却又给还了回去,说是沈姑娘病重,嫁不得,送回乡下养身子去了。
”
这其缘由,实在好猜。
姓石的老鸨眼光毒辣,光是瞧小姑娘那张脸,便知她来日身价定是不菲,出的价,一定高于那劳什子富商的聘礼。
陆九霄“啧”了声,眼看又要转起头的扇子,便听不远处传来陆菀的声音。
“什么老鸨,什么姨娘?”陆菀捏着浅绿色绢帕款款而来,好奇地望向歪歪扭扭坐在窗子上的人。
陆九霄斜眼睨她一眼,敷衍道:“姑娘家,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