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众人正打着,那头“哗啦”一声,珠帘轻晃,一羽衣女子款款而至。
    喏,可人心的来了。
    座上静了一息,就见羽衣女子走至陆九霄身侧,朝诸位福了福身子,嗓音像是云团里捏出的一捧水似的,一开口就是至麻至酥,直让人骨头都软了。
    “茴香给诸位公子问安了。”
    说罢,她才单独面向陆九霄,小声道:“世子。”
    茴香正是百戏楼的活招牌,一曲《香闺怨》将风尘女子的苦楚娓娓道尽,名动京都。又生得一副柔情似水的好模样,多少人为听她一曲,下重金求之而未果。
    她是真真极难相见的,更莫说侍酒这档子事。
    偏偏啊,人家就愿意在陆九霄身后伺候。真叫人酸掉牙了。
    陆九霄轻轻“嗯”了声,茴香便熟稔地在他身侧落了座,主动揽下斟酒、剥果子皮的活。那十根葱葱玉指,也就陆九霄舍得了。
    是以,便有人半揶揄半羡慕道:“也只有沾陆世子的福气,才能见上茴香姑娘一面啊。”
    茴香娇嗔道:“公子说得哪里话,茴香可不敢。”
    说着,她含羞带怯地将剥好的葡萄递到陆九霄嘴边。男人低头含进时,薄唇无意触了她指尖,他眼尾微抬,瞥了她一眼。
    茴香当即红了脸,那满心羞涩-爱意,唯恐他不知。
    酒过巡后,陆九霄微醺懒散地靠在座上。一桌子,也没几个清醒的人了。
    孟景恒还在那头埋怨家逼他成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已是醉得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九霄捏了捏眉心,正欲起身要走,便被茴香一把抱住胳膊。
    “世子要走么?您都好些日子未曾来了,奴的新曲子,您也没听呢。”如此娇娇怯怯的模样,让人很是难以拒绝。
    见四下都是醉鬼,茴香大着胆子坐到他腿上,搂着男人的脖颈晃了晃,拉长音调道:“世子……”
    她的指尖,从陆九霄的脖颈处往下滑,带起一阵酥痒,这哪里是要唱
    曲的架势?
    见男人未推开,她那根食指更是滑过侧颈,勾过衣领,最后落在腰间时却是停了一下。
    茴香低头,好奇道:“世子今日怎没戴着平安扣?”
    陆九霄怔了一瞬,眉梢轻提。不知想起甚,忽然抬拍了拍茴香的臂,“下去。”
    纵然不愿,茴香也知陆九霄的脾气性子,他不似他看着那样好说话,实则是个冷心肠。
    她只好起身,放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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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月的晚风沁人心脾,拈花惹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仿佛能将人的骨头给吹软了。
    沈时葶虽是不必伺候旁人,可对石妈妈来说,伺候陆世子那需比伺候旁人更上心才是。
    该要学的,弹琴唱曲,跳舞献媚,那是一桩都少不得的。
    上回妙娘子教她歌舞时,便发觉她是真不擅于此。
    也是,这歌舞自古便是权贵取乐之物,正经人家的姑娘,学的都是些刺绣、古琴、书画等风雅事,哪里会学这些呢?
    是以,妙娘子围着她转了两圈,里的蒲扇在她腰间、臋间、小腿各自敲了两下,道:“学舞之人,腰身要软,否则这舞姿定也无法做到翩跹曼妙。”
    说罢,她抬头问:“劈叉下腰练过么?”
    沈时葶摇头,自然是没有的。
    她闲着没事练这些作甚?
    妙娘子摇头叹气,真正身娇体软的姑娘,大多是从八岁便开始练着身子,待到十五六岁,着实有些晚。
    思此,她拉来一个舞姬,指着她朝沈时葶道:“你仔细瞧着,学着。”
    就见那舞姬一只腿横在桌几上,上身伏下,两轻而易举地够住了自己的脚尖。
    这姿势实在算不得雅观,沈时葶磨磨蹭蹭,在妙娘子逼迫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横了条腿下去。
    妙娘子正想着摁着她的背使一把力时,却见她自己已将脚尖抓好,那腿像是没有筋骨似的,说伸直便伸直了。
    还不待妙娘子惊叹这是如何的有天赋,就听小姑娘着急道:“好了么?是这样么?”
    妙娘子应声,沈时葶便匆匆站直了身子,拉了拉衣袖。
    闺房外头,云袖正透过窗格,将里头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云袖自幼习武,身边要么是不似女子的女子,要么是五大粗的男人,在被派到花想楼前,她还在玺园看家护院。
    打小也没见过腰身这样软乎乎的姑娘,免不得瞪大了眼珠子,看得近乎忘神。
    直至身后传来两道轻咳,她背脊僵了一瞬,连忙站直身子。
    她望向主仆人,恭恭敬敬唤了声世子。
    陆九霄越过她的头顶瞧了眼,就见妙娘子一正撑住沈时葶的腰肢,而那小姑娘的骨头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仰成了个对折……
    沈时葶如此倒着身子,只觉得呼吸不匀,小脸憋得通红,正欲出声时,余光瞥见熟悉的暗红衣角。
    她脚底一滑,险些栽倒。
    幸而妙娘子眼疾快地扶住,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知晓了缘由,拉扯舞娘匆匆退下。
    沈时葶低喘了几声,忽然直起身子使得呼吸有些急促,不等开口,就被人用扇柄戳了戳腰肢。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醉意,他哑着声儿道:“你是没长骨头吗?”
    他戳的这两下疼极了,小姑娘眉头微蹙,没吭声。
    陆九霄眼角一抬,“我问你话呢。”
    沈时葶咬了咬唇,很轻道:“长了。”
    “是吗?”
    他尾音微挑,又道:“我看看。”
    ……
    ……
    沈时葶发现,醉了酒的陆九霄同平日不大一样。
    平日他做这种事时喜静,莫说是自己,甚至都不许她发出半点声响。可今日他话着实多了些,且还非要人附和。
    譬如,他问那妙娘子方才是作甚?
    她忍着破碎的呻-吟,艰难道:“练、练腰。”
    话落,陆九霄安静了片刻,又问:“是练过才这样软的?”
    沈时葶摇头。
    男人微一颔首,“哦”了声,“那便是天生就长了一副勾人的骨头。狐狸精。”
    她撇过头,真的极不愿意同他说话。
    陆九霄的醉意似是同汗滴一同挥洒了去,一番折腾下来,他反而精神了。
    瞧着两条腿打颤着去捡落地衣裳的沈时葶,他拍了拍她翘着的臋,道:“不用走。”
    说罢,他弯腰拾起衣袍,很快就给自己收拾成了一副体体面面的模样。
    须臾,停在花想楼下的马车缓缓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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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子点点,暮色渐沉。四处的街巷点起引路的灯苗。
    座于城门最北的皇宫,亦是渐渐息了灯。
    承乾宫,断断续续传出几声咳嗽。须臾后,有宫女端来药盏。
    雍容华贵的女子接过
    后,搅了汤匙坐在床头,递了一勺汤药道:“风寒可大可小,皇上可要好好保重龙体。”
    倚在榻上,面色不佳的宣武帝摇头叹道:“朕是老了,身子骨不成了。”
    李皇后忙驳道:“皇上说的哪里话,您正值壮年,龙体康健着,旻儿还等着皇上给他指正妃呢。”
    她说的正是如今的四皇子,乃李氏所出的嫡子,赵淮旻。
    闻言,宣武帝道:“淮旻如今是二十有一了?”
    不待李皇后回话,他又道:“九霄那孩子也这个年纪了,淮旻好歹还有个侧妃,他倒好,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未曾有……”
    李皇后顿了顿,低头搅着汤药,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可他日日出入秦楼楚馆,未见有个收心的时候,倒是同阿咸那孩子,如出一辙的顽劣。”
    听得皇后将陆九霄与李二放在一处比较,宣武帝当即拉下脸色,“怎可一样?永定侯为我骊国镇守冀北,九霄那孩子无人管束,待到成了家,他自会改正,你给淮旻挑选正妃时,也莫忘多留意留意。”
    李皇后低声道:“……是。”
    话说得急,宣武帝又咳了两声,他靠在引枕上,似是想起什么,语气缓慢道:“他年幼时便能拉开朕的百里弓,箭一发,皆是正靶心,这么些年,是荒废了那一身齐佳的根骨……”
    他说这话时,口吻难免有些可惜。
    李皇后的指甲却陷进了心里,陆九霄哪里比得上她的淮旻,可皇上偏是能从他百般不好,独独看见他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来晚了。评论我都有看,感谢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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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果香味
    《芙蓉帐》18
    日子徐徐而过,明面上同往常无异,姑娘们踏春、赏花、吟诗作赋,一个个娇俏人儿比春日的花骨朵还要鲜艳上几分。
    可实则呢,皇后娘娘在给四皇子张罗婚事,谁家没有个适龄的姑娘,谁家不存点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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