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妍听说后,立刻冲了过来,上下打量那个宫女两眼,然后骂了一句狐媚子,进去找她娘去了。
宫女一个人立在外间,有些不知所措。李太后挑了她来服侍诚亲王,她心里有些窃喜的。她是太后赐的,诚王妃就算再嫉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刘悦妍进去后,还没开口,魏氏就把她撵走了。魏氏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魏氏仔细想了想自己这半辈子,从小虽然是个普通姑娘,魏家也不缺吃喝,她娘疼她,她小时候就是个没心眼的傻姑娘。等到长大嫁人,因为总是生女儿,和婆婆妯娌开始渐渐有了矛盾。等老二一家子打着过继的注意后,魏氏忽然就开了窍,变得像头母老虎一样,尽全力保全自己的小家。
可那时候刘文谦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击退了所有人的进攻。刘文谦在刘家有钱,谁也没法和他较真,魏氏也不用向族里任何一个妇人低头。
现在,她成了高贵的诚王妃,却多了一群人压在她头上。李太后是她婆母,是当朝太后,连皇帝都不敢忤逆她,魏氏又怎么敢。她知道,在皇家,像她这种不听话的王妃,分分钟被人弄死,再娶个贵女就是了。
魏氏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拼尽全力,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家。她没有任性的资格,也没有胆量去和太后较量。她觉得自己变了,她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敢说敢做的魏氏,她敢抽徐氏嘴巴子,却要对着皇后磕头,她敢和汪氏吵架,面对李太后时,却要一直陪笑脸。
魏氏尽情哭了一场,从她进京开始,她就一直在努力学习做个合格的皇家儿媳。可她知道,不管她做的多好,只要诚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就是不合格的,连她的儿女,也要被人诟病。现在,这些人手段卑劣到靠传这种谣言来攻击她和丈夫之间的关系。
魏氏似乎把心里的压抑全部哭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心里有把刀在搅。从此以后,她就要和丈夫分崩离析,面和心不和。她要和宫里那些女人一样,整天勾心斗角,谁能把男人哄到自己床上睡一晚上,第二天就可以傲视群雌。
魏氏哭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浑身疲软地躺在了床上,连饭都没吃。
整个诚王府里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两个女儿一直守在外头,那个宫女被于嬷嬷带走了,安置在了一间客院里。
刘文谦夜里如往常一样回来了,才进王府大门,他就觉察到了气氛不对。所有下人都小心翼翼的,还有人偷偷看他。
刘文谦思索了片刻,拉住一个小管事问,“府里发生何事了?”
小管事吞了下口水,装着胆子道,“回王爷,王妃,王妃好像生病了。”
刘文谦拔腿就往魏氏的院子里去。
等到了地方,丫头婆子们都恭恭敬敬地立在那里,两个女儿木呆呆地坐在正房明间里,见他回来了,过来行了个礼,勉强叫了一声父王。
刘文谦问,“你娘呢?”
刘悦蓁指指屋里,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做了个哭的动作。
刘文谦又问,“发生了何事?”
刘悦妍咳嗽了一声,“父王,皇祖母今日叫母妃进宫,给父王赏赐了个人。”
刘文谦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难怪如此。今日一天,太后给诚王赏人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大伙儿都晓得,却没一个人告诉他。
刘文谦看向两个女儿,“你们先回去,照看好弟弟妹妹。”
说完,他起身进了魏氏的房间。
魏氏斜躺着,脸朝里。
刘文谦坐到她床边,“娘子,我回来了。”
魏氏低低应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刘文谦见她身子有些歪,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娘子,事情我都知道了。娘子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魏氏长出了口气,“王爷,不用了。这是母后赏赐的人,王爷不能忤逆母后。王爷能一心一意对我这么久,妾已经满足了。以后,妾还会像以前一样对王爷的,全当家里多几双筷子吧。”
刘文谦听出来了,她的声音都带些颤抖。
他一把将她捞了过来,搂进怀里,“娘子怎么不信我?”
魏氏的眼眶红彤彤的,“王爷当日为了救我们母子,一把火烧了自己,我怎么会不信王爷,我不能让人诟病王爷的清名。”
刘文谦笑了,“名声是什么?就是圣人,难道就没人说他闲话?难道贪花好色还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魏氏顺势倚在了他怀里,“我每日要打理王府里的事情,还要带两个孩子,照顾王爷确实做得不够好。多两个人也好,我年纪大了,也能松快松快。”
刘文谦知道她口是心非,“娘子,我比你还大一岁呢。我又不是老色棍,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娘子还不到四十岁,怎么能说自己年纪大。娘子别怕,我谁都不要,就咱们两个过。”
魏氏难过了一天,忽然听见他这话,心里有些感动,但她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当天夜里,刘文谦把那个宫女晾在了一边,又留在魏氏房里,不管魏氏怎么推脱,强行拉着她就胡闹起来,夜里要了两次水。
刘悦妍早上起来听说后,咳嗽了一声,心里暗骂,什么狐媚子,也来跟我娘抢。
第二天一大早,刘文谦让贴身随从去帮他去内务府告假,他要去宫里看望爹娘。
他坐着自己的亲王车驾出门了,带上了那个宫女。
等他一走,整个诚亲王府里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王爷昨儿碰都没碰那个宫女,歇在了王妃屋里。”
“王爷和王妃情分真好。”
“王爷是要把那丫头送回去吗?太后娘娘会不会怪罪王妃?”
“王妃除了出身低些,别的也不差啊,从来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差的,总能体谅我们的疾苦。”
“唉,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传那种谣言。我听说,昨儿正院传了两次水,王爷还能有不足?真是不要脸,这样离间人家原配夫妻。”
……
刘文谦到了宫里后,直接去了寿康宫。皇帝正在和大臣们议事呢,他这个闲差,去不去都无所谓。
他才一进宫,李太后就知道了。
刘文谦如往常一样给李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安好。”
李太后笑着让他坐,“我儿近来如何?当差可顺利?”
刘文谦笑,“多谢母后关心,云表兄十分照顾儿子,儿子差事顺利的很。母后身子可好?父皇如何了?”
李太后起身,“我带你去见见你父皇吧。”
太上皇在床上躺久了,不免有些孤寂,他现在也知道自己的状况,那些雄心壮志都没了,只盼着有人来跟他说说话。
刘文谦按惯例问好,说了一些差事上的事情,让太上皇放心,然后又走了。
太上皇在心里骂,不孝子,不知道多陪老子说一会儿。
母子两个出去落座后,又开始闲话。
刘文谦说了几句后,表明了来意,“母后,儿臣多谢母后对儿子的关心。只是,儿子年纪大了,又一向清闲惯了,不耐烦府里有太多人。再说了,那宫女年纪小,和儿子家里的女儿们一样大,儿子看了就别扭,岂能有非分之想。儿子把人送回来了,母后,还是找个年轻人把她配了吧。”
李太后脸上的笑容没了,“老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后赐人被退回来,这还是头一遭呢。
刘文谦抬眼看向李太后,从他进京开始,李太后就十分爱护他一家子,他很高兴,活了几十年,被亲娘疼爱原来是这个滋味。可说句实话,李太后这个亲娘在刘文谦心里的分量并没有妻儿们重要。多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成年后尚且把小家看的比父母重要,更别说刘文谦这种快四十岁了才回家的人了。
李太后对他好,他愿意做个孝子。但李太后若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让他家里不得安生,他也不能事事顺着亲娘。
“儿臣知道,但儿臣不愿意。”
李太后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为了魏氏吗?”
刘文谦摇头,他先看向周边的人,李太后一挥手,所有人都下去了。
刘文谦忽然起身跪了下来,“母后,儿臣是为了自己。儿臣为什么自小离开了母后?是杜氏害得吗?不是,杜氏也没错,大家都是妃妾,你争我夺符合常理。要说错,都是父皇的错,他不该弄一堆女人。”
李太后有些生气,声音大了起来,“我当年也是妃妾,也不该进宫是吗?”
刘文谦知道她误会了,“母后,您参选合理合规,您没错。错的是这皇权。这皇权不把女人当人,当成只会生孩的牲畜一般。生了孩子又不好好疼爱,让孩子们像牲畜互相厮杀,手足残害。整个皇宫冷冰冰的,若不是有母后和皇兄在这里,儿臣一点都不想进来。儿臣每次来宫里都会想,不知道母后这几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儿臣心疼母后,可是母后,元宝他娘没错,儿臣不想让她变得和宫里的女人一样面目全非,也不想让诚王府变得和皇宫一样冷冰冰的,妻妾争夺,手足相争。如果做这个诚王让儿臣家里夫妇失和、父子相疑,儿臣不做也罢。”
李太后顿时气的用手指着他,“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个女人,连王爵都不想要了吗?”
刘文谦俯身磕了个头,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母后,谁人不贪恋富贵呢。儿臣当然想要王爵了,有了爵位,儿臣一家子都跟着享福。可如果这爵位要儿臣拿一家和睦来换,儿臣不想要。就像当初,儿臣想活下来,可儿臣要救元宝母子三个,儿臣只能一把火烧了自己。同样的道理,若是哪一日为了母后要丢掉王爵,儿臣肯定二话不说就把这帽子丢了。”
李太后听到最后一句话,内心忽然一软,气势也弱了下来,“皇儿,不是母后想破坏你家里的和睦,是流言可谓。看到你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母后心里也高兴。母后难道就想做恶人?你不想收用她母后也不逼你,你养在家里,随便给个名分,不理她就是了,也省的外人整日造谣中伤你们夫妇两个。”
刘文谦声音也软了下来,“儿臣知道,母后事事都是真心为儿臣考虑。儿臣是个没有野心之人,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白日里当差,夜里回家妻儿相聚,隔一阵子来看看父皇母后,给皇兄请安,儿臣觉得这日子真是美极了。放这样一个人在家里,儿臣一月两月不理她还行,时间久了,她心里能没有怨怼?万一她起了歹意,谁能料到有什么后果?儿臣既然不想要她,也不想耽搁她。”
李太后又叹了口气,她心里忽然有些羡慕魏氏,这满宫的女人,谁能有她福气大呢。
李太后又道,“近来外头有人传谣言,说皇儿身子骨不好,不堪入耳,母后不能让你被人耻笑。”
刘文谦忽然笑了,“母后,何必和这些蠢人计较。儿臣不怕,儿臣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儿臣就是房事不足,那又怎么样呢,儿臣过自己的日子,关他屁事!”
外头忽然传来一身呵斥,“胡闹!”
第82章 退宫女除夕夜宴
来人正是皇帝, 他听说诚亲王把那个宫女又送了回来,怕这个愣头青弟弟和母后吵了起来,让人看笑话。
皇帝对这个弟弟的品性多少有些了解, 你说他精明吧, 他又傻的很,不争权不贪财。你说他傻吧,说话办事,时常也能滴水不漏。
渐渐的,皇帝察觉到了。这个弟弟并不是傻, 他只是并没有把这些人真正当家人。可能在他心里,他的儿女们才是他的家人。甚至那个青州的义兄, 比自己这个亲兄长都更值得他亲近。
皇帝倒也不在意这个, 诚王这样正正好, 至于对他有多少兄弟情分, 皇帝心里清楚,皇家父子之间都没多少情分, 兄弟之间的情分就更淡薄了, 更别说这种几十年没见面的兄弟。
他需要这个弟弟充门面,弟弟也需要他获得体面和尊荣。兄弟两个能维持大面上过得去, 很好。
皇帝站在寿康宫门口听了一阵子,刘文谦和李太后吵架的话皇帝听得一清二楚。他觉得这个弟弟脑袋大概有问题, 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再一细想,皇帝心里也有些没意思。老五说的虽然难听, 何尝又不是真实呢。
还没等到皇帝再多想,就听见刘文谦赌气说不怕人家说他房事不足, 他只能呵斥他住口。
皇帝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路过刘文谦身边时, 抬脚就踢了他一脚,“混账,朕让你读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跑来和母后吵架。”
皇帝这一脚踢的不重,刘文谦因为没有防备,被踢歪了,趴在了地上。李太后顿时又有些心疼,但想到他刚才的混账话,忍了下来,没叫他起来。
皇帝给李太后请安,“母后,五弟不懂事,惹母后生气了。”
李太后平静了下来,“都是小事,皇儿怎么过来了,前朝不忙吗?”
皇帝端了茶放到李太后手里,“前朝再忙,儿臣也要来看望母后。”
刘文谦抬眼看着他们母子之间的互动,心里有了些触动,他仍旧跪着,“母后,儿臣不孝,都是儿臣的错。”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是不孝。”
刘文谦磕完头起身,“皇兄,臣弟才德浅薄,不堪为王,请皇兄收回这亲王爵位吧。”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好一个要美人不要权势的多情王爷,你这样,把母后置于何地?”
刘文谦抬眼看向皇帝,“皇兄,难道孝顺母后的方式,就是多睡几个女人吗?”
皇帝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他抬手把茶盏摔到了他身上,“混账,朕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欠教训。母后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却这样惹母后生气。”
刘文谦又光棍了起来,“皇兄,臣弟还是那句话。不论为了谁,母后也好,臣弟的妻儿也罢,或者是皇兄,臣弟随时都能抛开这些身外之物。臣弟本来就是一个市井商人,不懂朝廷大局,不懂君子礼仪,臣弟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家人。”
皇帝懒得理他,“母后,您莫要生气,儿臣来教训这个混账。”
李太后叹了口气,“算啦,我老了,也不想操心了。既然他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
刘文谦见李太后神色间有了一丝落寞,有些不忍心,“母后,儿臣一个闲散之人,怎么忽然就有人盯着儿臣家里的事不松口?儿臣虽然没本事,也是母后亲生,到底什么人在背后这样和儿臣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