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消磨完辰光,天已经近黄昏了。夏桐正想着是该继续到李蜜处蹭饭,还是该破除悭吝本性,到御膳房点几样好菜,还没等她做出决定,外头安如海洪亮的声音已然响起,“陛下驾到。”
说起来一个太监能有这把好嗓子也是挺不容易的。
夏桐慌忙从榻上下来,匆匆理了理妆容便到门外迎接,“恭迎圣上。”
刘璋还是头一次到柔福宫来,满眼都是嫌弃,觉得殿门太小,院中的花木太过杂乱,地上还有些未清理干净的瓜壳果皮——难道夏氏平日里都这般懒散么?
夏桐瞧见他的目光,心虚的道:“妾正打算命人清扫呢,谁知您忽然就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还以为能好好休个假,谁知班主任忽然来家访,夏桐森森感觉自己重回学生时代。
好悲催~
刘璋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板起俊脸:“朕为何不能来?这天下都是朕的。”
行行行,您老威风。夏桐赶紧认怂,亲自扶皇帝进殿,将他按到一张太师椅上,又命秋菊倒茶来。
不过料着皇帝不会用她殿里的东西,夏桐只让人拿去年的陈茶叶冲了一盏——新茶还未开封呢,不必费事了。
反正皇帝一向嘴刁,再好的茶叶都味同嚼蜡。
谁知刘璋偏偏端起饮了口,眉头皱得小山高,“这是几年前的茶叶?一股子霉味!”
夏桐:tot
赶紧让侍女换新茶来,这人怎么老不按套路出牌,害她服侍得心惊肉跳。
刘璋却嫌弃的摆手,“算了,朕谅你宫里也没什么好茶。”
夏桐:“……”
知道你还问,这不是故意找事么?
不喝茶,那就吃饭好了。刘璋问安如海,“时辰差不多了,御膳房的晚膳可有送来?”
夏桐以为他会就此离去,可谁知那人一拍膝盖,“算了,今日朕和夏美人一道用膳,让膳房不必费事了。”
夏桐一听便着了忙,她倒是不怕与皇帝同桌用餐,可问题是她这里没什么好菜呀!等会儿论起来不成了慢待客人?
夏桐就让春兰去李蜜处打打秋风,不拘什么红烧猪脚炝烤排骨拿来交差,不然全是素的看着多难为情。
刘璋冷道:“怎么,还怕朕抢你的东西?”
没见过这样小家子气的,一两道菜还生怕人占了,倒要从别处借来敷衍,他看着有这么贪么?
夏桐:“……”
她冤枉!
算了,皇帝要自讨苦吃,夏桐也懒得照顾人家的胃口,自暴自弃让春兰去御膳房取膳来。
等食盒送到,刘璋看着碗里的清炒菜心、凉拌茭白、烩三丝等等,惊愕溢于言表。
最有肉感的居然是一道菠菜猪红汤,猪红没见几块,汤倒不少。
刘璋夹起一箸菠菜端详片刻,诧道:“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
难怪生得如此苗条,可见她陪自己用膳的模样,不像是食欲不振之人呀!
夏桐也懒得帮御膳房遮掩,诚实的道:“不止臣妾,大家所用的都差不多。”
准确的说,是她们这帮新人,刚进宫人生地不熟,既无门路,银钱也须省着花,自然无心打点。
刘璋沉默,唤安如海,“朕记得每月拨给御膳房的银钱可不止区区之数。”
安如海抹了把汗,皇帝该不会疑心他中饱私囊罢?天可怜见,他就算要攒棺材本,也不会在面子上做得这么不好看呀!他可成什么人了?
安如海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陪笑道:“银钱虽不少,可御膳房的菜色就那么些,有人点得多了,就有人点得少,分配不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话说得虽然隐晦,意思却很明了——能操纵御膳房克扣秀女例菜的,除了蒋贵妃还能有谁?
蒋贵妃或许没多少坏心,只是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可千不该万不该撞到皇帝眼皮子底下,这下却不好收场了。
刘璋冷笑,“朕予她尊位,倒纵得她生出许多野心。”
安如海站在一旁装哑巴,这种时候火上浇油或是息事宁人都不妥,皇帝跟贵妃,哪一方他都不愿得罪。
夏桐也想努力缩小存在感,谁知皇帝偏偏问着她,“你既然吃得苦,为何不早些跟朕说明呢?”
夏桐心道我哪敢上贵妃眼药,何况这么点小事,就算遭受不公待遇,皇帝也不会将贵妃怎么样,再说还有太后在呢。
今日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夏桐便老神在在的道:“妾留着肚子,在乾元殿才好大快朵颐啊,您看我吃得香甜,自己胃口不是也更好么?”
刘璋:“……”貌似还真是。
安如海则钦佩的望了夏桐一眼,好一个能言善辩的伶俐人儿!
论起拍马屁的本领,夏主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稍早,明晚还是九点见~
第17章 宠爱
皇帝心情大好,连素菜也吃得有滋有味。
夏桐则是个无肉不欢的,正想着要不要到东偏殿去蹭点荤腥——不过李蜜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吃完了,她那个空间做得十分隐蔽,夏桐要不是每回踩着点前去,还未必能赶上。
刘璋就见她频频朝门外张望,以为她跟自己心有灵犀,哂道:“你也觉得殿门太窄了么?”
夏桐:???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但想到皇帝进门时的嫌弃眼神,夏桐便明白过来,讪讪道:“柔福宫的确不及乾元殿宽敞。”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只是嫔妃住所,若规模能赶上帝王,那不得翻天了?
刘璋颔首,“何止,朕连一条腿都伸不开。”
夏桐:“……”
您是属大象的么?
虽然觉得皇帝的措辞有些夸张,可他都这么说了,夏桐也只得附和,“不如请人来扩建一番?”
反正是皇帝提起来,这项银子也应由皇帝出资才对,夏桐想得很美好——她也嫌这院子小呢。
谁知刘璋瞥了她一眼,却淡淡道:“不必费事了,还是迁宫罢。”
夏桐:(⊙o⊙)
这个难道不更费事么?
算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皇帝是这天下最大的地主,她这个贫农就懒得操心了。
刘璋因让安如海取舆图来看。
夏桐就见安如海麻利的从衣袖里取出油纸包裹的一卷东西,摊开一瞧,果然是内廷底图,上头密密麻麻,将每个宫的位置标注得清清楚楚——夏桐很怀疑这位公公是哆啦a梦变的,不然怎的什么都有?
刘璋端详片刻,指着距乾元殿最近的一处道:“就关雎宫吧。”
夏桐没背过几本诗经,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却是耳熟能详的,一时间心底有些酥软,难道皇帝挑这座宫殿给她,是为了表达对自己的爱慕之情么——当然,她很知道那不可能,多半是只有这么一个剩下的,收拾起来方便。
刘璋就见她时而一脸荡漾,时而一脸平静,不禁微蹙剑眉,这人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哎,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考虑到地理位置便利,刘璋也无心再更改了,吩咐安如海,“遣人整顿一番,择日请夏美人住进去罢。”
安如海笑着答应。
夏桐后知后觉有了出头鸟的觉悟,想起自己本应该推辞不受,“陛下,还是不要麻烦了,妾承恩未久,既不曾立下功绩,亦未诞育皇嗣,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会落人口实。”
刘璋无语地看着她,朕圣旨都颁完了,这时候再来假谦虚有意义么?
安如海及时充当皇帝的传声筒,“主子放心,冯美人不是也一人独居一宫么?由她为先例,没人敢诽谤夏主子您的。”
夏桐一想也是,先前是冯玉贞集火于一身,如今自己不过跟在她身后分点汤汤水水,想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高高兴兴应下。
不过自己这一走,柔福宫西偏殿就空出来了,李蜜没人发牢骚,恐怕得天天去关雎宫烦她。
夏桐就想着,还是得给这位塑料姐妹花找个伴,因道:“陛下如此盛情,妾就斗胆再求个恩典,请您将王选侍迁来此地吧。”
夏桐占了那些灵泉的便宜,总得适当知恩图报。正好王静怡一直嫌她分的宫殿不好,人多眼杂,等柔福宫空出来,便可将她挪进去——虽然仍旧是合住,可双人宿舍跟多人宿舍当然是不一样的。
且这两位都是自带外挂的神奇女侠,正好让她俩互相牵制,夏桐也能松散些。
刘璋看不出夏桐的小心思,只当她念及旧情,照顾一下世交伯父的女儿,遂冷哼一声,“你倒体贴。”
夏桐乖巧地坐着,两眼闪闪发亮——难得有人夸她,哎嘛好害羞。
刘璋轻咳了咳,下意识挪开视线,从前没觉得,如今霞光映照下,才发觉小姑娘生得还是挺娇俏动人的。
奶白色的皮肤甚至有些晃眼睛。
喉间倏然动了下,刘璋努力平静道:“安置罢。”
夏桐满心欢喜地看着碗碟撤下,想着皇帝这样嫌弃宫殿狭小,必然不肯留宿,自己便能美美地睡上一整夜。
正要送驾,可谁知皇帝大手一挥,“随朕来乾元殿。”
安如海殷切地送上一顶小轿。
夏桐望着皇帝霸气的身姿,心底眼泪汩汩流淌,万恶的地主阶级,连觉都不让人睡的!
李蜜倚在东偏殿门首,看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脸上却并没多少嫉恨之色,反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侍女咦道:“才人,您不担心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李蜜神情平淡,眼中却露出一丝嘲讽,“不过是幌子罢了。”
皇帝若真心爱重夏桐,怎么会不肯留下,反倒拎小鸡仔一般将人提走,不就是怕人发现端倪么?等到了乾元殿,不知是罚跪还是责打呢,听说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心理越容易变态,何况头顶架着一顶硕大的绿帽,皇帝能忍得下才怪。
李蜜惬意地道:“走着瞧吧,看她能得意到几时,这宫里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侍女:“……”
你说的这些不都是凭空想象么?又没证据证明是真的。
总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这位李才人成天就会做些美梦,行动却不见拿出半分,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