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否则,这魏氏的心思也太恶毒了,天底下岂有这样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利用?
虽说方才她只沾染了一点点,可夏桐到底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回寝殿将封存的灵泉水挖了两小勺喝下去,以防万一。
顾明珠过来时,很明显注意到满屋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便知不好,可魏王妃已经走了,又是因为什么?
夏桐神情凝重,让人将刘昀抱给她看,“顾大人,请验一验这孩子的衣裳。”
顾明珠剪下一截衣袖,用不着怎么费力便已查明成分,“娘娘,是麝香。”
“果然如此。”夏桐冷笑,原本只在宫斗剧里见过这玩意,没想到还真有。
顾明珠看起来亦后怕不已,“还好娘娘嗅到的不多,否则若小世子常常过来,娘娘腹中的龙胎定会受到侵害,甚至不保。”
她郑重施礼,“此事微臣定会如实禀报陛下,娘娘且宽心便是。”
夏桐点头,“有劳你了。”
*
皇帝比夏桐想象中来得更快,夏桐正端了碗撇去浮沫的热牛奶慢慢饮着,谁知皇帝一阵风似的进来,将她吓了一跳,乳白色的液体差点泼到床上去——那误会就大发了。
刘璋抓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似乎生怕眼前是一具干尸,“你没事吧?”
夏桐:……
麝香没让她出事,皇帝这样用力摇晃倒让她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毕竟对方是一片好心,夏桐只好弱弱的道:“妾很好,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刘璋面容下沉,“朕一听说你中了毒,就急忙赶来,生怕迟了一步。”
中毒……顾明珠到底是怎么措辞的,让皇帝误会如此之深?
毕竟关心则乱,夏桐还是挺感动的,只得好言好语同他解释,其实没多么严重,大概是底下人危言耸听。何况,她方才已经请顾明珠把过脉了,胎像平和,半点影响也没受到。
就算真中了麝香也不怕,有灵泉在,她可谓无往而不利。
刘璋可不能就此作罢,冷着脸道:“刘昀呢?让那小子过来。”
夏桐看他要把气撒在侄儿身上,忙道:“小孩子懂得什么,陛下若因此迁怒,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刘璋道:“他娘做出那种事,他怎么有脸在你宫里好吃好喝,这也不是正经人所为。”
夏桐:……
这逻辑听起来无懈可击,可您是不是忘了这娃才两岁?
正好宁寿宫的宫人奉命前来,要将小主子带回去,谁知见皇帝也在,慌得六神无主,急忙屈身行礼。
刘璋没好气道:“告诉太后,昀儿要在关雎宫住一段时日,是朕的意思,请母后不必牵挂。”
那宫人待要再说,可见皇帝眉目冷得跟淬了冰似的,吓得一阵哆嗦,连滚带爬逃走。
回去之后,蒋太后听说人被关雎宫扣了下去,气得要去找夏桐理论,这人愈发胆大包天了,想绑架来做人质么?
还是那宫人苦心劝道:“是陛下的吩咐,不关夏婕妤的事,陛下也说了,等问出想要的结果,自然会放世子爷离开。”
蒋太后皱眉,“到底什么事这样神神叨叨的?”
宫人附耳说了两句。
蒋太后一听也是惊掉下巴,“真是麝香?”
这是谁干的好事,心眼也忒坏了,还敢利用她亲孙子!几乎顷刻之间,蒋太后便联想到魏氏身上,除了她,没人能这么容易在刘昀身上做手脚,还是在蒋太后眼皮子底下。
蒋太后便传召魏氏进宫。
魏氏才不肯来呢,照旧称起了病。知道事发,她当然不敢来自投罗网,刘昀虽是她生的,可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宫里,不知见过多少位娘娘,要说有谋害皇嗣之嫌,蒋碧兰蒋映月姊妹,德妃贤妃,乃至底下几位修仪修媛都有嫌疑。
只要她咬死了不认,谁也别想将罪名扣到她头上。
魏氏的算盘打得很好,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刘昀被夏桐好吃好喝喂了两天,就乖乖吐口了——那袖中的香料是娘亲为他染上的。
夏桐将剩下的半块糕塞进小不点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朝春兰笑道:“是个好孩子,可惜太诚实了点。以后本宫有了孩儿可不能像这般,撒谎也须撒得滴水不漏,哪能一点诱惑都受不住呢?”
春兰:……
忽然为小主子的前途担心起来。
这回就用不着再含糊了,一列金甲卫光天化日冲进驿馆,明晃晃地将魏氏逮捕归案,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刘放听说消息,吃力的从榻上爬起,要去见魏氏一面,蒋太后忙按住他,“你糊涂了,这时候还管她做什么?”
刘放苦着脸道:“我总得把休书给她呀!”
蒋太后:……
第61章 后悔
刘放亲自去了天牢一趟, 果真不负众望给了休书魏氏。
魏氏起初不服,狠狠瞪着形同陌路的丈夫,“你休想!我不会让你跟冯玉贞那贱人逍遥快活的!”
这会子急急休了她, 还不就是想跟冯氏做一对风流鸳鸯么?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两人的算计。
刘放冷冷道:“你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重罪,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你不答应也行,我这就回禀母后,要她从严处置, 到时候不止你性命不保, 昀儿因为你的关系, 今后也无缘世子之位, 你可愿意?”
魏氏没想到他竟用儿子的前途来威胁自己,气得嚎啕大哭, 在牢中撒泼打滚, “是不是冯美人教你这么说的?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只有你这傻子甘心听她差遣……”
刘放实在不耐烦同她纠缠下来,“我看你真是冥顽不灵, 这回纵使皇兄肯饶你, 我也不能饶你, 你就好好等着下辈子改过自新罢!”
魏氏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封休书,她太清楚丈夫的脾气,说得出做得到,明知无力转圜, 只得服软,好歹留住性命再说。
刘放也多少念及夫妻之情,请求皇帝法外开恩, 并未赐死, 而是贬去名分, 废为庶人,送去家庙清修——其实就跟终身监-禁差不多。
夏桐照看了刘昀几天,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将其送回宁寿宫,免得太后怪罪。其实她对这孩子挺有感情的,他娘归他娘,小团子却着实玉雪可爱,让人看着便想咬上一口。
谁知刘昀回去后哭闹不休,蒋太后吵得都没法安睡,只疑心夏桐在其中做了手脚。
后来不得已,又将魏氏暂且从牢中放出来,说也奇怪,刘昀一到她怀中就乖乖听话,不多时便打起盹来。
众人叹为观止。
魏氏则垂泪道:“昀儿是我生的,自然依恋生母,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太后宽恕,只求太后念在昀儿年纪尚幼份上,容我多带他几年,等昀儿长成,我自会前往家庙,长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蒋太后差一点就要被儿媳妇打动了,还是刘放与她朝夕相处,颇为了解妻子的脾性,于是请来太医验看,这才知道魏氏除了给刘昀染麝香之外,在自己身上也熏了另外一种香料,刘昀与她朝夕相处,习惯了才能安睡,旁人那里闻不到这种好闻的气味,自然吵闹不休——敢情她在动手之前就已盘算好了后路,打算借孩子来复宠。
魏氏当即面如土色,再说不出话来。
蒋太后也对其失望透顶,再不说求情的话,至于刘放,他狠狠扇了魏氏两耳光,命人将小世子抱进里屋,再不许二人见面。
魏氏面临母子分离之苦,当真哭得痛彻心扉,可这回却是她自作自受,再无人能帮她了。
夏桐得知魏王妃——不,应该说魏庶人的光辉事迹,着实惊得目瞪口呆,这不妥妥是个当代安陵容么?她不进宫、只做了个藩王妃真是太屈才了。
如今废为庶人不说,旨意也由出家改为流放,从此要到边塞苦寒之地服徭役,过不上几年便香消玉殒——看来她嫁人之前应该好好看看丈夫的名字,“刘放”可不就谐音“流放”么,可见命里注定有此一劫。
夏桐正老神在在想着,却发现皇帝目不转睛盯着她——并非那种深情的目光,而是带一点审视意味的。
夏桐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呛出来,这人怎么老动不动吓人?
她最近没做啥坏事呀——偷吃算不算?夏桐略有点心虚的问道:“妾脸上有脏东西么?”
刘璋摇头,“朕只是奇怪,先前昀儿在你宫里待得好好的,怎么一去母后身边就哭闹起来?要是因为熏香,你宫里也没熏香啊。”
夏桐:……
其实那段时间刘昀也吵来着,不过她偷偷给刘昀喂了两勺灵泉水,他就乖乖听话了,还砸吧着粉嘟嘟的小嘴,说很甜。
可能以为是某种新奇的饮料吧。
这是她的大秘密,夏桐当然不可能对外人说,没准以后会拿来救命的——皇帝虽说是她的夫君,也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可夏桐也未完全将他纳入自己人的范畴内。
她只有这一个老公,老公却有许多的老婆,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便不对等,夏桐自然得为自己攒点底牌。
所以她只讪讪掩饰过去,“可能因为妾身怀有孕,小孩子见了妾便觉亲近。”
说起来两人还是堂兄弟呢,冥冥之中自然有一份牵绊。
刘璋姑且相信这份说辞,可仍是多看了她两眼,“朕总觉得你有秘密瞒着朕。”
夏桐心道这宫里谁没秘密?随处可见高手云集,就连皇帝自己也未必一清二白。
她可不会傻到毫无保留,便只含笑道:“怎么会呢?您一定是多心了。”
急着转移话题,“妾听闻临江王想求见冯美人,不知可有此事?”
刘璋颔首,“你的消息倒快。”
那便是真的了,夏桐觉得很不可思议,魏氏被流放,临行前认下了所有罪行,冯玉贞因此也得以解除禁足,可当初临江王满腔热忱的站出来为她顶罪,明眼人都看出这对男女不简单,如今刘放刚恢复单身,立刻就去找冯玉贞见面,要说没点苟且,谁信啊?
就连夏桐都觉得皇帝太过宽宏大量了,“陛下不认为他俩该避避嫌么?”
毕竟不能以现代人的观念来要求古人,冯玉贞名义上还是皇帝妻妾呢。
刘璋却沉吟道:“若阿放想带她回临江,朕决定成全他们。”
夏桐:……
她看皇帝头上已长出青青草原,这是怎样感天动地的精神呀?
刘璋却狡黠的一笑,摩挲着她柔腻手腕,“朕成全他们可不单是为了名声,冯在山那老头一向龟缩,出了这样的事,朕看他不得不站出来请罪了。”
到时候皇帝便可顺理成章地施恩给他,宽恕他“教女不善”的罪过,冯在山为了保全那张老脸,从此不得不兢兢业业为皇帝效命,皇帝要借由这支枪来对付蒋家也容易多了。
夏桐:……
宫斗高手果然还是宫斗高手,她这脑子只配洗洗睡吧。
临江王病体痊愈之后,赶在初冬之时离开了京城,但出乎意料的是,冯玉贞并未随他一起回去。
两人那次见面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但看起来临江王十分郁卒,冯玉贞顶多有些伤感。
可刘放还是尊重了仙子的意愿,未将她强行带回临江,而为了避免触景伤情,刘放也不欲在宫中久留。
辞别那日,冯玉贞并未去正殿送行,只远远地隔着桂花树望了眼,之后便默默回玉芙宫垂泪——真成了嫦娥与后羿。
李蜜素来不待见她,见到此情此景却也有些不忍,“你既然喜欢,为何不干脆跟他走呢?魏氏已去,我看临江王的意思是要立你为正妃的,岂不比留在宫中寂寂无名强多了?”
虽说名份上不太妥当,可冯玉贞毕竟未承宠过,仍是完璧,总有办法圆过去的。历来脏唐臭汉,这种事还少么?
“莫非你是怕冯大人为难?”李蜜问道。心里对冯玉贞多了丝钦佩,能为了家族牺牲小我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