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总觉得这两人是专程到产房来秀恩爱的。
不过接生嬷嬷们早就见惯了各种非常状况,对此也不以为奇,而是紧锣密鼓忙着手头的事——有皇帝这般盯着,她们更得费一百二十个心,若不能让夏婕妤平安将皇嗣落地,只怕她们的人头就该落地了。
夏桐此时处在十分蒙昧的状况中,仿佛迷迷糊糊,又仿佛格外清醒,听见殿外的喧嚷之声,她不禁咦道:“外头怎么了?”
刘璋很平静的道:“没什么,大概是贵妃跟冯氏打起来了。”
夏桐:……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很怀疑皇帝在其中做了手脚。
刘璋淡淡一笑,“朕不给她们找点事做,只怕她们就该想着如何给你添乱了。”
说罢唤来安如海,“让贵妃等人都回去罢,免得扰了夏婕妤清净。”
安如海恭敬应下,羡慕的看了夏桐一眼,觉得皇帝对夏婕妤真是体贴,为了她把所有人的面子都给驳了。
夏桐:……
这位公公,您别摆出一副正房羡慕小三的模样行不行啊?论理安如海才是跟皇帝最久的人呢。
可惜安如海生得微胖了点,他若是个清俊小太监,没准能当成帝王的心尖宠妃。
夏桐正胡思乱想着,忽感觉身下一阵又酥又麻的胀痛传来,说不出的难受,那为首的接生嬷嬷催促道,“娘娘,用力啊!孩子的头就快出来了!”
夏桐从没想过生孩子是这般费力气的事——或者之前也想过,可总以为不过是大号的月经,如今身临其境,才发觉实际要可怕得多,简直像把一个足球大的卫生棉条硬生生从身体里拽出来,还是没吸饱血、不够润滑的那种。
她后悔应该把寝殿里剩的那半瓮灵泉取来,不然若真死在这里该如何是好?可这会子她连唤人都没力气了。
不晓得王静怡在不在,哪怕戳穿秘密会招来仇恨,可只要她能救自己和孩子一命,夏桐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迷迷蒙蒙中,她看到枕畔男人的面容,那张素来不苟言笑、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般的面容,此刻竟漾满黄豆般的汗珠,额头甚至鼓出了青筋,远不复平时的潇洒模样。
原来他也是会怕的,夏桐不禁放松了些,甚至有点想笑——可惜没有照相机,不然真该将这一幕拍下来,让皇帝看看自个儿紧张的时候有多么滑稽。
尽管皇帝握着她的手都快将她捏断了,夏桐却不觉得,依旧沉浸在这个男人难得的情感流露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见稳婆大声呼喊,“娘娘,再加把劲,马上就好了!”
夏桐身不由主地绷紧肌肉,感觉有什么东西倏然离开自己体内,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
稳婆惊喜的道:“恭喜陛下,婕妤娘娘平安为您生下一位小皇子!”
刘璋顾不得看孩子,先去摸夏桐的手,“桐桐,听到了么,你为朕生下了皇嗣,是个健康的男孩儿!”
夏桐第一个反应是这下终于能松口气了,是个皇子,可以避免继承人断绝的危机,而她也有充分的时间来调理身体;与此同时,也昭示着她在宫中的地位终于稳固,日后即便是失宠,她也无所畏惧了。
带着这股劫后余生的欣慰感,夏桐沉沉睡了过去。
第77章 敦敦
不知过了多久, 夏桐才悠悠醒转。
室内十分空旷,稳婆和太医早就离开了,连桌上的灯烛都灭了几盏。夏桐只觉喉咙里干渴得厉害,挣扎着想起来倒杯水喝, 谁知足下一个不稳, 差点栽倒在地。
春兰听到动静进来, 忙道:“娘娘, 您刚生完孩子, 太医吩咐了,得多多静养, 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做就行了。”
夏桐看她另换了一身衣裙, 不禁咦道, “我睡多久了?”
春兰还未来得及回话,外头一个沉稳的声音道:“还说嘴呢, 都一天一夜了, 若非太医说只是产后体力亏虚, 朕倒要被你给吓死。”
夏桐看见皇帝眼下明显的乌黑, 唇边还冒出淡淡的青茬,心里怪不好意思的,难道皇帝竟陪了她一天一夜?
那朝政怎么办?
刘璋没好气的道:“朕自然不会因噎废食, 奏章就在外间放着呢!”
合着把她这里当成待人接物的小公馆了, 夏桐觉得自己很像旧社会里负责应酬的姨太太,又或者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不过当她瞧见皇帝手中的物事时,这些念头便都化作对食物的渴望。
她迫不及待接过那碟红糖发糕吃起来,当然也没忘一边喝着香浓嫩滑的鸡蛋羹, 这些都是补气养血的好东西。
刘璋怕她噎着, 找了个软枕给她垫上, 又缓缓为她顺气,心疼的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吃饱喝足后,夏桐幸福的抹了把嘴,躺在床上打着饱嗝。
这时候就想起那个从她腹中爬出的小生命来。
刘璋让人把孩子抱来给她看,夏桐瞧时,只见小家伙生得圆头圆脑,胳膊腿儿都跟洗净的藕节一般,屁股更是浑圆可爱。此时人醒着,小嘴还叭叭的吐着泡儿。
夏桐越看越觉爱不释手,“不愧是咱们的孩子。”
这孩子完美继承了双亲相貌上的优势,叫人半点都挑不出错来。
刘璋心道这人是没见过宝宝刚出世的模样,浑身上下跟个染了血的毛猴似的,亏得乳母们又是清洗又是擦身,再经过一日夜的调养,才变得白白嫩嫩。
夏桐道:“陛下,您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不然成天小皇子小皇子的叫着,多别扭呀,她从前的家乡也流行为孩子起个通俗易懂的乳名,不止为叫着方便,也是保佑这孩子无病无灾、逢凶化吉。
刘璋一时却无头绪,“你是他的生母,就你来想吧。”
夏桐其实巴不得这一句,留神端详了孩子片刻,便喜孜孜的道:“瞧他生得白胖圆滚,就像个矮墩墩的大冬瓜,不如就叫冬瓜吧!”
刘璋:……这真的是亲妈?
他可不容许儿子有这么一个难听的小名,传出去岂非成了笑话,当即驳斥道:“不行!”
夏桐委屈脸,“您答应让妾自己做主的……”
刘璋发现这小姑娘越来越会辖制人了,从前撒谎舌头都打结,如今却能面不改色装可怜,说也奇怪,刘璋自诩心硬如铁,可只要夏桐脸这么一垮,眼皮这么耷拉下来,他立刻感觉身上软了半截。
真真是前世冤孽。
拗不过夏桐百般央求,刘璋只得退让一步,但冬瓜肯定是叫不出口的,他沉吟道:“就叫敦敦吧,取温和敦厚之意,朕也希望他能胸怀广大,海纳百川。”
夏桐模糊感觉他另外寄予厚望,可这种事她一介后宫妇人是管不了的——就算皇帝真有立太子之意,她难道还能说情愿不情愿?不比寻常人家,刘氏一族可的的确确有皇位有继承。
至于旁人会怎么想,她就管不了了。
反正敦敦现在还小,皇帝暂时是不会立他为太子的,这样,她们母子仍稍稍安全。
刘璋见她面色沉吟,不由打趣道:“怎么,还惦记着你那矮墩墩的大冬瓜?朕看你倒是越来越像冬瓜了。”
目光落在她丰满高挺的胸前——生完孩子,肚腹一下子瘪了回去,胸脯却仍和生前一般饱满。
夏桐脸上微红,忙取了床锦被盖住,嗔道:“胡说!”
刘璋哈哈大笑。
夏桐视线下移,忽的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还没亲自给孩子喂过奶。
正好敦敦小脸皱起,似乎是饿了,夏桐便让春兰将孩子抱过来,轻轻撩起衣襟,顾不上怕羞,泰然自若准备承担一位母亲的天职。
事实证明她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敦敦在那嘬了半天,不止没吸到半点奶水,倒把她弄得生疼。
夏桐向春兰投去疑惑的目光。
春兰尴尬道:“顾大夫说了,您暂时还没有奶,还是交由乳母喂养为宜。”
夏桐很生气:“那你该早点说呀!”
春兰:……
当然是因为皇帝使眼色才不敢说的,她尊敬主子,可更怕皇帝呀。
刘璋则还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笑模样。
夏桐蓦地领悟到这人多么可恶,他根本存心看她出丑!虽不敢直言怒骂,却狠狠瞪了他几眼才甘休。
夏桐扭头朝春兰道:“让厨房多炖些乌鸡和猪肘来,少放些佐料,尤其得注意盐量。”
若非时令不对,她还想让人捉几条鲫鱼回来——这些都是催奶的好东西。
春兰去后,刘璋方轻咳了咳,“其实你何必这样麻烦,朕看由乳母喂也挺好的。”
夏桐心道您知道什么,吃亲娘的奶最利于加强免疫力,旁的那些歪瓜裂枣都比不上。
不过这套理论她显然不能对皇帝直说,便只道:“您哪里晓得身为妇人的苦楚,别看这会子没什么,回头若胀痛起来,想纾解都没法纾解呢!”
所以哺乳其实是一件两利的事,她就听说有人涨奶涨出乳腺炎的。
刘璋炯炯有神望着她道:“还有朕呀,朕可以帮你。”
夏桐好容易才理解出他指的是什么意思,或许皇帝真是一本正经,可她却止不住脸上发烧,感觉整个人无形中都被他带污了。
于是悄悄背转身啐道:“流氓!”
刘璋敏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你说什么?”
“……没什么,”夏桐连忙将手掌摊到鬓边,小扇子一般挥动起来,“妾是说,这屋里太过闷热,妾都流了一身汗了!”
确实挺闷的,为了避免她着凉,关雎宫的地龙烧得最热,产妇又不宜吹风,连窗帘都紧紧闭着,夏桐真奇怪自己怎能睡得那么死?
难道是生孩子消耗了太多体力?
她不禁好奇地问皇帝,“陛下,妾生了有多久啊?”
刘璋竖起两根手指,“不多不少,整两个时辰。”
那就是四个小时,这么说倒还算快的,何况是头胎。夏桐感叹自己真是福大命大。
当然,更幸运的是终于让敦敦在正月生出来了,且是在二十九——若挪到三十那天,按照农历算法,敦敦就可能有好几年过不成生日。
真是险之又险。
夏桐捂着胸口唏嘘,刘璋却睨着她道:“朕听说顾明珠曾向你进献过一张催产方子,不知可有此事?”
他这样处变不惊,夏桐不禁猜测皇帝在宫中布置了多少耳报神,怎的事事都了若指掌。
她也不敢瞒着,点了点头,“确曾有过。”
刘璋冷哼一声,“此女胆子倒大,这样的事也敢擅自做主。”
夏桐听他的口吻,似乎颇有责罚顾明珠之意,忙分辩道:“陛下切勿怪顾大人,她也只是一心想为妾分忧罢了,何况,她医术精湛,断乎不会让小皇子出事的……”
刘璋恼道:“朕不是担心小皇子,是担心你,万一……”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就没继续往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