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可惜不是。
    裴沐再拿出另一把白色的灵晶火铳,别在裙摆下的腿上,才将工具全收好。
    她走到最靠里的衣柜处,打开柜门,取下里面的木板――
    一个微型的传送阵法,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闭上眼,自我催眠地呢喃道:“此刻开始,我是天琼院的大管事张芳意,三十岁,表面是赌场主人,其实背后另有主人。我为主人办事,在贵人中牵线,为他们打理资产、处理投资,每一笔都十分成功。”
    “至于现在――”
    她伸手一点,触及阵法中央。
    ――现在,抓着大鱼,要去收网了。
    水波似的纹路闪动。转眼之间,世界已经不同。
    广阔的地下世界,金碧辉煌、昼夜难分。镀金枝形水晶大吊灯在头上一排排地并列,室内摆满棋牌桌,四处都是兴奋到眼红的赌徒。
    “张芳意”行走其中,裙摆摇曳,笑容勾人。
    手下们簇拥而来,熟客们也对她拱手。
    “大管事。”
    “大管事今儿来得早。”
    “大管事不来玩一把?”
    大管事慵懒地笑着,手里接过属下递上来的旱烟管,徐徐抽了一口,再缓缓冲客人们吐出。
    “不了。”她声音沙哑低沉,别有风情,“这些日子手气不好,不跟你们玩儿。”
    旁人假作不满:“大管事这是不给面子?”
    大管事再一笑,目光缓缓移向前方。
    大门开启。
    几名身着天琼院制服的人匆匆进来,跑到大管事面前,对她耳语几句。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大管事歉然一笑,翩然而去,连手里从不离身的烟管都递给了别人。
    可见郑重。
    人们望着她的背影,试探地问:“大管事是要见谁?”
    又是一番往来试探。
    但大管事已经走过一段曲折的走廊,到了另一个隐秘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属下一礼,为她推开房门。
    绕过花鸟屏风,不速之客赫然出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排气质剽悍、腰佩火铳的军士。
    纵然没有制服,那军营里磨砺出的气质,却也不是常人能比。
    而在这排军士背后,是两名坐在椅子上的大人物。
    手捧茶盏、意态悠然的,是圆脸细眼的中年男人。
    那坐姿笔挺、目光如剑的,是深灰短发的青年。
    裴沐一进门,就被那凌厉带煞的目光咬住了。
    她不疾不徐,缓步迎上,略施一礼。
    “叫二位大人久等了。您二位的到来,真是叫天琼院蓬荜生辉,佘大人,还有这位眼生的……”
    大管事妙目一眨,眼波流转,盈盈地捕获了另一名不速之客的身影。
    上午才见过的佘大人放下茶盏,没了亲切圆滑的笑,一派上位者的威严:“这位是摄政王。”
    大管事掩口惊呼一声,含情脉脉道:“原来是摄政王大人,久仰大名。”
    姜月章原本还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突然之间,他就失去了兴趣,淡淡地将目光偏向一侧。
    大管事更是微微一笑,不得不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那恶作剧的、愉快的光芒。
    看,大鱼这不就来了。
    第72章 天琼院(交锋)
    现在是四月二十日的傍晚, 天边氤氲着瑰丽的晚霞。
    但在隐秘的地下赌场,这里辉煌的唯有灯光和财富的声响。
    贵宾厅里,黑檀木的赌桌上, 骰子被摇得“哗哗”作响。
    “张芳意”大管事坐在一头,手里摇来晃去, 开衩长裙撩起一部分, 露出两条修长的、斜斜并在一起的小腿。
    她单手撑着脸, 含着一丝笃定而神秘的微笑,不那么漂亮的面孔显得妩媚至极。
    灯光勾勒出她诱人的侧影, 看得一旁的佘大人都目光微动。
    但长桌的另一头, 直面她的摄政王,却冰冷得不像个人。
    摄政王坐得笔挺, 好似仍然身处军营, 纯黑外套上的银饰反射亮光, 如无数细小锋锐的刀尖,带着凛凛杀气。
    他平淡地看着大管事, 似乎看着的不是个妩媚勾人的女人, 而是一面纯白无趣的墙壁。
    “大管事摇好了没有?”
    他这样平静地问。极致的平静,像荒原上冷清的风,还带了一丝威慑似的不耐烦。
    面对这般肃杀, 大管事却只是懒散地、很新奇似地一笑。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一眨,手里动作一停, 又猛地往前一推。
    “押大押小?”
    摄政王看了一眼那只装了三只骰子的紫砂筒:“一柱擎天。”
    “确定?”大管事笑盈盈的。
    “开。”他叩了叩桌面。那一丝不耐更明显了。
    大管事纤手一动。
    三只骰子并肩而排,每一只都显示“六”。
    “可惜,摄政王大人却是输了。”大管事遗憾地晃了晃手里的紫砂筒。
    “哦?”摄政王深灰色的眼睛略一眯, 更显得眼尾锋利,“大管事, 有意思?”
    大管事一脸无辜;“嗯?”
    “出千,有意思?”
    摄政王又叩了叩桌面。
    顿时,四周响起某种短促的、整齐划一的声音。
    只需要一个手势,周围的便衣军人就齐刷刷做出拔枪的姿态。
    杀气,霎时席卷了这间低调奢华的贵宾厅。
    大管事身后的属下,都不禁瑟瑟发抖。
    但大管事笑意更深。
    她甚至还闲闲地对摄政王抛去了一个媚眼。
    “摄政王大人,真凶啊。”她轻柔地嗔怪,低柔沙哑的声音天生一段暧昧之意,“人家又不要您的筹码,只是摇个骰子玩玩,您何必这样当真?就不能……”
    她做了个暧昧的手势,笑得更妩媚:“就不能,只让人家开心开心?”
    摄政王眉心略略一跳。
    他移开目光,看向边上喝茶的佘大人,不耐更甚:“这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佘大人,我要走了。”
    佘大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此时却陡然一惊,立即道:“摄政王留步!”
    这表现有些太过,堪称失态。
    屋中的人都察觉了,一时安静下来。佘大人自己也发觉了。他细长的眼睛里闪过懊恼的神色。
    大管事却不愧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她仿若未觉,只盈盈笑道:“二位大人今日驾临天琼院,是遇到了烦心事,来派遣一二?不如由我来做导览,领着二位一一体验一番?”
    言谈中,大管事又含情脉脉地看了摄政王一眼,俨然一副痴迷、讨好的情态。
    摄政王看上去则颇为腻烦。
    佘大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心想,听说这张芳意大管事出了名的妩媚玲珑,却谁也不沾,而今面对摄政王,还不是急不可待地想要讨好?看起来,天琼院背后的神秘主人,也未必真有多么厉害。
    他再呷了一口茶,按下心中的急躁。他知道,自己最近心里事情太多,一时有些太过忐忑了。
    佘大人定下心神,两只小眼睛一眯,露出个客气的笑容。
    “体验就不必了。张大管事,我有一件事要办。”佘大人放下茶盏,“半年前我佘家在你这边投的钱,我要拿回来。”
    投钱?
    摄政王目光一动,看向佘大人,似乎有些惊讶。
    佘大人则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眼睛却紧紧盯着大管事。
    大管事挑起细长的眉毛,惊讶道:“那笔钱?佘大人,可我们当时讲好了,天琼院操持的这投资……”
    “我知道,说好的是一年整。按理说我不该提前……不过,最近的传闻让人不安。”佘大人接过话,慢吞吞地说,“有人告诉我,天琼院这投资根本是骗局,是拿前人投的本金,来还后来人的利,拆东墙补西墙……”
    “没有的事。”张大管事柳眉一竖,又一平,笑容里带了几分火气,“佘大人,您讲话,也是要有证据的。天琼院赌场开在这里,为客人们操持金银,也不过顺手为之。五年下来,可曾亏过谁?您这话,未免不讲理。”
    “我却是有这个怀疑了。”佘大人今天还真不打算讲理,很有几分蛮横地说,“你们当初承诺过,若有差池,便是倾家荡产也赔钱。张大管事,而今我不要你倾家荡产,你只需要将我佘家投的五百万白银,连同半年利息,一并还来,我便不追究。”
    张大管事面色变了:“佘大人……”
    摄政王终于找着机会插话,问:“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天琼院的投资?”
    他长眉微扬,做出一点讶色。他生得俊美非常,便是这一点神情变换,也显得生动i丽;张大管事看他一眼,神色都柔和了三分。
    佘大人心中嘀咕:长得好还真占些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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