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节

    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县丞,有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
    老油条的劝说,安抚了衙役不安的心。
    众人一起吃酒划拳好不热闹,过了一会儿朱县丞由主薄和典史陪着现身,县衙众人纷纷朝朱县丞敬酒,嘴里说着恭维的话,恭喜县丞喜纳美妾。
    这些恭维的话绝对发自真心,大家是真的羡慕朱县丞,在县里一手遮天,纳九个小妾算什么,换了是他们处在朱县丞的位置,可能会忍不住纳十九个妾呢!
    朱县丞正享受众人的恭维,有人匆匆进了别院,在朱县丞耳边耳语数句,朱县丞摔了酒杯,对身边的胡典史和韦主薄说道:
    “咱们这位新来的知县大人,行事真是出人意料!”
    院子里众人都竖着耳朵想听一听,朱县丞又不肯继续说了。
    有人给朱县丞报信,也有人给韦主薄和胡典史报信,慢慢的,新知县做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新知县让人在县衙面前贴了告示,以每月一两银子的薪酬,面向全县招收一百名县衙差役。
    在秦安县,干什么能挣一两银子呀?何况县衙招差役,别说每月有一两银子拿,就是不给钱,这活儿都有人抢着干。
    这钱,肯定是新知县自掏腰包。
    一个差役每月一两银子,一百名差役就是一百两,一年要花一千多两银子,把银子留着自己花不好吗?
    新知县不仅有钱,还懂得怎么花钱。
    有了新招的一百名差役,旧的衙役又该做什么?
    刚才还信誓旦旦教育后辈,说自己不慌的老油条衙役,瞬间有点慌。
    那走还是不走?
    朱县丞还看着大家呢!
    第644章 :小小分化之策!
    “大人,小人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
    一个衙役点头哈腰陪着不是,都不敢去看朱县丞的脸色。
    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县丞大人长得黑。
    小衙役弓着腰退出去,撒腿往县衙跑去。
    朱县丞冷哼:“还有谁想去捧程知县臭脚的,赶紧给老子滚!”
    朱县丞都发话了,又走了好几个衙役。
    走的这些人,都是没有“编制”的,是县衙的杂役,他们与县衙是雇佣关系,每月薪酬都指望着知县大人的“火耗银”发放,而不是领朝廷的银子。
    如果新来的程知县要雇佣其他杂役干活,这些人没有编制的衙役就相当于失业了!
    有编制的衙役倒是很镇定,因为新知县轻易赶不走他们,和新知县一比,还是朱县丞更可怕,这时候就是站队,他们都站朱县丞。
    秦安县的衙役、六房书吏等正式在编人员不过区区数十人,但靠县衙养着的编外人员加起来有几百人。
    有编制的,程卿肯定不能全部开除,她要真的这样干了,绝对是引起众怒,所以县衙的在编人员听说她张榜招人也不怕。
    但没有编制的……心里是真的发慌啊!
    今天能来喝朱县丞喜酒的,在县衙里至少是混了个脸熟的,还有更多没资格来喝喜酒的编外衙役们都在偷偷观望。
    一看程知县贴了榜文要重新招人,都屁股尿流跑去县衙报道。
    这些墙头草自然是见不到程卿本人就被拦下了。
    县衙门口挤了好几十个衙役,着急相见程知县。
    至于程知县在哪里?
    别问,问就是舟车劳顿,现在正在休息。
    哎哟,县衙后面的房舍破成那样,知县大人怎能休息的好?
    何婉请的泥匠、瓦匠还没到,就有一群人争着帮忙修屋顶、补墙,自带工具和材料,还不需要何婉管饭。
    何婉笑个半死:
    “你让武二张贴的公告也太有效了吧?”
    程卿谦虚了一把,“还好,只能分化一部分小虾米倒过来,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些大鬼可不是区区一点小钱能收买的。”
    就算程卿不缺银子花,她为什么要掏银子买那些“大鬼”的支持?
    没准儿那些大鬼一边花着程卿的银子,一边还私下里凑在一起笑程卿傻呢!
    程卿有别的办法。
    秦安县本地官吏的关系盘根错节,是牢固的利益共同体,程卿如果不快速撕开一条口子,打响自己的名号,那她就会被本地官吏同化,做个听话的傀儡,或者被排挤出秦安县——别人不想在这里当知县,可以挂印辞官,程卿却不行,她是被皇帝贬谪来这里的!
    再说程卿何时认输过?
    越是有难度的事,程卿挑战时越兴奋。
    不见那些墙头草衙役,程卿却换上了官服,带上武二准备出门。
    她倒没有被衙役们堵住,却被荣九给堵住了。
    “我是真的想做师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程大人,反正这秦安县的官吏你也指挥不动,现在正需要自己人帮忙。”
    话说的没错,但你荣九少何时成了自己人?
    程卿没同意也没拒绝,就是不吭声带着武二走前面,荣九心中一喜,带上几个家仆跟在后面。
    自封的荣师爷派头比程知县还大,荣九要真是进入官场,估计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卿闷声不响赶到了县学。
    县学的破败和县衙不相上下。
    整个县学空荡荡的,既无求学的生员,也不见教谕和训导等人……程卿知道教谕和训导去哪里了,此时估计还在朱县丞家喝喜酒。
    她瞧着破败的县学冷笑,自己大马金刀坐在了正堂,等着教谕和训导两个官员来拜见她。
    至于他们会不会来,程卿一点都不担心。
    这秦安县里其他官吏可以不理睬程卿,县学的教谕和训导却不敢这么做。
    程卿说自己看秦安县的所有官吏不顺眼,想把官吏们都换了,这是不合理的要求,上面根本不会理睬。
    程卿要是只抓住县学的问题不放,说秦安县的教谕和训导不行,那教谕和训导就可以回家洗干净脖子,等着被革职了!
    谁叫程卿是六元及第的状元呢,她是做官被贬谪又不是学问被质疑,如果她都没资格管秦安县学的事,那找遍整个西北,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资格了!
    没办法,要说科考之事,程卿就是最专业的。
    果然,她在县衙里等了两个时辰都等不到官吏,在县学里才坐了半个时辰不到,教谕和训导带着一身酒气出现了,差点连官靴都跑掉——两人离开时,朱县丞很不高兴,但两人也没办法,向朱县丞赔了不是,说自己前来探一探新知县的虚实。
    “知县大人——”
    “程大人!”
    程卿从鼻孔里送出一个“哼”字,打量着破败的县学,很是不满:“两位若是少喝两顿酒,也能为县学置办些座椅。”
    她说着摇晃了一下身子,屁股下的太师椅嘎吱作响,让教谕和训导脸红。
    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程卿又问秦安县今年县试出了多少童生,府试出了几个秀才,县里有举人几个,又出了几个进士,问得两人满头大汗。
    教谕擦着额上的汗,说西北的民风剽悍,学风不盛,自己愧对朝廷的信任,今年的县试仅有几人通过,县里有新老童生十五人,在府试时都折戟沉沙。
    至于秀才,县里的秀才基本都在县衙供职,没有继续往上考,要说举人,有个老举人今年六十多岁了,让老举人上京赶考,恐怕会死在路上。
    再说进士,找遍整个秦安县,唯一的进士大概就只有坐在太师椅的程卿本人——
    荣九跟在程卿身边,大声笑起来:“一个县才十五个童生?”
    江南是文风鼎盛之地。
    荣九是自己不爱读书,没想过要读书,但让他去参加县试,他自觉很有把握。
    扬州繁华之地,走出去随便碰到穿儒衫的都至少是个秀才,童生不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哪有脸出门玩耍!
    荣九的讥笑让教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又因为摸不清荣九的身份,教谕敢怒不敢言。
    程卿摆摆手:“好了,以前的事本官懒得追究了,不过本官既到了秦安做县令,不做出点政绩也不好向京里交待,本官会派人修缮县学,凡是本县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弟都可来县学报名,本官就不信,秦安县考不出秀才和举人!”
    训导急了。
    要是能考出秀才和举人,那他和教谕也不必被程卿骂得不敢还口了
    程卿要政绩,事情却摊派在训导和教谕身上,训导哪敢同意呀!
    “大人,秦安县无向学之风,又请不来有名望的大儒,这如何能行?”
    程卿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你的顾虑本官当然知道,所以本官准备亲自为他们授课!”
    第645章 :你不是程知县,你是程咬金!
    亲自授课?
    秦安县的教谕和训导一起咽了咽口水。
    这两人若不是已经进入了有品阶的官员行列,他们都想立刻报名呢——秦安县的人,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被六元及第的状元亲自教导!
    程卿把教谕和训导两人说得心神动荡,等程卿走了,两人才心不在焉的回到朱县丞的别院。
    酒席还未散去,在席间的人却减少了。
    朱县丞看教谕和训导折返,面色稍霁,问新知县又搞出了什么花样。
    教谕尴尬,训导硬着头皮说道:
    “知县大人说咱秦安县的秀才、举人太少了,要县学广收学子,由他亲自授课。”
    朱县丞冷笑:“北蛮人都快打过来了,知县大人不赶紧训练民壮兵丁,还想着抓科考的政绩,他开县学,谁家子弟愿意去——”
    朱县丞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席间有几个客人眼神发飘,一个人大着胆子起身,说自己已是醉了,不敢在朱县丞面前丢丑,想要回家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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