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国王的情人生下的孩子。俗称为私生子。只不过比较特别,是属于国王的私生子——在国王有婚生子、且婚生子还活着的前提下,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触碰王位。但如果国王没有合适的继承人,那他们偏偏又会是王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一切就是由于他们身上流淌着的特殊血脉。”
“国王如果真的要找情人,一般会给自己的情人封个爵位,然后把她嫁给自己信任的大臣……方便行事。”沃伦说,“国王也会给自己的私生子加封爵位。但是这样出生的私生子,有时血统反倒会遭到怀疑,争夺王位也有一定的风险。王位继承一旦出现了危机,国王肯定还是倾向于让自己的亲生孩子登上王位的;然而一旦有更好的继承人出生,备胎又是随时可以被放弃的——所以国王的私生子是个无比危险的身份。”
“有个说法。说的是国王如果真的爱极了自己的某个私生子,倒很有可能会把他藏起来,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戈尔多惊疑不定:“……你的意思是?”
“曾经有这么一位殿下,名字应该是卡吉娜……为了调查这位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在宫廷里还有几个上了年纪但还不至于眼花耳聋的嬷嬷,他们跟我说了一桩秘辛。”沃伦叹息道,“您知道疯女王安娜吗?在兄弟姐妹都死后,她成为了我们国家的女王。但是很不幸,她很快也因为发病无法再统治这个国家了。那个时候女王没有子嗣,但她其实还是有一个异母姐妹能够继承王位的——”
戈尔多:“……你的意思是,我母亲就是那个国王的私生女?”
沃伦:“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从年龄推断,的确有这个可能。我听说卡吉娜的母亲不是一般人。一般的女人做国王的情妇,不是为了要爵位,就是为了要钱。但那几个嬷嬷说,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要。但她不是什么清纯简朴的乡下姑娘,而一个魔女般的女人——卡吉娜出生之后他们就分开了。那个女人把卡吉娜带走了,一年也不让国王见几面。”
戈尔多:“……”
啊这。
想起自己卓群的黑魔法天赋,戈尔多不禁在心里怀疑——
这个“魔女般的女人”,搞不好不是在用什么比喻手法。人家可能就是个精通魔法的巫师。
“后来呢?那个卡吉娜有露过面吗?”戈尔多问。
“如果有,哪里还有现在的陛下在呢?”沃伦摇头,银色的发色稍显冷冽,“宫廷里知道她存在的人,都在紧要关头选择了闭嘴。所以我才说,她对于宫廷的影响是巨大的,却偏偏是个‘隐形人’。”
戈尔多:“你能查到这些,别人也能查到?”
沃伦:“一定是可以的,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倒是没有对宫廷进行彻底的大清洗。说到底,卡吉娜殿下不在宫里长大,母亲的身份又是个谜团,即使她真的被找到,估计也无法顺利继承王位。但搅动风云的大多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比起卡吉娜没有被他们找到过,我更倾向于她应该已经死了。”
所以这些信息才能如此简单得就被挖掘到。
沃伦接着说道:“他们说那个魔女是个无与伦比的美人。卡吉娜殿下作为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这样的人不该没有存在感。当时疯女王的母亲、王太后陛下应该也是有所在意,所以才会主动找教皇联手……”
王太后不想让丈夫在外面偷腥生的女儿来继承王位。尤其是王太后的孩子们死于非命之后。她一定觉得自己的孩子都无法继承王位,当然不能便宜了外面的野种。
于是有了王太后联手教皇,从王室的偏远亲戚里选择新国王这一出。王太后死后,舞台上就剩下了现任国王与教皇两位,直到疯女王的孩子德蒙特公爵回国、搅乱局势为止。
所以,如果戈尔多的母亲真的是卡吉娜——
那他本来也是有机会做皇太子的。
所以王剑才会承认他。
“……我觉得这个脑洞有点大。”戈尔多有点晕乎。
沃伦:“选择一个最简单的检测方法吧。您直接问问你父亲,您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只要有个名字,即使她不是卡吉娜殿下,那她的身份背景也该是有迹可循的。”
戈尔多:“……”
正好,卡萨尔·莫兰还在王都。
戈尔多无法装作不经意地去问卡萨尔·莫兰。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认真地发问,认真到卡萨尔这次无法再拒绝他的请求。
“……好吧。你对你的母亲很好奇,我一直都知道。”卡萨尔·莫兰因为儿子难得的倔强里带着点生气的神情而感到新鲜,“对不住,儿子。我早该把关于你母亲的记忆告诉你的——”
“你的母亲,她叫卡吉娜。她是我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女孩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怎么办, 城主?那些该死的雇佣兵简直是不要命了……再这么下去,如果还等不到支援,那些战死的尸体回把护城河填满, 到时候我们就真的——”
索莱抗击雇佣军的阵线上, 侍官担忧地询问着索莱城主。
自打教皇放出风声以来,无数雇佣兵前仆后继地赶来。他们就仿佛饥肠辘辘的豺狼虎豹似的,拼命地攻击索莱。
那群雇佣兵都是些什么货色?屠杀平民, 抢劫村子, 将原本富饶的土地一把火烧成焦土……
这群雇佣兵本就是西大陆上最不讲道理、最穷凶极恶的一帮人, 不然也不会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干了。
教皇派这么一群人来撕咬索莱都,难道真的是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吗?!
此时此刻,索莱城主和他的侍官正候在瞭望台上,观察战场上的战况, 而他们眼前的景象对绝称不上乐观。
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城防军节节败退,那群雇佣兵们还带来了一些□□, 准备攻不下来就强攻——他妈都是一帮疯子!
“你说的这些这些我都知道!还用你特意在我耳边强调吗?现在的关键是想办法,把索莱给我守住!”
索莱城城主咬咬牙,映入眼帘的是宛若人间炼狱的场景……他的两条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受祖辈荫蔽的贵族。只因他是家中独子, 这才承袭了爵位, 意外地由他这个平庸无比的家伙担任了索莱的城主……
因为他没什么本事,无法在这里经营他自己的势力,倒正合了教皇和国王的意。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样一个闲差落在他身上, 有一天竟然也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他倒不是很关心索莱究竟能不能重新回归教廷的掌控, 只是那帮雇佣军常年流窜在各个国家, 眼中根本就没有王法,如果他这个娇弱的贵族落到了那群人的手中,只是付一大笔赎金都还算是好的,怕只怕他会连小命都保不住。
所以,索莱在,他的身家性命才在。
索莱城主咬咬牙,仿佛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
“打吧,给我继续打?现在除了这个还他娘的有什么什么办法?传我的口令,让保护我的亲兵出去,和城防军一起应战!城在人在,城没了我也不活了!”
他的侍从似乎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城主居然还有这样的志气,愣了半天才磕磕绊绊的开口:
“可是……大人……那是您的亲兵!如果……我是说,万一那些叛贼真的攻下了城,说不定您还是也可以在他们的护送之下离开啊!”
侍官隐隐带着颤抖的语调让城主一阵心头火起。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要跑你自己跑!不跑就给我留下来继续打!”
索莱城主冲着侍官低吼。显然如今的他也不能保持冷静。不过,即便他连着看两眼前线的惨烈情景都觉得自己仿佛快要晕过去了,可是他却依然坚持着。
“那我调走是一队还是二队?一队人数不多,但都是精英,我觉得还是把他们留在您身边比较稳妥——”
“我上辈子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摊上你这么个……你难道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把人给我派出去!我他娘的说全部!所有人!全部!你听得懂赛兰卡语吗艹!”
索莱城主再也不能保持贵族的涵养,忍不住爆了粗口。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亲卫军们也加入了战场。但那只是杯水车薪,局势依旧没有太大改变。
“原来这就是塞兰卡的士兵啊?这是哪里来的小鸡仔?我看他们的肌肉都长到脑子里和屁股上了。不然怎么手上全没劲呢?”
雇佣兵头头提着自己的巨剑一边无情地收割着敌方的首级,一边还能游刃有余地对对方大加嘲讽。
“可不是吗?这些小猫小狗的哪里还值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我怎么觉得现在的我们像是在欺负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儿呢?…… 诶诶,你看城墙上站着的,是不是索莱的城主?果然就是一小白脸,看他那副还没断奶的样子——”
在雇佣兵头头身边的人也接过了话茬对索莱的士兵极尽羞辱。
不得不说,雇佣军们在战场上的经验的确是远超十年都不一定会打一次仗的城防军的。雇佣军们甚至知道该如何开启嘲讽模式,运用源源不断的垃圾话和脏话来打乱城防军的阵脚。可惜被刺激过头的索莱士兵不顾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迎难而上,却正中对方下怀。
雇佣兵们难道没有战术吗?他们当然有。他们的战术配合甚至比正规的城防军要更加细腻灵活一些。
更何况,除却对敌经验,雇佣兵们还拥有着寻常索莱将士难以抗衡的实力。
无畏向前的城防军士兵们往往还没来得及砍杀几个敌人,就会落入敌方的陷阱,然后被对方挥舞的剑折去头颅。
他们的血四处飞溅,让索莱这座昔日的圣城变成了被尸骸包围的血腥之都。
就在城防军的大部队被雇佣军们包围、踉跄着节节败退的时候——
暮色灰蒙的、地平线的远处,隐隐折射出了一层薄薄的微光。
等那层微光奔驰着近了,人们才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支陌生的军队。所谓的微光,只是由于他们浑身都穿着银白色的铠甲,手中执着银白色的长剑,随着他们的马蹄声一起飘荡的旗帜纤尘不染,上面画的是一个简单的十字——
“……我的圣主爷爷啊。”索莱城主几乎惊掉了下巴,差点原地跳起来,“那是圣殿骑士团?!”
银白铠甲,还有那个旗帜……肯定没错了!是他从小在历史故事中听说过的圣殿骑士团!西大陆上最富有传奇性的、也最神秘的骑士组织,曾经是教廷最坚固的盾牌和最锋利的剑,虽然现在已经名义上归于皇室调派了,但实际上除了几任特殊的国王,圣殿骑士团哪怕是对着王室也是一惯没什么好脸的。简而言之,这是国王都不一定喊得动的神级外援!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圣殿骑士团顾念索莱好歹是曾经的“圣城”,所以不忍心这里的人被雇佣军屠戮?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索莱城主只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半颗。他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把流出来的热泪给擦干净——如果被他的侍官给看见了,肯定又是一阵大惊小怪。
“喂,你——”索莱城主下意识地扭头想要跟身边的侍官说几句话,分享一下此刻激动的心情,但他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边已经没有侍官的身影了。
不是吧?这人真跑了?城主生气极了,随便在城墙上抓了个小兵来质问侍官的下落。
“您不是说,要亲卫队全都下去帮助城防军击退敌人吗?侍官说,他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与其分散仅有的兵力去赌一个幸存的可能,倒不如倾尽全力把敌人都杀死——只要索莱没被攻破,您肯定就是安全的……”那个小兵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城主这样的大人物,“所以他就跟着您的亲卫队一起上前线了……”
索莱城主一懵。
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向刚才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战场。他的大脑在这瞬间停止了工作,任何思考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有双耳嗡嗡地响着——大概是被刚才四溅的流炮给波及了。
“他、这……怎么……”
索莱城主失语了片刻,忽然冲到城墙边上开始大声呼喊侍官的名字。之前他还端着城主的范儿,即使害怕却也没有显露出什么丑态,此刻他却扒拉着墙砖歇斯底里地喊着,一边喊一边流泪,那副表情,跟死了至亲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好在圣殿骑士团实在给力。
圣殿骑士们吟诵起魔法,银白的剑上泛起金色的流光,跟砍瓜切菜一样把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雇佣军们给收拾了一顿。
这是绝对的以少胜多,却也是绝对的实力碾压。之前说了,豁得出去和没底线是雇佣军的两大特色,但他们的第三大特色就是识时务,在必败的局势面前没有任何正规军该有的气节。于是一场战役打下来,雇佣军们跑的跑、投降的投降,输了个干干净净。
沃伦一头银发,像是一轮皎皎的明月,用冷彻的眼神观察着战场,在赢了之后也没多少欣喜的神色,反倒是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到此为止,就不再替索莱的城防军们收拾残局了。
另一边,索莱城主也没顾得上跟沃伦搭话。他在尸山血海里挖出了自己满头是血的侍官,好在人还有口气,于是他火急火燎地把人运到军医那里去抢救了。
至少,曾经的“圣城”索莱,现在还是稳稳地呆在塞兰卡的疆域范围内的。
索莱都的闹剧,在圣殿骑士团插手之后,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快得令人胆战心惊。
这么多年来,一直游离在人们视线之外的圣殿骑士团,再次向人们展示了什么叫做当世最高的骑士水准。白银铠甲所到之处,千军避退。且沃伦团长在战斗中体现出的战术素养远远高于人们的想象——也就是说,圣殿骑士团是一支无往而不利的军队。
……然而究竟是什么,让这支沉默了这么多年的军队再次露出獠牙呢?
国王是第一批察觉到不对的人。这不仅仅归功于他在王都四处安插好的耳目,更要归功于他敏锐的直觉。
“圣殿骑士团找到新的主人了?”他喃喃自语般说道,“不,这不可能。难道是——”
他的心里浮现出德蒙特公爵的名字,但这个猜想下一秒却又被他自己否决了。
如果圣诞骑士团那么在意所谓的“纯正的皇室血统”,那么在德蒙特公爵刚刚归国的时候就该有所表示。假设他们之间真的有潜在的联系,那这份联系已经隐藏了那么多年,没必要在这个时间点暴露出来。
索莱都是什么地方?昔日的圣城,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城池罢了。圣殿骑士团插手之后,最直观的影响就是给予了教皇一次迎面痛击,而这一击却成功伤及了教皇的根本。
在教廷的宝库中累世积攒的财富几乎被挥霍一空,教皇声势大减,失去了被小贵族们簇拥的资本。而站在他那一边的主教以及神职人员们为了这场战争奉献上了自己的大半身家,甚至还有向外国商人贷款来支持教皇的——这些付出也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使他们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也是怨气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