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弄错了?”
“肯定是弄错了吧。”
气势沸腾,居然还有人出声质疑的,这在以往是很难想象的。
看着越来越高涨的民意,估计京中衙也感到颇有压力吧。
说实话连他们自己也心虚啊,为什么要抓竹君啊?
大王直接下的令,他们自己都没有弄清楚,所以出来安抚外面的读书人和百姓的人也完全没起到什么作用。
陈柏想了想,倒是不能让民意给压住了。
上了马车,用手机给齐政说了两句,然后这才下了马车,向京中衙的大门走去。
陈柏的出现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陈柏在弘文阁的封号是什么,昭雪大学士啊,为百姓伸冤才得来的封号。
京中衙的那些人居然也有些紧张,该不会昭雪大学士又来敲什么沉冤鼓来了吧,沉冤鼓一响,他们就得审案啊,但他们现在都是懵的,怎么审?
还好的是,陈柏没有去敲鼓,而是站在京中衙大门口,说道,“大王让我来传口谕。”
“大王有旨,上京城乃我大乾之都城,天子脚下,竟然发生捋掠朝廷重臣子弟这等重案,罔顾王法,影响民生,令京中衙务必彻查。”
“但此事牵扯到我大乾竹君,令京中衙公开审理此案,凡我大乾子民都可观看。”
“不得让我大乾律蒙羞,亦不可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得屈打成招,不得苛刻对待任何一人……”
众人:“……”
居然要公开审理,也就是说必须让所有人信服才能定案。
后面更明令不得对竹君动刑不得苛待……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但大王已经说了,会按照事实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要是他们还敢闹事,竹君未必有事,但他们可能要先下大狱了,大乾律之严那是众所周知的。
陈柏继续道,“大王说竹君虽有嫌疑,但也仅仅是嫌疑而已,不得关押,就先住在京中衙中吧。”
众人:“……”
大王如此厚待竹君,他们的确无话可说。
陈柏看着变化的形式,一笑,“诸位,都散了吧,若是有空,到时来看公开审理便可。”
众人:“……”
一场不可思议的浪潮就这么消退了。
陈柏说完也没有离开,而是进了京中衙。
衙门前面的大厅是审案的地方,后面就是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了。
陈柏知会了一声,然后就进了一座院子。
院子中,纤尘不染的竹石墨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石桌旁看着。
朴实,无华,但又给人一种孤立风中,坚韧不拔之感。
说实话,若不是陈柏知道竹石墨身上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连他也得敬佩这样的人吧。
“人人都惧怕的京中衙,竹君倒是像仅仅换了个看书的地方一样,这份处之泰然的心性实在让人佩服。”
竹石墨皱了一下眉,这才抬起头,似乎在责怪有人打扰了他看书的雅兴。
“都是看书,又何必分在什么地方。”
陈柏一笑,这人倒是有趣得厉害。
竹石墨若有所思地看向陈柏,“原来是风头正劲的上京第一公子,只是不知道怎么也有闲来这京中衙?”
陈柏也不客气,坐在了竹石墨对面,“当然是陛下让我来看望竹君,说实话,大王也十分惊讶,竹君居然会卷进这样的案子中。”
说得好像下令抓人的不是齐政一样。
竹石墨倒是不卑不亢,“有劳大王惦记,我不过是一市井读书人,当不得如此。”
陈柏心道,真要是一市井读书人,那可引不来上京一半的读书人围着京中衙大门了,刚才外面的情形,陈柏都吓了一大跳。
陈柏说道,“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竹君这几日怕是出不了这京中衙,正好我这几日有闲,正好陪一陪竹君如何?”
竹石墨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陈柏,“能自由出入这京中衙,想必是得了大王的特许,昭雪大学士又何须我答应?”
陈柏:“……”
这人倒是聪明,一眼就猜出他这“陪一陪”怕是和“审一审”同义。
陈柏就当没听懂,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们日后倒是要多亲近亲近,我这京中第一公子的称谓,多少带了些纨绔的味道,哪能跟我大乾四君子的名声相比。”
陈柏说得的确是这个理,他被称为上京第一公子,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确有些才华,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得了齐政看重,和以才学著名的大乾四大君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竹石墨倒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若论才学,我等四君子也未必及得上昭雪大学士吧。”
话中竟如同有什么深意一般。
陈柏愣了一下,但竹石墨已经恢复如常,似乎刚才什么话也没有说一样。
陈柏皱了一下眉,周所周知,他陈子褏虽然才学还行,但怎么也没有达到四君子的高度,可为何竹石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陈柏倒不会想着是竹石墨赞赏自己,他还是有自知自明的。
这时,陈柏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竹石墨手上的书,《论万事万物的两面性》?
这不是自己当初放在书铺子里面卖出去的那批书里面的一本吗?
“竹君居然对阴阳学术也敢兴趣?”
竹石墨摇了摇头,他敢兴趣的不是什么阴阳学术,而是这书上说的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
事有两面,人何尝不是也有两面。
就如他,如若鸿,又如眼前的昭雪大学士。
“听说这书是出自昭雪大学士之手?倒是没想到昭雪大学士竟是阴阳学术的大家。”
陈柏赶紧摇了摇头,“虽是我拿出来的,但也是誊写的而已,不敢冒名。”
两人聊着天,喝着茶,倒真没将这里当成审案的京中衙门。
陈柏也算知道,竹石墨为什么能位列四君子之一了。
一言一行皆如同书中刻画的一般,此时的他是一个读书人,一个世上最合格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身上竟然满是秘密,说实话,连陈柏都有一种不忍心揭开事实的冲动,还不如让自己相信对方是美好的。
当然,人是残忍的,当涉及到自身安危时,总会保持那么一丝理智。
陈柏看向竹石墨腰间玄铁剑,“竹君这剑倒是显得破旧了些。”
竹石墨的脸上居然有了些温馨,“这剑是我父亲传给我的,不过一把普通铁剑而已,佩戴得久了,多少也有了些感情,便也舍不得换了。”
陈柏“哦”了一声,“倒是很少有人提起竹君的家里人,不知令尊……”
陈柏不动声色,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来闲聊的,自然是有其他目的。
齐政曾经说过,竹石墨要是有一流之上剑客的实力,那么必定得有名师教导,但这和竹石墨的出生不符合。
齐政早让人查过竹石墨的一些消息,竹石墨的确是地地道道的大乾人,身份上没有什么破绽,不可能是其他诸国的人……
陈柏也在想,竹石墨这样的人,想要找到破绽,恐怕得从细微的地方入手了,所以才有了这延伸而来到现在的交谈。
竹石墨闻言,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家父和家母早亡,死在路途的劫匪手里。”
陈柏一愣,大乾的劫匪多半是彪悍的大乾百姓假扮的,为的也是一口粮食而已,这在以前很常见。
陈柏说了一声,“节哀,竹君当时没有去官府报案么?我大乾律定会还竹君一个公道……”
只是让陈柏意外的是,竹石墨居然打断了,“说起来也是好笑,当时我还年幼,到现在竟然有些记不起家父家母的模样,人人都称我是竹中君子,但你说我是不是有些不孝?”
陈柏:“……”
“当时竹君还小,不记事的年龄,记不得也正常,不必自责。”
竹石墨不置可否。
不过随口提起的一个话题,几句后说完也就罢了。
到现在让陈柏有些意外的是,他以为竹石墨这样冷清的人,恐怕不会和他搭讪的。
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性格?
接下来的交谈中,竹石墨居然还会主动开口问上陈柏几句,也是奇怪了。
这一聊,用了很长的时间。
两人似乎都在说着一些细微的东西,连进来添茶的下人都听郁闷了。
一个是四君子之一的竹君,一个是风光正盛的昭雪大学士,结果就聊这些?
听听,昭雪大学士正在说他小时候掏鸟窝的事情,竹君居然还听得特别认真。
简直辣眼睛,他还以为这样的名士怎么也是谈论些圣人之道,再不济风花雪月也成啊。
陈柏和竹石墨又聊了很久,两人基本都是有问必答,竟然颇有一番知己的感觉。
等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陈柏才离开,茶水都喝了好几壶。
出门的时候,陈柏还听到京中衙的衙役在唠嗑,“昭雪大学士真是大王派来审案的?”
“我看着怎么不像啊,哪有审案这样子审的?”
陈柏一笑,也没说什么。
再慎密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话中没有漏洞,特别是一个身上有秘密的人,有些时候无意间的一句话,也可能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线索。
陈柏离了京中衙,直接去了皇宫。
。
齐政问道,“如何?”
陈柏只答了一句,“竹石墨有报复大乾的动机,他……有可能做出私通敌国的事情。”
这一句话要是传了出去,恐怕无人会信吧。
然而,司法不公而被摧毁了信念的人,的确很容易走上极端,要是这人又有万中无一的才华,这就有些不得了了,甚至可能会做出震惊世人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