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先不急。”路杳杳把最后一颗酸梅捏在手中,“我嫁入东宫也有三月有余了,竟然还不曾办过一次宴会,真是失礼啊。”
春嬷嬷沉默片刻,很快便想明白娘娘的打算。
“过几日就要暮夏了,东宫青波湖上的荷花开得不错,不如办个游船宴,青波湖连着御花园的大湖,风景极佳,视线也极好。”
“多出来几天,也好把那些婢女好生调教一番。”
路杳杳满意得直点头,一挥手,拍案决定着:“就按嬷嬷说的办?”
春嬷嬷笑着退下。
绿腰只看明白了一点,犹豫说道:“万一白家不来如何是好?”
“那就逼她来呗。”路杳杳不在乎地说道,“反正她心虚,她就先输了。”
她展眉一笑,无辜又娇媚。
不过很快两人这段对话就停止了,因为红玉小声说道:“殿下马上就到了。”
路杳杳连忙把酸梅塞进嘴里,问道:“脸色如何?”
红玉手指在脸上比划一下,最后琢磨了一下:“看旭阳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我见他好似平安一样,耳朵都要贴着脑袋了。”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吓傻了的样子。”
路杳杳一听,立马下了罗汉床,朝着内室走去。
“我肚子疼,我头疼。”
她乖乖把被子拉倒下巴处,虚弱地哼哼唧唧着,可可怜怜,委委屈屈。
突然被踩了一脚的平安抬起头来,一脸不知所措,见人回了内屋,立马哒哒地跑了过去,前爪趴在桌子上,疑惑地舔了舔。
路杳杳好不容易酝酿的满腹愁绪被一脸狗毛带走,嫌弃地平安推开。
平安嗷了一声,以为是开始玩了,立马来了精神,用狗头用力去蹭人,动作之大,把路杳杳直接拱翻了个面。
“啊。”她吓得叫了一声。
水精帘发出激烈的珠玉碰撞声。
平安伸出的舌头还没舔到人,就被人揪着后脖颈扔开了。
它一脸懵地蹲着屏风前,歪着脑袋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子殿下,尾巴摇了摇,正准备上去的时候,被红玉自屏风后偷偷伸出的手给拖走了。
“怎么了?”温归远见人趴着不动,立马担忧问道,“平安伤到你了吗?”
路杳杳闷闷了说了声:“没。”
“还不舒服吗?”他见人不说话,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探她脑袋。
“殿下这么早就来了。”路杳杳躲开她的手,娇媚的嗓子染上灰霾,不似以往的清亮。
温归远坐在她身边,右手搭在她的青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既然不高兴为何还要把人送过来。”他原本还有些不悦,可一见她这般模样,冷硬的心又瞬间软了下来。
路杳杳肩头一僵,趴在枕头上的眼珠子一转,嘴里却是规规矩矩地冷静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母后给殿下的生日礼物,如何能推辞,自然是要交给殿下的。”
温归远搭在她肩头的手停在原处,手掌几乎要覆盖住她的脊背。
他在沉默,灼热的手烫得她有些不安。
“可杳杳不是我的妻子吗?”温归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知为何,在空荡的大殿中显得有些无情冷漠。
“如今东宫内院一切都是杳杳的,那些人理应也是。”
路杳杳一怔,瞳孔微微睁大,心地莫名涌现出一点委屈,那委屈原先不过是一点,却又在眨眼间瞬间被撑大,充斥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原本满肚子的话,此刻却只是悬着沉默地趴着,不说话。
手背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握着她消瘦精致的肩膀。
路杳杳咬着牙说道,声音反而冷静许多:“殿下教训的是,下次妾身就把人安置在金枫院……啊……”
她被人拉了起来,整个人撞在温归远怀中,再回神时,已经整个人都坐在殿下膝盖上。
温归远低头注视着她,面无表情地重复着:“金枫院。”
金枫院是距离太子书房最近的一个院落。
“杳杳为何不把人安置在兴庆殿……”他的话戛然而止,盯着近在咫尺的通红眼睛,眼尾晕开一片红晕,连着眼皮下的那点小痣都越发艳丽。
“杳杳。”他低头,轻声喊道。
路杳杳瞪着他,杏眼圆瞪,双眼含泪,眼底好似一团火在瞳孔中燃烧。
“对不起。”他认真地道着歉,“我失言了。”
路杳杳却好似更加委屈了,扭头不去看她。
“其实你做的很对,我不该指责你。”温归远苦笑一声,“是我的错。”
“我只是很生气。”他低声说道,把人的脸转了过来,“为何不学着信任我一点。”
“我心悦你,喜欢你,爱护你,尊重你。”
他小声又坚定地在她耳边低喃着,被日光笼罩的漆黑瞳孔在闪烁着。
“从今日起好不好。”温归远贴着她的脸,温柔又认真地蛊惑着,“开始信任我一点点好不好。”
路杳杳抬眉看他,漆黑的睫毛上湿漉漉的,好似清晨挂着露水的花瓣。
“以后不论如何,我都会与你商量,不会让你孤零零的面对,也不会让你难过。”他轻轻触碰着她冰冷的脸颊,耳鬓厮磨般的温存,温柔得直教人发怔。
路杳杳垂眸,语带哽咽,却稳着嗓子,带着一股韧性地说道:“要是骗我,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不骗你。”温归远的唇落在她发红的眼角,轻轻地留下一个温热又短暂的吻。
“那那两个人……”她水润润的眼珠一转,小声问道。
“让人住到西阁了。”温归远笑着,摸了摸她肚子,“还难受吗?”
“这样我就不难受了。”路杳杳见好就收。
温归远被她的老实逗笑,笑说着:“没想到倒是个老实的醋坛子。”
路杳杳皱皱鼻子,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抚媚动人。
“我过几日要办宴会。”两人相拥片刻,路杳杳转似无意地开口说道,“想要请闺中姐妹请入东宫聚聚。”
温归远把人塞回被子里,笑说道:“自然可以,需要什么只管和旭阳说。”
路杳杳愁眉苦脸地叹道:“好歹是东宫的第一场宴会,妾身想着不如办大一些,殿下初来乍到,也好摸摸底。”
她说的冠名堂皇,一本正经,可脸上的愁容却是一点也没减少。
温归远给面子地问道:“可有什么难题?”
路杳杳小声又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家娘子现在可不好请了。”
她见温归远盯着她看,立马解释道:“要是都请善仪和文宜这样的,只怕会有意见的,好歹要给皇后的面子,不请白家人如何说得过去。”
这理由振振有词,面面俱到,当真是一点错也挑不出来。
温归远不疑有他,只好随意地点头:“这好办,我让旭阳送去,白相会让她们来的。”
路杳杳立马笑眯了眼。
“殿下最好了。”她娇娇地夸着,乖乖地拉好被子,闭眼休息了。
温归远就坐在床边,把玩着她的手。
路杳杳睁眼,不得不又问道:“怎么了?”
“你睡你的,我看你睡。”
路杳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为难道:“可这样我睡不着。”
“再过一月就要秋闱了,如今长安城乱得很,你若是无聊就请人来东宫,不要出门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路杳杳乖乖点头。
每到秋闱春闱都乱得很,她也不爱出门凑热闹。
“乖。”温归远笑说着,“睡吧,我等会还要回去。”
东宫的帖子送到白家的时候,白月如下意识拒绝道:“我不去,不安好心。”
白夫人也是直叹气:“可是是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送的帖子。”
“那我就更不去了,一定是又要害我。”白月如咬牙切齿地说着。
“胡说八道,太子妃害你做什么,不去也得去。”白平洲的声音在门口冷冷响起,“你入了宫正好,替为父给皇后递句话。”
白月如盯着他,突然心思一动,脸色大变。
“爹……”她颤巍巍地喊着。
白平洲一张脸在逆光处面无表情。
“这几天路寻义在外面寻了我们不少晦气,我们也该让路家女忙一些,让他专注东宫内院,你姑姑前日送了几个婢女过去,你到时去找她们。”他岔开话题,冷冷说道,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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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十月二十八, 东宫设水波宴,广邀世家贵族娘子入宫,这是自孝弘太子去后, 东宫入主新主后第一次大办宴会。
接了帖子的早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从头到尾务必要求紧跟潮流,焕然一新,没收到帖子的则是暗自遗憾, 一时间,长安城各大宴会都少了不少,人人都等着十月二十八的大宴。
路杳杳倒是不太关心宴会的事情,春嬷嬷和东宫管事亲自看着,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厨房络绎不绝送来的各类新鲜瓜果和各色果脯干果中挑出四果四色。
“殿下的乌骨汤炖好了。”绿腰掀帘,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路杳杳正在捏着乌梅干逗着平安,一时不察, 就被一旁的平安眼疾手快地抢走了。
平安没有用嘴直接去叼, 而是把她手中的乌梅掉落,然后自己把滚落在地上的乌梅吃掉。
一气呵成, 一看就知道是惯犯。
她嫌弃地用帕子擦干净手指上的口水, 把平安的狗头推开。
“你找机会跟旭阳说一下, 平日里提点一下殿下早些休息, 这日日子时过了才睡, 卯时就要起床,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