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问,“你哭什么?朕的皇后。”
“只有画皮鬼才扒人皮,”萧瑜缩缩身子,显得更加小巧了,鼻头红红地看着气势可怕的男子,“陛下不是画皮鬼。”
眼尾泛红的男子一愣,而后愉悦地笑出声来,摆了摆手,“那就杖毙。”
人和尸体被拖走,只留一滩血迹。
不顾匆匆赶来脸色惨白的大长公主,司马戈甩甩衣袖直接要走。
看到人走,萧瑜突然想起自己的意图,鬼使神差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您什么时候娶阿瑜呀?”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戈:真是抱歉,朕有病呢
萧瑜:哭唧唧,吓死宝宝了!
第五章
“陛下,您什么时候娶阿瑜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成功令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这,这简直是,可偏偏这又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众人睁大了眼睛,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而跟在陛下身后的一些人则是屏住了呼吸,陛下杀了人之后性子最是古怪,若是这话惹怒了他,怕不是那么好收场啊!
萧瑜却顾不了那么多,她心心念念自己的小命呢,见陛下不应她小手又扯了扯衣角,一双大眼睛满含期待的望着他。
司马戈半垂着眼帘盯着她那双白嫩的小手,然后看向她的眼睛,眸光深沉,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终于,在一片寂静中,他伸出一只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小姑娘的脸颊,轻轻点了一下,留下一抹嫣红的血痣。
“你不怕朕?”他的薄唇翘着,令人后背发凉。
怕,但是萧瑜更怕死,她眨巴着大眼睛,将自己当做是话本子里面的狐妖女鬼,而眼前的陛下就是她放在心上的郎君。
“陛下,您是阿瑜的未婚夫君,阿瑜一点不怕您,阿瑜想要您快些娶我。”她的手莹白细腻,偷偷摸摸从衣角处碰了碰君王的手指。
指尖相触的时候,萧瑜咧着嘴冲他笑,眉眼弯弯的,眼下的血痣顿时鲜活起来。
司马戈定定的看着这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准确的是看着那颗血痣,然后他笑了,“明日朕要迎娶皇后,都给朕布置妥当些。”
这简直是荒谬!一日的功夫就是累死朝臣们也做不到啊!司马戈身后的几个臣子纷纷叫苦连天。
一直当做背景板的临王世子又出来做人情,气度和煦,拱手道,“陛下,帝后大婚乃是大事,怎么能如此轻率决定,还望您三思。”
临王世子一开口,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陛下与世子亲近,也喜欢听世子的话。瞧,方才世子为驸马求情,陛下不就应了吗。
萧瑜却是皱着鼻子,偷偷瞪了一眼临王世子,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仁心仁德的贵族公子,哼,大婚之夜刺杀的主导者就是他!他一定在心里计划了许久,大婚提前肯定对他不利,所以他才会假惺惺地在这里劝谏陛下。
小姑娘气鼓鼓的,那一眼正被司马戈看个正着,他心念一动,手指捏上了她的脸,满意地眯眯眼睛,果然,细腻温润,触感极好。
“那就七日,七日的时间若不够将大婚办的妥当,就不必出现在朕的面前了。”司马戈兴致勃勃地捏着萧瑜的脸,语气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但熟知陛下性格的人都知道,若是大婚出错,这些人通通都要死。
这时,他们才后悔起来,为什么要来参加长公主这场莫名其妙的宴会,不过好歹临王世子为他们争取了七日的时间,于是心中对临王世子的印象又好了不少。甚至,阴暗地想,若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临王世子就好了,省的每日面对着暴君胆战心惊的。
七日,七日也好啊,大婚提前,她就能避过一死了,萧瑜的小脸被捏着,笑起来看着有些滑稽,但一丝阴霾都无的笑容再次取悦了性情诡异的男子。
“你喜欢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他很有耐心地发问,语气也十分温柔,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萧瑜乖乖地任他捏自己的脸,唇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甜甜道,“阿瑜喜欢陛下呀,还有阿瑜不想让他经手大婚。”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临王世子,咕哝道,“他都不站在阿瑜和陛下这里,一定是不喜欢阿瑜。”
这么讨厌临王世子呀?司马戈的笑意更深了,转头来语气冷淡,“皇后的话听到了没有,帝后大婚世子也不必参加了。”
临王世子司马誉众所周知是个风度胸襟极尽君子的男子,听到帝后这番话脸上并未露出不满,“臣弟谨遵陛下旨意。”低下头的瞬间,他眼神变得晦暗,但很快就被掩饰下去。
萧瑜小小报复了下,心中痛快,细白的小脸主动在陛下手中蹭蹭,“阿瑜等着陛下。”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诽这个萧七姑娘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不仅不矜持居然还对着手上血迹都未干的暴君表明心意。
萧瑜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礼义廉耻女儿名声在死亡面前算得了什么。
人群中,萧茹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出,甚至萧瑜压根都没来长公主殿下这场宴会。
可这世她不仅来了还主动向废帝求嫁……七日后大婚整整比前世早了两个月的时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呢?
萧茹心中有些惊慌,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重生让事情变得不同于前世,丝毫没有想到堂妹萧瑜也是重生的。毕竟,如果她是萧瑜的话,知道废帝的下场定是早早逃婚,更不会针对未来称帝的临王世子。
想到面容俊秀的临王世子,她突然又安心了,他才是真龙天子,就算大婚提前又怎样呢?废帝终究是要死的。
宴会散去,靖国公府一干人告辞回府,萧瑜和表姐、堂姐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其实总共有两辆马车的,但不知为何萧瑜上马车后,那三人视若无睹地也跟着上来。
于是,另一辆马车居然是空着回去的,好在靖国公府的马车宽敞,坐上四位小姐也不觉得拥挤。
萧瑜今日达成所愿,脸上笑吟吟的一看心情就不错,萧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默不作声,剩下的萧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郭云裳急急呼吸了几下忍不住开口。
“瑜表妹久在江南不知规矩礼数,你可知道当众向男子求嫁是多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定会让他人质疑我靖国公府的教养,你可知罪?”她一双美目冰冷刺骨,义正言辞的语气活像是萧瑜犯下了滔天大罪。
萧瑜正开心呢,突然被人直白地斥责一番,鼓着脸颊对上表姐的目光,“表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阿瑜,陛下是阿瑜的未婚夫君呀,阿瑜如何是求嫁了只是问下婚期而已。”
郭云裳嗤道,“果真是江南那边养出的小家子气。”
接二连三的恶意让萧瑜沉下了一张小脸,当即让马夫停下马车,“表姐有一句话也说错了,阿瑜才是靖国公府的孙女,表姐姓郭如何能说是你靖国公府。”
说完她也冷哼了一声,去了另一辆空马车。
“春花,我们去坊市逛逛。”萧瑜坐上空马车,突然不想回府了,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充实一下自己了,不如多多买些话本子?
还有……避火图,她偷偷听人说过这是出嫁女子必有的东西,她就要成婚了可是爹爹娘亲都不在,只能自己去买了。
第六章
春花在萧瑜身边已逾十年,主仆二人之间的情谊说句不恰当的比血脉相连的亲人还要深厚,一听说小姐要去坊市买些东西,就猜到她是要去买话本子。
表小姐和五姑娘、六姑娘不在,春花听小姐的话斗胆和她一同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面,车轮缓缓滚动,她掏出一方帕子为小姐擦拭脸上的血迹。
陛下的手上沾了血,涂到小姐脸上,莹白映着血痕很是显眼,然而一直到现在除了自己竟是无人提醒她,春花有些心酸。今日那般血腥惊险的场面,已经说明陛下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可小姐还是急着要嫁,今后若是无意惹了陛下生气可如何是好呀。
萧瑜十分乖巧地坐着,任帕子在她脸上动来动去,说话有些含糊,“春花,这次我们要多买些话本子,出府的机会不多。对了,还要买些避火图。”
她凑过头神神秘秘地小声和婢子说道,大而亮的眼睛中闪着狡黠。
避火图?婢子的脸一下红了个透,反应过来这话出自一向单纯的小姐口中,她不禁嗔怒道,“小姐,是哪个没脸没皮的跟您说这些的?”
她年纪比小姐大上几岁,还被府中的嬷嬷教导过几年,自然知道这避火图是什么东西,这,小姐可是从未听过什么污言秽语,她是如何得知的。
萧瑜眨了眨眼睛,上辈子她大婚前夜,大伯母亲自过来给她送了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的就是避火图,当时她实在太困太累了,根本未看避火图里面的内容。
这一世大婚提前,她不知道大伯母还会不会给她准备这些东西,于是打算自己先去买了,回去好好研磨一番。
“我听人说女子婚嫁之前都要有这个东西压箱底的,买了有备无患。”她嘟嘟囔囔和婢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小姐,这些东西应是夫人教导您的,您不必着急。”春花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只是今日陛下所言,大婚只剩下七日了,夫人不知能否及时赶回来。”
“爹爹和娘亲都不会回京的。”萧瑜眼中的光彩黯淡了许多,低头扭着沾了血迹的帕子玩。
上辈子从下旨到大婚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而从苏州到望京走水路只需要二十日,她等到大婚那日都未看到爹爹和娘亲的身影。
春花心中一个咯噔,知道是自己失言了,可即便夫人和小姐之间再多隔阂,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该不在。
“小姐,苏州到京城路途遥远,赶不及您也莫要伤心。”她小心翼翼地劝小姐,一想到夫人对小姐做下的糊涂事心中酸酸涩涩的。
明明在七岁之前夫人还当小姐是手心的宝贝掌上的明珠,疼爱有加,可不知夫人娘家舅夫人从哪里寻了个老道士过来,非说小姐是个妨男之命,所以夫人才迟迟未有第二胎。
一通神神叨叨的话下来,直将小姐说的像是个祸门星,可恨,那时小姐才七岁啊。
夫人求子心切,居然狠下心来将小姐拘在屋中让她抄写佛经,说是什么要化解煞气。直到小公子出生整整三年的时间呀,小姐孤零零的一个小人抄写了百万字的佛经,只在大人无事在家的时候才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面,小姐喜欢上了看话本子,攒下来的银钱托小厮偷偷买些话本子来夹在佛经中,索性检查的老嬷嬷老眼昏花未看出端倪来。
本以为小姐苦尽甘来,可是夫人却像是中了魔,只要小公子身子稍有不适通通怪到小姐头上来,小姐的院子也安排的离正院很远。大人掌一州事务,少有空暇的时候,对于夫人的举动未说过什么,年复一年小姐成了如今这幅性子,慢性、稚气。
而这次小公子贪凉吃了许多冰,卧病在床多日,夫人冷着脸打发小姐到望京来为老夫人祝寿。明明夫人知道她和老夫人关系不好,还是将小姐一人扔在了望京,如今又有了这么一桩婚事……
“我不伤心,自我不识好歹拒绝了与表哥的婚事后,娘亲就说过以后她再不管我嫁与何人。”萧瑜抿着嘴巴,神色淡淡。
她从来不曾嫌弃外祖家是个商户,也不讨厌温文尔雅的表哥,可她再也不想看到舅母,舅母凭什么说她是丧门星,克弟弟呢?既然觉得她是丧门星,又为何暗示娘亲要自己做儿媳?
“小姐,本就是舅夫人痴心妄想,表少爷已经有庶长子了,有何资格肖想您下嫁。那个庶长子还是舅夫人赐下的婢子生的,真是眼皮子浅没规矩。”春花一说到此事就愤愤不平,对几乎算是毁了小姐一生的舅夫人百般唾骂。
“我讨厌舅母,她是个坏人。”萧瑜闷闷地开口,情绪低落,一张小脸像个包子似的皱巴巴。
“小姐,不久您便为后了,舅夫人再不敢在您面前说些什么。哎呀,书阁到了,我们快去吧。”春花微笑着安抚她,趁机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萧瑜一听到书阁到了,脸上立刻洋溢起了笑容,她暗无天日的几年中全靠着话本子做精神安慰,当然与之相对的是她再也不想看到佛经了。
“我还要买许多许多避火图。”她脸上的梨涡都露了出来,新嫁娘压箱底的物什自然是越多越有面子了。
春花这下愣在原地,几瞬后她突然跑到一个小摊贩那里买了一顶幕笠,气喘吁吁地道,“小姐,您进去之前必须带上这个。”
哦,萧瑜眨巴着大眼睛,看这幕笠上还绣着一只蜻蜓,十分听话地带上了。
她身上不缺银钱,姿态豪迈,几乎买了书阁中所有新鲜的话本子,又淡定自若地装了两箱子避火图,然后施施然地在伙计的惊愕中离开了。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不好的是回府后春花拿着避火图锁起来了,说是出嫁前一日才能看的。
萧瑜表面上颔首称是,到了翌日白天,趁春花去打点膳食的时候她偷摸摸地拿了一本放进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之后若无其事地去见伯母等人,婚期提前,府中正急着料理她的嫁妆。
对于她的嫁妆,萧瑜不是很在意,她的祖父祖母都是大家出身,府中底蕴深厚,不会在她嫁妆上落人口舌。上辈子的十里红妆历历在目,如今她想起来还有些后悔呢。
自己居然没有享受到就死了,就死了!
是以,当大伯母旁敲侧击询问她为何在公主设宴上向陛下求嫁时,萧瑜答道,“伯母,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迎阿瑜为后,此事便是无可更改,那么阿瑜早些进宫不是更好吗?阿瑜不仅可以品尝宫中的皇后御膳还可以享有皇后的权力,这样也没人敢欺负阿瑜了。”
大夫人闻言愣了,小姑娘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早些为后总比拖个一年半载的好,她面露微笑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只是女儿家总要矜持一些,大庭广众之下别人会笑话阿瑜的。”
萧瑜点点头,觉得伯母的手很温暖,“阿瑜知晓了,不过当阿瑜成了皇后之后便没人敢笑话阿瑜了。”
她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看的多了也懂得一些道理,比如君者长者做了坏事无人敢说这是坏事,又比如祖母讽刺她蠢笨不懂规矩,伯父伯母他们永远只会附和。
闻言,大夫人的手顿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作答。人人都言这个小侄女脑子愚钝,性子单纯,她此时却觉得阿瑜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思及陛下对她的那一份特殊,等到萧瑜离开后,大夫人招手唤来了自己的心腹金嬷嬷,“七姑娘的嫁妆看紧些,从我的私库再添些贴己的物什。”
大房只剩下一个庶女还未出嫁,大夫人向来不喜萧茹,想了想索性把自己存的一些女儿家的好物都给了萧瑜去。
“夫人疼七姑娘。”金嬷嬷笑笑,福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