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什么话都不说, 她又瞎了眼看不见,真是着急的很。
“娘,今日冬婆给我说了个姑娘让我跟她见了面。是西街姚记粮铺家的姑娘。”
余大娘一听这个, 再想到儿子那颓然的口吻,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可是那姑娘知道娘的事儿,便不愿意了?”
魏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却忘了他娘瞧不见。结果余大娘没听到儿子说话, 还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平儿,是为娘拖累了你, 娘对不起你啊!这些年要不是为着娘的这腿这眼睛, 你也不会到现在都没能娶上媳妇儿。娘真是该死,娘去死!”
余大娘闷着头就要往墙上撞去, 吓得魏平魂儿都没了赶紧拦了下来。
“娘你这干什么啊!好好儿的, 别闹!”
“娘对不住你啊!只要为娘还在一日,你便一日成不了亲。娘竟是成了魏家的罪人!”
余大娘越说便越是伤心, 哭的简直都快晕厥过去。
“娘,今日那姚姑娘,并没有拒绝儿子。相反,她还有意和我成亲。”
“当真?!”
余大娘的眼泪说收就收,瞬间又变得精神百倍起来。
魏平:“……”
“姚记粮铺……真是好姑娘。那为娘明日去找了媒婆来, 拿上你的八字去她家探探风?”
“不要!”
魏平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母子两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余大娘才开了口。
“为何不要?既然有姑娘不嫌弃为娘,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不愿意?”
魏平一阵头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服娘不要再管他的婚事。每次婚事不成,她都非常的内疚,觉得是她拖累了自己。这些年,也不知道偷偷掉了多少泪,做梦都在念叨着想看着自己成家。
“娘,总之,你别想太多。我是自己不想成亲,跟你没关系。府衙还忙着,我得先回去了,你好好在家呆着,晚饭等我回来做,别自己去碰火。”
说完他便准备起身出门。
“平儿你是不是欢喜容丫头?”
余大娘这话一问出口,明显听到儿子脚步顿了顿才走出去,心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以前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些姑娘都瞧不上儿子。可现在,是儿子自己不愿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欢喜上了容丫头,所以才不愿意和那姚家姑娘成亲。
容丫头一家逃荒来了淮城,家中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定是不会早早出嫁。若是之前,等一等也无妨。可现在,她受了淮侯的赏,家底丰厚起来,自家若有意去求娶,怕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贪图人家的银钱了。
这可怎生是好?
余大娘决定去一趟上阳村,找女儿一起商量商量着出出主意。最重要的是,她想探探玉容对儿子有没有心思。若只是儿子一头有想法,那有个什么用。
一个时辰后,蔡大爷架的牛车停在了玉家新砌城的院墙外头。
如今那简陋的篱笆已经不见,放眼忘去,都是用不规则的毛石头一颗一颗重叠砌成的厚厚院墙,看着真是既漂亮又结实。蔡大爷帮着卸了货又羡慕的摸了下院墙,这才走了。
大概是听到了院墙外头的动静儿,一个黑黑的小家伙摇着尾巴就冲了出来。它先是挨个儿蹭了蹭主人,最后才停在了玉竹的面前。
玉竹转头瞧了下长姐,见她又恢复平时的模样,心中叹了声,抱起黑鲨先进了屋。外头这一堆东西,她在外头也帮不了忙,小黑鲨也只会添乱。
“小竹子!”
满腹心事的玉竹刚听见这一声,就瞧见一个黑影儿朝她跑了过来。原来是二毛来家里了。
“二毛,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快半个时辰了,你可真不够意思,去城里也不叫上我。哼!”
二毛插着腰,表示她生气了。
玉竹这会为着长姐的事儿正心烦着呢,也没功夫去哄她,直接戳她死穴。
“我就算叫你,你娘会让你去吗?你走的了吗?”
二毛:“……”
“唉,这些大人真烦。一天管东管西的,连个村子都不让我出。”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玉竹想了想,好像是以前自己资助过的一个孩子,每次想偷偷跑去网吧都被拦下来,他就是和二毛说的差不多。
二毛如今就跟那些叛逆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就算大人是为了她好,她也丝毫听不进去。
还是吃的苦太少了,要是二毛尝过逃荒路上忍饥挨饿的日子,见过别人光天化日抢孩子的行径,大概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都跟陶宝儿一样,欠缺社会的毒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陶宝儿,就听到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玉竹妹妹,玉竹妹妹!”
二毛一副厌烦的表情,刚站起来准备回过头凶他,结果转身的时候踩到了地上的碎石头,身子一歪,直接将走过来的陶宝儿带倒压在了地上。
地上有着很多细碎的石头,玉竹眼睁睁的瞧着陶宝侧着脸摔下去,等她跑过去扶起人的时候,那脸已经是血红一片了。
“哇!好疼!呜呜呜!我流血了,我要死了!呜呜呜呜……”
陶宝儿这一嗓子,把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的两个姐姐都惊了出来。两人瞧见他这样子,都吓了一跳,赶紧的打水的打水,拿药的拿药。
而那罪魁祸首二毛,完全没了之前凶巴巴的样子,只傻呆呆的望着陶宝儿那一脸的血,脑子嗡嗡作响。
玉竹扶着陶宝儿坐下,一边帮他吹脸,一边哄着他不哭。
“陶宝儿,你一哭,眼泪就流到伤口里啦,等下会好痛好痛的!”
“真,真的,真的吗?”
陶宝儿抽抽噎噎的,鼻涕都糊了一脸。玉玲拿了拧过的帕子连血带鼻涕都给他擦了个干净。只是他脸上那几道划痕还新鲜着,血一擦掉,又有新的流出来。
刚止了哭的陶宝儿一摸脸上又流血了,害怕极了,忍不住又哭出了声。
“宝儿?!宝儿!怎么哭了?!”
魏春来的极快,一进院门就瞧见儿子那副惨兮兮的模样,简直心疼的要昏过去了。
“天呐!宝儿你的脸!”
魏春心中又气又心疼,抢过儿子就忙不迭的问他是谁弄伤的他。陶宝儿窝在他娘怀里,委屈巴巴的指了指角落里的二毛。
“刚刚我才进门,就被二毛压倒了。”
“二毛?!”
魏春一听顿时就炸毛儿了,她娘当年欺负自己,现在女儿还来欺负自己儿子,简直岂有此理!
玉竹一瞧不好,连忙挡在二毛前头。
“魏婶婶!二毛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绊倒了陶宝儿。你是大人,就别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说完她又扯了扯二毛,小声催促她叫她赶紧给陶宝道个歉。
你害的人脸伤了那么大一块,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道个歉是理所应当的吧。可她不知道是被魏春吓到了,还是倔劲儿又犯了,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好在长姐这时候把止血的药草捣好了,拉走了陶宝儿和他娘,不然二毛今日说不定真就要挨打了。
“二毛你怎么回事?刚刚为什么不给陶宝儿道歉?”
“我,我,害怕……”
也是难得能听到二毛嘴里说出个怕字来。
玉容正想劝劝她,叫她好好和陶宝儿道个歉,没想到这时二毛她娘巧兰婶来了。她来了也不说进屋看看陶宝儿伤的怎么样,也没跟一旁的二姐打招呼,就这么直接抱了二毛回去。
这操作,她有些看不懂。
明知道陶宝儿他娘现在正在气头上,还不诚心道歉,反而若无其事的走人。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果然,等陶宝儿脸上弄好了药再出来,魏春一听巧兰居然抱着女儿回去了,立刻火冒三丈的也抱着儿子回去准备叫上婆婆上门算账去。
“这下村里有热闹看了。”
玉玲可是听陶婶婶说起过魏春那一家的彪悍事迹。尤其是她还有在府衙当差的兄弟,吵起架来说话都比别人硬气许多。
不过自家是不去凑这热闹的,家里都快忙不过来了,就连小妹都要来帮着忙烧火做饭。
天快黑的时候,做工的人都走了,陶二叔一家也回去了。两个姐姐累的瘫在床上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睡着了。
院子里就剩下玉竹和小黑鲨,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兴许还有些怕,如今有小黑鲨陪着,她胆子可大的很。
她自己去栓了院门,又收拾了满地的麻绳,还一条条都理顺绑起来。等全收拾完了,天也差不多全黑了。
两个姐姐还在睡觉,玉竹便自己去把今日买回来的铜鼎翻了出来。之前和二姐搭的那个小灶台早就被石头淹了,用这鼎来煮晚饭,就不用再麻烦的去搬石头来搭灶。
她虽才四岁,但心智成熟,骨子里又是个勤快人,生火烧柴都麻利的很,全然没有平日里在两个姐姐面前表现的那般生疏。
因着中午熬的骨头汤还有剩,她便直接把汤倒进了铜鼎里,又加了些水进去煮着。趁着烧汤之际,她又悄悄进出屋子,翻了几片小白菜叶,一碗虾,一大碗栗米粉,还拿了调料出来。
手里材料有限,实在影响发挥。不过她现在才‘四岁’,复杂的东西也不好做出来。
玉竹剥了虾仁,先扔了小白菜进去煮,等水滚了再扔虾仁,然后慢慢倒入栗米粉去搅和。
小火煮上一炷香,香浓的大骨头汤虾仁菜羹就煮好了。
闻着味儿的小黑鲨围着铜鼎已经转了好几圈,生怕小主人把自己给忘了,一个劲儿的在她眼前晃悠。
“太烫啦,给你凉一会儿再吃。”
玉竹特地给小黑鲨多舀了几颗虾仁,还有炖骨头炖烂的几块脆骨。因为她发现这只小狗崽崽非常的喜欢吃肉,海鲜肉他也吃,倒是好养。
毕竟家里别的肉可能没有,蛤蜊海蛎小鱼可是天天都能有的。
玉竹把自己和姐姐们的菜羹打起来凉了半天,然后眼睁睁瞧着小黑鲨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两个姐姐真是太累了,一直睡着都没醒。玉竹后来饿的受不了也就没再继续等,直接吃完自己那份便洗洗脸上床挨着姐姐睡觉了。
这样冷的天,菜羹放铜鼎也不会坏。等姐姐们醒了,生火热一下便能吃,很是方便。
半夜两个饿醒的人一看外头的天,顿时暗叫不好。
她两就这么睡过去了,晚饭都没来得及准备,小妹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东西了再睡。
姐妹俩赶紧爬起来点了油灯出去,结果一瞧,满地的绳子都收拾好了,院子里还放了个铜鼎。
这东西是小妹强烈要求买回来的,现在突然从里头跑出来,还盖了块木板,姐妹俩心里都隐隐有了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