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到底疼,能不疼就不疼。
松了口气香妩连忙站在白简身后,还用手握住了白简袖子:“白简姐姐,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就要挨打了。”
就知道白简姐姐对自己好。
而香妩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丫鬟都倒吸了口气。
香妩,香妩好大胆,她竟然直接喊白简叫白简姐姐?
她到底知道白简是什么人吗?那是杀人不眨眼啊,那是一伸手能把一匹马撕碎啊!
看看白简那一张冰霜脸,她怎么敢……?
霍迎云则是皱起了眉头。
她突然觉得眼前情景似曾相识。
上一次,她这里打香妩,白简朱衣就出现了。
而这一次,白简朱衣又出现了。
霍迎云想起来刚才香妩说,香妩说她现在在侯爷跟前伺候……想到这里,她眼皮跳了一下,隐隐有种不好感觉。
不过她到底是硬撑着道:“白简朱衣两位姑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白简平淡到漠然视线缓慢地落在霍迎云脸上,之后以没有任何起伏声调道:“小姐,我和朱衣过来,是请香妩姑娘回去。”
霍迎云听到这话,笑了:“两位姑娘,这是怎么回事?香妩是我这里丫头,刚刚她犯了错,我正说要教训她一番。”
香妩一听到“教训”两个字,她越发攥紧了白简袖子,没吭声。
白简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眉眼间就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冷意,她望着那霍迎云:“小姐,你怕是弄错了,香妩姑娘不是你跟前丫头,这是侯爷跟前伺候。”
霍迎云见白简这么说,心里便狠狠地那么一个顿挫。
她意识到,果然是真,香妩没说谎,她竟然凑到了自己父亲跟前,成为了自己父亲跟前人?
这……这怎么可以?
霍迎云脸色陡然变了。
如果说之前她隐隐意识到,心里多少感觉不妙,但还存着一丝希望。
可是现在,她彻底意识到一件事,香妩成了自己父亲身边伺候人。
她小丫鬟竟然偷偷地勾搭了自己父亲,现在竟然还拿着自己父亲来威压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包天奴婢?
自己之前只提防着她别去招惹那楚公子,就没想过,她竟然还可以跑去自己父亲跟前卖弄风骚!
霍迎云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她到底强自镇定下来。
她望向那白简,故作轻松地笑了:“白简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我跟前丫鬟,怎么就成了父亲跟前伺候,白简姑娘不是弄错了吧?”
想去她父亲跟前兴风作浪,怎么也要先过她这一关。
她就是不放人怎么了?
白简却淡漠地看着她,道:“小姐,这位姑娘虽然也叫香妩,但她是八角庵里带发修行姑娘,因这次帮着侯府里绣太后祝寿图,侯爷说她有功,便让她留在身边伺候。”
啊?
她这么一说,别说霍迎云,就是周围人等,也都不能相信,带发修行姑娘?
这分明就是原来那个傻香妩!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然而白简偏偏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她竟然望向香妩,平淡地道:“香妩姑娘,不是说请你过来小姐这里给那祝寿图添上几笔,也算是小姐对太后一片孝心吗?你可曾做了?”
香妩听得这个,虽然云里雾里,不过白简姐姐说话一定是对,反正白简姐姐不会坑自己,当下忙随着白简道:“自是绣了,我刚过来,帮着绣了半响,已经绣好了,如今这祝寿图就在小姐这里。”
白简:“好,既如此,小姐,请你拿出香妩姑娘绣祝寿图,我也好回去给侯爷复命。”
霍迎云:“……”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三言两语间,就成了她要交出来祝寿图给她丫鬟,而祝寿图功劳,怎么就全归她那小丫鬟了?
还有,什么带发修行?这是逗她吗?
霍迎云当然是不甘心。
她手底下随便拿捏着小丫鬟而已,她本来要教训一番,结果现在竟然被白简这么领走?还赫然成了父亲身边人?她怎么能服气。
就算白简亲自出面又如何,那到底不是父亲。
霍迎云望向了白简,笑着说:“白简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这个小丫鬟叫香妩,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着,前些日子,突然不见了,不曾想她竟然冒充带发修行尼姑,竟然骗了姑娘,如今依我看,还是让她继续留在这里,我自然会好好惩戒。”
接着,她又莞尔一笑:“至于说那祝寿图,自然是本小姐亲自所绣,岂能有假?”
她这句话说得却是高明,把白简责任推得干净,只说白简是被香妩愚弄了,如此一来,不至于得罪白简,却又能留下来香妩,不至于让香妩被白简带走。
白简听闻这话,却是平静地望着霍迎云:“小姐,这位香妩姑娘只是恰好和你院子中香妩姑娘同名而已,并不是那一个,记错是你吧?”
霍迎云皱眉,盯着白简:“你可有证据?”
白简面无表情:“有人证。”
霍迎云笑:“人证?那你问问这屋子里丫鬟,她们每一个都是人证,都知道这香妩是我房中丫鬟。”
白简:“我人证是侯爷。侯爷说,这是八角庵待发修行姑娘。”
霍迎云笑一下子凝固在那里了。
在这定远侯府,她父亲定远侯就是说一不二,在这里,他说这匹马是白色,就没有人说是黑色。
所以现在,白简说人证是自己父亲,那就没有人再说她不是了。
她眯起眼睛,望向白简。
白简神情依然平淡。
霍迎云深吸口气,她彻底明白了。
自己身边这个看着长得模样不错但是傻乎乎小丫鬟,已经攀上了高枝,她竟然爬上了自己父亲床!
千防万防,谁能防到这个?!
事到如今,白简和朱衣亲自出面,且话说到这份上,她是再没法说什么了。
霍迎云此时依然在笑,虽然笑得有些僵硬了,但是她依然道:“既便如此,那绣成祝寿图,也是我亲手绣,我这里怕是没有这位香妩姑娘绣成祝寿图。”
然而她刚说到这里,旁边一直安静地扯着白简袖子香妩突然说话了:“白简姐姐,我刺绣时用手法,只有我自己会,没有人能够模仿。”
她这话一说,所有人都看向她。
霍迎云嘲讽目光,旁边小丫鬟无法置信目光,还有往日自己要好姐妹那担忧目光。
香妩便觉得,这些目光仿佛一道道藤蔓,纠缠住自己脖子,让自己无法呼吸。
她开始意识到,在小姐,在院子里奴仆丫鬟,甚至在自己那些小姐妹眼中,香妩应该是怎么样一个人。
香妩是一个小丫鬟,一个小丫鬟,她应该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她怎么可以大声地和小姐论理呢。
无论你有理没理,在小姐面前,你就是没理。
过去十年,香妩也一直这么以为。
但是现在,她说出这些话,她开始和小姐争论了。
她不想当她们眼中那个安分乖巧小丫鬟香妩了。
所以香妩昂起头来,就那么望着霍迎云,问道:“小姐,你如果还是不信,可以把祝寿图拿来,我便是不看一眼,都能说出里面布局以及针线勾勒,小姐你能说出吗?”
霍迎云眼神一顿,她盯着眼前小香妩。
小小丫鬟,此时和她面对面站着,再没了昔日懦弱和胆怯,她就那么望着自己,要和自己对质,要和自己理论,要和自己辨个是非。
这并不是她往日熟悉那个小丫鬟。
默了好半响,霍迎云咬牙,到底是忍下了。
她看看旁边白简,僵硬地笑了下:“既然香妩姑娘说得这么确切,想必是我弄错了,那就拿走吧。”
她既这么说,白简也就没多问,毕竟这是侯府小姐,是侯爷女儿,能顺利地带走香妩和那祝寿图,才是她任务。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霍迎云命人取来了祝寿图,递交到了白简手上。
当下白简带着香妩就要离开。
等到白简一行人走出院子,撑着笑模样霍迎云终于受不了了。
她回到房中,一把将那屋中摆设统统扔到地上,气恨不已地道:“贱人,真是一个贱人!往日侯府里养着你,我也待你不薄,结果你倒是好,竟然仗着姿色去勾搭我父亲!”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和我理论?不就是仗着自己姿色好,仗着白简和朱衣给你撑腰吗?”
“万秀阁里,那都是父亲妾,你看他何曾将那些人看在眼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说不得明日便被野狗拽了出去吃了!”
这么咬牙切齿时,房中诸般摆设统统扔到地上,有还飞到窗外,一时之间屋内外一片狼藉,伺候着奴仆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在那里,不敢吭声。
霍迎云气急败坏,看着地上跪着众位丫鬟,一眼看到了那月晴兰若几个:“你们几个可看到了,那香妩如此下贱,竟然做出这等荒谬之事,你们若是敢学她,先把你们打发了!”
几个丫鬟一个个噤若寒蝉。
今日香妩种种,已经让她们震惊不已,无法相信那就是自己认识那个傻乎乎香妩。
而现在小姐话,更是让她们胆战心惊,一个个纷纷说自己不敢。
霍迎云却依然是恼恨。
虽说父亲总是外出,和他们姐弟并不亲近,但是身为侯府唯一小姐,她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曾缺过!除了那楚潭云让她心中倍感无奈,有了求而不得苦恼,可以说,她从来没受过任何委屈。
但是现在,一个香妩,竟然让她在这么多丫鬟面前狼狈不堪!
她觉得丢人丢尽了!
正这么恼着,突然,她看到了前面跪着兰若。
她就想起来了。
原来在那庄院里,住在那竹楼竟然是香妩,那一抹绿色身影就是香妩,这个小贱人躲在竹楼里不让自己进去!
她远远地看着自己进不去,心里怕不是在笑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