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玄烨依然有自己的想法,消息明夷在外自有她的消息来源,不会事事都禀到玄烨这里,可是明夷说出来的事,若不是因为明夷认为重要,定不会多提。
明夷道:“探君之喜好,这是大忌,齐家治国平天下。周易中有云,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提到这一点,玄烨如何能不知道明夷进言之所害,深深地吸一口气,“每回你同我说事情,都能吓得我不轻。”
“我以为皇上应该庆幸的。”一些玄烨没有发现的问题,明夷早早的帮他发现,并且帮忙解决,玄烨难道真想掩耳盗铃?
玄烨叹一口气道:“庆幸不真,但每回除了这些事你再无旁的事与我说。”
明夷一脸的莫名,“这些事便不是事?你想听我说什么?”
问得玄烨扎心,自然也顺着明夷的问题想下去,想听明夷同他说起一天发生的事,或是在没有看见他的时候是否想念他?
算了吧,若明夷成了那般,玄烨怕会更不习惯,便不如现在这般挺好。
“皇上,格格,四阿哥来了。”林兴此时来报,胤禛是下课了所以过来请安,明夷放下手中的棋子道:“好,皇上一并听听胤禛的听后感。”
玄烨一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明夷提的听后感,等明白过来,不确定地问道:“金靖昨天同胤禛讲解的?”
明夷点点头,“既是求学问道之心,自有读后之感,皇上一并点评。”
惊叹的眼神盯着明夷,玄烨很想问问明夷,究竟知道不知道胤禛的想法,确定胤禛想让明夷和玄烨一起听听后感?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我二
人需要对胤禛指导,不问他是何感想,如何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夷的理由根本让玄烨无法反驳。
玄烨深深地吸一口气道:“不如我们私下问。”
明夷诧异地看向玄烨道:“除了你我二人,你认为我会让什么其他人一起听?”
完全就是你莫不是当我傻的眼神,玄烨……
这个时候胤禛被请了进来,在看到明夷的那一刻,脸马上都红了,明夷挥手让一旁的人都退下去,打量胤禛道:“你是害羞吗?”
胤禛抬起头,小声地问道:“我不该害羞吗?”
“应该吧。”明夷又不是男儿,是不知道男儿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对明夷来说,没有这点困扰。当年面对性教育的时候,明夷完全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仅仅不过是人之本性之事,有什么值得害羞的?
明夷带着那点点应该的语气,怎么的听起来那么的勉强,胤禛和玄烨都同时看向明夷,难以想像当年谁和明夷说起的这些事,明夷这样的反应,在教导的人眼里,有没有成就感?
“有何感想?我等着你提起来。”明夷在这个时候轻声地说来,胤禛一时都不知如何接话才好,卡了半响道:“男女之事不宜早,更不过频,纵欲过度伤身。”
那么说,并没有错,明夷点了点头又问道:“仅此而已?”
显然明夷想听到的是更深层的东西,并不是那么表面的。
胤禛自然不是全无想法,可是,可是所有的话都要说出来吗?
明夷道:“你知道我为何让人教你这些吗?”
昨天明夷给了胤禛一天的时间好好地想,好好的考虑今天到底该怎么和明夷说起所谓的感想,自然不可能容胤禛避得了。
眼下明夷主动让胤禛说出她会让人专门给胤禛上这堂课的原因,胤禛微微一顿,答道:“额娘是希望我能懂得这些事,懂而自控,不至于陷入其中,最后为自己招来祸事。”
把明夷的想法说得那叫一个远大,处处都是为胤禛着想的意思,明夷笑了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若真要说最大的原因在于,男欢女爱之事,讲的是你情我愿,鱼水之欢,非一人之喜,若你喜之,对方不喜,算不算你的失败?你虽为男人,连同皇上在内的人都靠诉你,女人的欢喜与否与你并无多少关系,你不该为女人的欢喜动容。”
“在你身边的人,你的兄长,相识的朋友,他们不会同你提起妻子不假,对待侍妾,通房,都是拿来消遣的意思。我却不希望你像他们一样。与你在一起的人,轻贱旁人的同时,同样也在轻贱你自己。我让人教你,既是让你明白那不过是人之常情之事,同样也是希望你明白,这样的事,两人欢喜比什么都重要。”
“待有一日,你能遇上一个你欢喜,你也欢喜的人一起,行敦伦之礼,你会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此,不要急于向任何人证明你究竟像不像一个男人,你是不是男人,不需要你用有多少女人来证明,永远不要学人用女人来证明你的本事和能力。”
男人的想法,明夷是能猜得出来的,他们为何那样的行事,明夷也能明白,既是因为自来的男人都以娇妻美妾之数表现他们的风光,所谓的风光,果真是风光?
胤禛昨天从金靖那里学的仅仅不过是表面的东西,明夷现在说的一番话,才是真正的让胤禛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胤禛以为的那样的简单。
不能否认很多男人都拿身边有过多少女人来炫耀自己,却总会忽略一点,那就是女人的多少并不是衡量他们的东西。
那些存着那样一颗心的人,到最后不过让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玄烨惊叹地听着明夷教导胤禛的话,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明夷压根不管玄烨,而是走到胤禛的面前,“凡事不可急,要稳,旁人如何看待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懂得以己之心,度他人之心,将心比心。”
“于己不施,勿施于人。”胤禛顺着明夷的话说出这一句,明夷点头道:“正是。”
胤禛重重地点点头,“额娘所言,我记下了。”
“你的妻子,你欢喜的人,尊重她,爱护她,就是在尊重你自己,爱护你。与你同生共死,休戚相关的人,你若不好好待她,又如何能将你的身后托付于她?两心相伴,你以诚心待人,她亦会以真心待你,这样的一个人,比你满屋子都是算计的女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此话,胤禛甚是认同,重重地点头,玄烨陷入了沉默,或许从前他并不能明白明夷为何执意不想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因为在明夷看来,他所有的宠爱,所谓对她的好,可是他既给不了她皇后的位子,同样也不可能给明夷唯一,那一切在明夷看来,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得不到尊重的人,会把自己的一颗心给你吗?
若不是有所图,若不是因为想通过玄烨这里得到权势富贵,家族的荣辱,宫中有几个女人会多看玄烨一眼?
“胤禛,记下你额娘的话。”玄烨想通这一点,眼中闪过坚定,朝胤禛说了这样的一句,胤禛道:“是,儿臣都记下了。”
明夷说的一番话并不避讳玄烨,因为这些话,明夷何尝不是想说给玄烨听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亦说不得,正好,让玄烨明白,有些事一开始错了,往后再怎么去弥补,错就是错。
在玄烨同胤禛一番叮嘱,明夷似若完全的听不见。
胤禛很快察觉有哪里不对了,明夷教导他的话都没有错,难道不是在侧面告诉玄烨一些问题?
目光看向玄烨,玄烨面色如常,想来也是,玄烨的心思怎么可能让人轻易看破,有再多的事,要说也是他们私下说。
当着胤禛的面,两人虽然吵过,记忆中也仅此一回罢了,明夷让年幼的胤禛明白他的阿玛和额娘与旁人是不同的,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寻常的父慈母爱绝无可能。
按理来说胤禛该因此而生恨的,胤禛却觉得恨不起来。
或许他的出生有玄烨的算计,有明夷的不愿,他无法选择他的出生,但就像明夷曾经告诉过他的,无论他因何而来到这个世上,从他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由他说了算,他的未来能不能过好,在他。
那么多年来,胤禛跟在明夷的身边看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也知道,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苦难都是他无法想像的,能活在这个世上,挺好的!
“儿臣先行告退。”察觉气氛不对,胤禛收回思绪,当机立断的要走,玄烨和明夷定是有话说。
“准备一二,随朕一道出征蒙古。”这些年,沙俄得以平定,蒙古各部却是蠢蠢欲动,动静闹得更是越来越大,玄烨自然要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出手。
莫以为玄烨那么多年来一直闲着,在这期间,再下江南巡视黄河,探听蒙古,该办的事一件都没有落。
胤禛听到蒙古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出征啊,这是玄烨要他去长见识,战争虽然血腥,却能让人极快的成长,大好的机会,自是求之不得。
“是!”虽然胤禛尚未正常当差,不过朝中的事,也能从先生和玄烨的嘴里听到一些,大抵也知道蒙古是什么情况,玄烨此时出手的目的又是何在。
目光看向明夷,明夷听到出征二字时并无任何的异样,似乎玄烨在说的不过是吃饭一类的小事。
好吧,这世上能让明夷变脸的事太少,胤禛该习惯。
玄烨挥手,胤禛退下,明夷也准备走,玄烨却拉住明夷的手不让她走,明夷回过身问道:“皇上有话说?”
“无话说。”玄烨摩擦着明夷的手,明夷要将手抽开,玄烨却拉得紧紧的,明夷总不能用尽力气的把自己的手弄伤,无奈地唤道:“皇上。”
“你的那些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玄烨问起。
不是说的无话说?明夷暗里腹诽,玄烨的问题,明夷答道:“从未变过。”
玄烨抬起头与明夷凝望,明夷并不避讳,与之对视,玄烨道:“知道了。此番出征准噶尔部,你可要随我一道去?”
有此一问,明夷诧异地抬起头,行军打仗带女人,果真要如此?
“想带你一起去。”玄烨沉着地开口,明夷询问的眼神落在玄烨的身上,想确定某位皇帝并没有在说笑?当真要带她去?
“不敢去吗?”玄烨知道明夷眼神中的意思,含笑地问起,明夷道:“如此激将法太过拙劣。”
“去吗?”玄烨亦知这个法子未必见得有用,但总想再试试的,不到最后可不见得果真没有用。
明夷想了想蒙古,那么多年了,她从未去给那个生下她的人上过香,因而果断地道:“去。”
听到这个去字,玄烨笑了笑,明夷莫名,“出征在外带女眷,皇上想过影响吗?”
“明夷是蒙古亲王之女,是大清与蒙古交好的最好证明,带你一起去,他们不应该为此感到欣慰?”别的女眷带了一起去,或许会有不好的影响,明夷这里却不需要。
蒙古与大清聪姻的最好证明,这样的人带了一起去,让天下人都看到,大清和蒙古依然亲密无间。
明夷笑了笑道:“若是他们问起皇上,为何我今日依然仅是一个格格?”
“我想让明夷成为皇贵妃,明夷愿意吗?”玄烨顺口,明夷摇头,“不愿意。成为皇贵妃,帮你管女人,管宫里乱七八糟的事,一个不慎更讨不了好,与人高兴得笑,不高兴也得笑,更要左右逢源。为皇贵妃那点俸禄?皇贵妃那些俸禄,我不差。”
明夷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吗?诸事不必多管多问,不乐意就能不理玄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谁也不敢在明夷的面前提起,明夷有什么理由去当玄烨的皇贵妃,成为帮玄烨管事的那个人?
玄烨语塞,不难听出明夷的嫌弃,闷声地道:“知道了。”
说到此却放开明夷的手,明夷知道玄烨的心思杂乱,放开得那么爽快,也好,明夷福身道:“先行告退。”
不等玄烨开口,人都走了,玄烨望着明夷的背影,久久没动。
蒙古诸部分为漠西蒙古,漠北蒙古,蒙古这些年的局势很乱,本来各部落之间虽然小有矛盾,并没有到刀兵相见的地步,却有人利用蒙古各部间的小矛盾,借机吞并其他部落,此人正是噶尔丹。
噶尔丹是漠西蒙古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康熙十七年噶尔丹为割据西北、统治蒙古诸部,在沙俄的怂恿支持下,兴兵进攻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又借口追击土谢图汗部余众,进军内蒙古乌朱穆沁地区。最后又在漠北蒙古喀尔喀内乱时,意图吞并喀尔喀部,噶尔丹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为了联合蒙古各部,一举击溃准噶尔部,玄烨决定御驾亲征,相关的部署都安排妥当,福全和常宁都将随玄烨一道出征,太子胤礽留在朝中监国,浩荡的兵马出京,甚至没等玄烨一行到达,两军已经开始交战,战事十分激烈,接二连三的战报传来。
明夷对于或噶尔丹此人亦有所耳闻,那么多年来,此人有意成为蒙古的又一位汗王,更想效仿成吉思汗,可是蒙古各部都有不成文的规矩,除了成吉思汗的后代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称汗。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噶尔丹算是引起蒙古的极大不满,就差一个合适的机会表现出来。
随着玄烨带兵出手,很多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噶尔丹不仅惹怒蒙古各部,更惹大清的皇帝,两方夹击,且看噶尔丹怎么嚣张。
行军打仗,安营扎寨,夜里都不能安歇,以严阵而待之。
“格格,我们这个时候出来好吗?”夜色降临,明夷私自带人出帐,与江南的风景截然不同,草原上夜里的特别凉,风吹拂而过,跟在明夷身后的七巧有些担忧的唤了明夷一声。
明夷不以为然地道:“无事。天天呆在帐蓬里,要么就是赶路,不累吗?”
“奴婢觉得还好。”七巧没觉得这样的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明夷吧。
明夷伸了一个懒腰道:“这是大清皇帝的营帐,你看看四下,哪里容人靠近放肆?”
敢出来,不代表明夷连脑子都没有,胡乱的来。
虽然离得营帐远了些,却也在左右营帐的守卫中间,眼前的地方对明夷来说仅仅是个适合看星星的地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听说准噶尔部近日行事猖獗,小心无大错。”七巧跟明夷一道上了战场,外面的事绝对不敢不当一回事,最好是不出来,不出来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明夷回头问七巧道:“你是在告诉我说,你和五谷都是摆设?”
出门,明夷自然带上两个武艺高强的人,七巧被问起时,看向五谷,五谷神色如常,压根没有要插话的意思,七巧道:“自然不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明夷点点头,“我也觉得肯定不是,你们两个的武艺那么多年肯定有增无减。”
“再有增无减也不是你该带人出来乱走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接着火把亮起,明夷听着声音马上认出人来,“常宁。”
前来的人正正是常宁,这一次玄烨亲征,命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左路、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率右路,分别由古北口、喜峰口出击;又令盛京、吉林将军出兵西进,协同主力作战。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常宁,明夷唤一声,常宁道:“前线生了些变故,我来向皇上禀告,远远听到动静,以为是什么人敢外出,或是奸细,没想到竟然是你。你是真不怕惹事?”
明夷道:“我是奸细?”
“若不是知道你不会是,你能呆在这里?”常宁理所当然的回答,风吹而来,明夷闻到常宁身上的血腥味,“刚从前线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