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芝这个冬天摆摊又想出了一个新法子,做煎饼的时候附赠一碗汤,滴在汤里的香油是她自己做的,独门秘方,滴下去汤的香味儿浓郁,让人回味无穷。
许多人买煎饼,就是为了大冬天的喝口林敏芝的汤。
这回同行抄不走她的做法了,他们调不出那香油的味儿,叫林敏芝一人赚了不少钱。
季眠在寒假的最后几天遇到了傅沉俞。
大佬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吓得季眠腿都软了,两只小手扒拉着门把手,呆若木鸡。
傅沉俞见他呆呆笨笨的样子,想起季眠的智商有问题,继而想起季眠的寒假算数作业。
他想,对季眠而言,寒假作业写起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傅沉俞站在门口,闷闷地:“你的作业。”
季眠总算知道傅沉俞来找自己的原因了,幼儿园算数作业不难,对季眠来说非常简单。
只是他一直记得要给傅沉俞写,因此谨慎的一个字都没动。
傅沉俞的性格非常偏执,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白拿别人的好处。
季眠连忙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家里,翻出算数本给傅沉俞。
傅沉俞用了一晚上就写好了,季眠这次不敢再劳烦大佬亲自给他送作业本,于是主动走到傅沉俞家,敲开了傅沉俞家的门。
给季眠开门的是宁倩,她没有办法赶走陈梅,只好跟林建一说自己留下来照顾傅沉俞。
林建一虽然有些微词,但想到宁倩的身份也比较麻烦,会影响到升迁,只好同意宁倩的要求。
宁倩给季眠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让季眠稍等片刻。
过了会儿,傅沉俞从外面回来了。
季眠见到他依旧有点条件反射的害怕,傻乎乎地站直了身体。
傅沉俞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穿上了新衣服,剪短了刘海,露出精致苍白的小脸,已经看不出他曾经过得有多凄惨。
作业本在傅沉俞房间里,季眠小心翼翼地站在房间门口等,却不料脚上被毛茸茸的东西一蹭,吓得他退后一步。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兔子。
傅沉俞走过来沉默地抱起小兔子,顺便把作业本给他。
季眠翻开作业本,里面写的工工整整,题目全对,他脆生生开口:“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傅沉俞点头:“嗯。”
同时,他也有点懊恼。
季眠这话说的如释重负,好像生怕跟他有什么关系。
傅沉俞敏感的心思捕捉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就冷了。
季眠原本打算立刻就走,结果宁倩特别热情,笑着开口:“眠眠想摸摸小兔子吗?”
季眠:……并不想!
他只想立刻远离大佬!
季眠偷偷地看傅沉俞,结果看到傅沉俞冷冰冰的脸,心中警铃大作。
才短短几秒,大佬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难道是不想让自己摸他的兔子?
天地良心……季眠还没有摸啊……
“我就看看,阿姨,我不摸。”季眠乖巧地回答。
看到傅沉俞这个反应,他哪儿敢摸啊!
原著小说中就提到过傅沉俞近乎偏执病态的占有欲,没想到不仅对苏珞瑜有,对一只兔子也有!
傅沉俞冷漠地蹲下身,抓起一把晒干的苜蓿草,放到棉棉兔的面前。
小兔子一口一口吃的香甜无比。
他故意不看季眠,只用余光觑着,小孩捧着作业本,欢天喜地的跑了。
雪白色的连帽衫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随着季眠的走路姿势,一晃一晃。
傅沉俞抿着唇,转过头,一下一下摸着兔子棉棉的耳朵。
软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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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开春,季眠满六岁了,也上了大班。
黎明幼儿园没有学前班,大班过后就去读小学,直升黎明小学,有分班考试。
大班开始,幼儿园就会接轨小学课程,小朋友们在幼儿园里做游戏的时光少了,考试的时间多了。
第一次考试是大班上学期期末,傅沉俞数学、语文和英语,都考了满分,震惊了所有老师。
第二名是苏珞瑜,语文扣了五分,英语扣了两分,数学满分。
徐才毫无意外考了倒数第一。
季眠中规中矩,考试的时候就算好了分数,不高不低,是班里第十三名。
对于一个曾经是“弱智”的小孩来说,这个成绩已经是一个奇迹。
实际上,季眠现在完全能做小学六年级的题目,大班的考试实在是太简单了。
如果不是他谨慎小心,害怕暴露自己真实的来历,他觉得自己可以跳级读初中。
寒来暑往,幼儿园轻松快乐的时光过得很快。
林敏芝终于跟季卫国离了婚,在季眠上小学的这一年,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一九九九年,距离千禧年只有一年。
季眠结束了大班最后一天的课程,回家时迎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傅沉俞要搬家了。
季眠听到这个消息,久久不能回神,他没想到,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摆脱反派大佬了?
仔细一想,原著小说中的确提到过,傅沉俞读小学的时候,搬去了桐城。
一大早,宁倩就在家收拾东西,来帮忙搬家的是林建一的助手,开着辆气派的桑塔纳,停在院坝中。
九几年,这样的小汽车还很少见。
一开进来,街坊邻居都探出头来看。
宁倩忙里忙外,指挥着助手搬家。
傅沉俞在房间里整理衣服,门被“咚咚”敲响三声。
他扭过头,门口站着苏珞瑜跟杨超英,杨超英笑盈盈地跟宁倩打招呼,说是自己儿子舍不得傅沉俞走,来送送他们——自从宁倩当上官太太之后,杨超英又主动跟宁倩打起交道。
苏珞瑜手里拿着小豪同款的四驱赛车,当做搬家礼物送给傅沉俞,还附赠了一张贺卡,祝贺他马上就能成为一个光荣的小学生。
徐才他们也被父母不情不愿的赶过来,有些拿着苹果,有些拿着足球,纷纷送给傅沉俞。
傅沉俞冷眼看着他们,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宁倩替他收了礼物,整理起傅沉俞的衣服。
她拿起一件雪白色的羊毛小外套,惊讶道:“沉沉,这件衣服你那儿来的?”
跟他儿子的尺寸不一样,似乎小了一些。
傅沉俞扯过衣服,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季眠的圆脸。
一九九八年的除夕,漫天的大雪,盛满担忧的双眼,热腾腾的白粥,还有这件有着原主人奶香味的衣服。
他们家搬的动静那么大,傅沉俞不信季眠不知道。
到现在为止,这个小白痴都没有出来送送他。
傅沉俞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心里腾起一股愤怒,他还帮他写作业了!
不懂得知恩图报的蠢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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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眠第三次趴在窗口兔兔祟祟的往院坝看的时候,林敏芝终于忍不住了:“眠眠,真的不去送送沉沉吗?”
季眠小脸纠结的苦大仇深,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去。”
傅沉俞搬走,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这说明他们将来不会再有交集了,季眠纠结的事情全都迎刃而解。
可是傅沉俞搬走,他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他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傅沉俞了。
这是好事呀……
季眠闷闷不乐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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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的天空水洗一般的蓝,白云一朵一朵飘在天空,傅沉俞坐在车里,抱着小兔子,蹂躏的兔毛一撮一撮的掉。
桑塔纳开出院坝时,小汽车后面突然传来稚嫩的声音:“傅沉俞!”
傅沉俞如同等待了很久一般,立刻喊道:“停车!”
季眠气喘吁吁、迈着小短腿朝他奔来,一如九八年的除夕夜。
傅沉俞跳下车,心脏砰砰跳。
季眠把准备好的贺卡递给傅沉俞,郑重道:“傅沉俞,再见啦。”
心里默默补充:再也不见啦!大佬!以后要好好做人啊!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傅沉俞坐上了桑塔纳小汽车,离开了临港县。
桑塔纳开出很远很远,傅沉俞一直趴在窗口,直到再也看不到院坝里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