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不怀疑江思远的“下次一起吃饭”只是礼貌性的客套一下,因为过去了半个月,他都没有主动联系她。
林泱打算,再过一周,他如果还不联系她,她就主动约他,商量商量该怎样和家里坦白他们不合适。
要不然程母又会念叨她眼眶子高,再也不是她的小棉袄了,和哥哥们一样不孝,就是不想让她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想气死她。
天伦之乐。
被催急了时,林泱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面,在程父或者程母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兄妹叁人带着各自的爱人孩子回来,男人们围在一起聊股票政治,女人们则穿梭在厨房和客厅里忙碌。
她会倚在程母怀里撒撒娇,喊着“二哥哥”指使程策给她拿桌子上的橙子。
程策说的对,是她毁了所有人。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阿泱,你身体不舒服吗?”
薛敏打开车门坐进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没有。”
看着薛敏红润的气色,林泱心情放松了些,也用手背碰了一下刚刚被她触碰过的脸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
“啧啧,说了让你平时多注意保暖,要不然经期又难受。”
林泱叹了口气,捧住她的脸让她看前面,一脸无奈,
“薛女神,你怎么现在跟个老妈子一样了?”
薛敏拍开她的手,
“林泱,你要对长辈放尊重点,我可是你的嫂子!长嫂如母你没有听说过吗?”
“好啊!又占我便宜!”
两个平时在外面优雅大方的女人,在车里闹腾了好一会儿,林泱才启动车子。
今天她们约好要一起去吃新开的一家网红菜,路过医院的时候,薛敏让林泱停了一下车,表示要去拿一份报告。
“快点啦。”
林泱没有跟她一起去,只降下来车窗在路边等她。
没一会儿薛敏就回来了,坐进车里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报告。
“没有什么问题吧?”
林泱看了眼路况,以为是她的体检报告,转头问她。
薛敏眼睛亮亮的看向她,
“阿泱,你要当姑姑了。”
“什么?”
林泱猛的踩下刹车,脸色非常难看。
薛敏有先天性心脏病,生育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从她和程默结婚的那一刻起,程薛两家就达成了他们不生孩子的默契。
“薛敏,你不要告诉我,你想生下这个孩子?”
林泱有些难以置信,她觉得薛敏是疯了,这无异于是要赌上自己的命。
“阿泱,我真的很想要,他是我和程默的血脉,我问过医生了,只要孕期做好监护就会没事的,我相信爸爸妈妈也会尊重我的决定。”
薛敏向来是个理性的人,至于在这件事上她这么执拗的原因,林泱联想到程策那天说过的话,“程默可能出轨了”。
这是几乎所有女人在面临丈夫变心时,会想到的最直接也是最愚蠢的挽回方式,生个孩子,哪怕赔上命。
“不行,我不会同意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的,大哥、二哥都不会同意的,趁它还小,我们去打掉它。”
林泱重新启动车子,转动方向盘。
薛敏捂住肚子,不停的摇着头,
“不,我不要打掉它,我知道,大家都怕我生孩子会死。”她有些哽咽,“可是,如果打掉它,我现在就会死。”
林泱的耳畔一直在嗡鸣,她双目呆滞的看着周围在看热闹的人们和不停指挥的交警,看着薛敏被医生抬下车。
整个人仍处在薛敏忽然探身过来抢方向盘的巨大震惊中。
失控的车子撞上了一辆公交车,公交车的一侧玻璃碎掉了好几面,白色宝马的整个车头也凹陷下去。
她不知道除了薛敏之外是否有人员伤亡,就茫然的站在那里接受人群的审视。
她看到了程策,在将薛敏送上救护车后他回头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深沉如幽海。
不知道是哪家嗅觉敏感的媒体,趁她怔愣的时候扛着摄影机冲了上来,
“你好小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程市长家的千金吧?对于今天的事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是车子突然失控,还是你不小心错打了方向盘?”
“我……”
她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扶着报废的车体,本能的想躲避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可显然任何举动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徒劳的,尤其在现在阶级对立越来越尖锐的时候,一听到“程市长”这个称谓,不少民众都凑过来表示要一个说法。
“不好意思,让一让,先让病人接受治疗可以吗?”
在这样芒刺在背的时候,忽然一道温和有力的声音剥开人群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江思远视线落在刚刚提问的记者身上,
“请问你是哪家的记者?现在新闻都已经开始不讲求事实,而改用‘如果’这样的词来任意杜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