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今年赵香云可是大露一手,她跟着美食节目学会了虾爬子饺子的做法,又叫苗老大去买了虾爬子,一大家子剥了半天才剥出馅儿来。
    李福蓉也跟着扒虾爬子,王秀琴冷眼看着,这怕是她最勤快的一年了,忙前忙后的,赵香云一个眼神儿她就能到位!
    她跟吴莉私底下说话:“这怕不是听着拆迁那风声了……”
    吴莉撇撇嘴:“肯定是,不然你啥时候见她这么勤快过?”
    和李福蓉不同,老三今年回来了反而硬邦邦的,苗老大不小心提了一嘴拆迁的事儿,他转身就出去了。到了晚上五六点钟,李福蓉还想再磨一磨,老三倒是直接抱着孩子就出去了。
    赵香云的脸色不太好看,孩子们都跑出去跟小狗玩了,两个儿媳妇在厨房忙着。苗老师在炕上挪了一下过去:“别琢磨啦……”
    赵香云蹭了蹭眼角:“没事,我不难受!”
    她抓着苗老师的手:“要是老三回来跟李福蓉似的,那我才伤心呢!他当初就是因为觉得家里人都觉着他不行,这才走的歪路,现在没惦记着拆迁的钱,我才觉着这个儿子有救!”
    “你瞅着没?老大提了一句拆迁,他立马转身就出去了,生怕别人觉得他惦记拆迁那钱……”
    苗老师伸手摩挲着赵香云的后背:“我看着了,咋没看见呢?那毕竟也是咱俩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老儿子,将来说不准慢慢就拧回来了。”
    春晚开始了,赵香云赶紧下地去,生怕叫人看出来自个眼圈红了。
    今年最受欢迎的节目还是赵丽蓉的小品,有她老人家在的时候,且还轮不着赵本山呢。
    这次的小品是《打工奇遇》:“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一杯你开胃,两杯你肾不亏,三杯五杯下了肚……”
    全家人都喜欢赵丽蓉的小品,最后写几个字的时候,苗老师还给家里头孩子介绍:“赵老师可不识字!这都是硬练出来的!”
    看着这个,苗老师更有劲儿学英语了!
    中间有一段,突然就没信号了,丹丹自告奋勇出去转天线,转了半天发现是线磨断了。好在就快十二点了,驰驰拿了小提琴出来,站在中央拉了一段《梁祝》的喜相逢。
    屋里头的大灯泡有点昏黄了,看人都不太清楚了,可驰驰站在中央拉起琴的时候,仿佛自带光效一般。
    这曲子响起来的时候,连闪电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
    王秀琴盘腿坐在炕上,靠在苗栋身上,妙妙坐在她腿中间,儿子在地上拉着琴,看起来跟普通人一样,什么不妥也看不出来。
    驰驰拉完小提琴,家里头放完鞭炮,给困得不行的孩子们一人塞了俩饺子。王秀琴跟苗栋一人领着一个孩子往后院走,天上穿天猴嗖嗖地飞过去。
    她突然想起来,苗栋还没回来的那个大年夜,她一只手抱着妙妙,一只手拉着驰驰,也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夜空下走过去的。
    “咋不走了?”
    苗栋抱着妙妙,看着媳妇儿领着驰驰突然就停下来了,回头关切地问:“咋了?想放窜天猴了?我上前面给你拿两个去!”
    “没有!”
    王秀琴笑了:“回家!睡觉!明儿就鼠年了!”
    第72章
    闪电一天天地窜成大狗,  赵香云跟人家学了训狗的法子,给它弄了个专门的饭碗,  饭碗外头的东西一律不能吃,吃了就打。
    这时候农村偷狗、药狗的不少,这样训练下来至少放心很多。
    只不过,  赵香云当初拿了个搪瓷小盆给闪电当饭盆,等到闪电真的长成了五六十斤的大狗之后,这小盆就不够它吃了。
    偏偏这狗子还认准了这一个饭盆,赵香云尝试着换了一次,看见它可怜巴巴地叼着饭盆,只能认命的以后每顿喂两次,  吃完一盆再喂一盆。
    苗栋在门口给它砌了小狗窝,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指挥设计,  最后砌出来倒像是个小城堡。
    农家有院子,大门平时又掩着怕老母鸡出去下蛋,  狗通常是不拴起来的。闪电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头巡视,后来慢慢就学会开门了,每天放学都去接妙妙放学。
    妙妙已经四年级啦!
    上了四年级之后,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除了不再享受被照顾的待遇之外,还要开始担任值周生、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等等。
    今天是四年级的第一天,  返校回来的时候,妙妙背着书包之外,手上的手提袋里头也装了不少练习册。
    闪电张嘴去接小主人手里头的东西,  昂头挺胸地帮她提着手提袋。提着手提袋还有精力前后窜,听见有车就把妙妙往道边拱。
    榆树沟村现在的车也变多了!
    妙妙拉着闪电脖子上的项圈——喝了好多羊奶,妙妙的个子还是没长起来,牵着闪电的项圈都不用弯腰。
    “哥哥!你看着点车!”
    苗星驰点点头。
    现在老苗家的孩子们已经只剩下两个小学生了,四年级的妙妙和六年级的苗星驰,苗星俊也初一了,丹丹更是已经上高中了。
    苗星驰的成绩一般,但是考初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而且他的重点并不在学习,而在练小提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妙妙一抬头就看见苗星俊:“哥,我小姐今天还没放学吗?”
    当初苗老大一家计划着一旦分房子就搬出去,可是分房这件事年底推年初、年初又推年底,到现在也没能实现。两口子也顾不上抱怨厂子里头:好多厂子都开始只发基本工资了,他俩现在工资还正常发,这已经不错了。
    只不过难免在私底下嘀咕:这厂子怎么成这样了?难不成真要下岗?
    这会儿,京城的一些厂子已经开始有下岗这回事了,这次也不可避免地在一些国企员工口中传来传去。不过,这把大刀不砍到自己的厂子头上,谁也不会当回事。
    这可是国企!一辈子的铁饭碗!
    所幸,拆迁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老苗家院子大,房子又是新盖的砖房,定下来一共补偿十八万。老两口算了按照一开始定下来的,房子算谁的钱就算谁的,院子的钱兄妹四个平分。
    苗老师觉得委屈闺女了,准备私底下再把夫妻俩的那份给闺女拿去将来当嫁妆。
    倒是老三那头,赵香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两口子闹上离婚了!
    “我当初总觉得李福蓉这人不咋地,可是你说这要真离婚,咱壮壮这才三岁啊。老三这性子,怕是再找也不好找了。”
    苗老师现在比赵香云看得开,他学英语学得不错,每天坚持听广播,年近六十了突然又想着有机会去国外看一看。
    人只要有眼界,就再难被生活中这些小事情绊住脚,他劝赵香云:“你也别操心太多了,随他去。当初你不还觉得李福蓉是个搅家精呢吗?再说,她为啥跟老三闹,不就是想把房子要回去分钱吗?这样儿媳妇不能要!”
    平常家里头事情都是赵香云做主,不过,在这样关键的事情上,倒是苗老师的意见更坚决一些。
    “咱这要老了,拆迁还能分点钱,到时候搬到县里头住,生活多好啊!”
    被苗老师开导了,赵香云索性也不去想这些糟心事,老三家的事儿就像是一个小小的不和谐音符,迅速地消失在榆树沟欢乐的气氛里头。
    这会就看出来整个村子里的素质了。
    这次拆迁算得上是补偿丰厚了,矿产公司急于开发这一处钼矿,给的补偿很丰厚,加上前段时间隔壁市拆迁出了事儿,在拆迁过程中也尽量不使用暴力手段。
    苗老师家第一个拿到拆迁款,他按照之前和赵香云商量好的,房子是谁的钱就归谁,院子的钱四个儿女平分。
    新盖的两栋房子都是苗栋家的,一共补偿了三万五。老两口和老大一起住的这间房盖得大,统共是一万八,一家九千。
    老苗家院子大,按照面积给补偿了四万八,四个儿女平分,一家一万二。苗玥那份就算是将来的嫁妆。
    这会儿的楼房,万八千就能买一套,不过房子少,不好买。老苗家拆迁得早,苗老大抓紧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二手房,离着镇上初中高中都近。
    苗鑫跟李福蓉离了,说什么也不要那一万二,赵香云气得不行:“这钱是给你的吗?是给我孙子的!”
    “我自己能养活我儿子!”
    苗鑫自己还支撑着早餐店,生意也算可以。他和李福蓉那人不一样,收益虽然不如王秀琴好,但好在真材实料,也够糊口。
    苗栋这两年做生意没少赚,手里头有点钱,这会儿又分到了四万多,手里凑一凑有七八万块钱了!
    他跟苗老师商量:“爸,你跟妈就跟我一起吧,我在五家店那看了块地方,买个楼座子,也不贵,离着中心校也不远。”
    要是有选择,当然是买楼房好,可是这会儿的商品房没那么好买。大明镇是个小地方,没什么人跑过来盖小区,买个楼座子一来老两口继续住平房也住得习惯,二来院子里头还可以停车。
    当初在动物园认识的金链大哥王锦已经准备差不多了,政府那头的关系都搭好了,也找了几个家里头有钱有车的人,只差苗栋这头了。
    拆迁款下来了,苗栋买好了房子,又贷款买了四辆小客车出来,开始准备在县里头跑公交。
    “这能行吗?”
    赵香云一向不太干涉家里头这几个孩子自己的事儿,可是看着这五辆车,心里头也犯嘀咕。
    “平常咱上下班不都走道?哪有几个坐车的……”
    “妈,你放心吧!”苗栋自己倒是有信心得很,“我这司机都招完了,卖票的我跟秀琴前期先干着,还有她弟妹,再招一个人。服装店那边也招人看着,横竖有账目。”
    老苗家的苗栋贷款买了五辆小客车,这件事,在榆树沟简直像是炸弹爆炸了一样。
    以前开服装店,看着生意兴隆或许有几个眼红的,但是掂量掂量这活计自己也能干,大部分人就过去了。可是平时看着跟自己差不多的泥腿子,突然就整了几个小客车当上老板了,这可不一样了!
    而且,都是拆迁都是拿钱,别人家都空调冰箱大电视地添着,家里头胡吃海塞的。就这苗栋家,连个楼房都没买,咬牙买了五辆小客车!
    “肯定赔死他!”
    朱红梅的脸仍然动不了,眼睛合不上,看着怪吓人的。这些年她求了不少偏方,连蜈蚣都吃了好几只下去,这脸愣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天天看着老苗家那服装店生意热火,自己心里头却一直觉着,要是当初那小红棺材没被挖出来,他们家哪有这好日子?
    要是破了他们家的风水,说不定就轮到自己了!
    幸好,老天有眼,榆树沟村竟然要拆迁了!她跟她男人连夜买了好些果树苗都栽在院子里头,拆迁测量的人来的时候,股足了劲儿,叫人把这树苗都赔偿出来。
    “这一棵树的苹果,怎么着够我卖个几百块钱吧?一棵苹果树能活十来年,按照一千块一棵得赔给我吧?”
    拆迁办的人可见多了这样:“我说这位大娘,看看你这树,叶都黄了都不一定能活,一张嘴就要赔偿一千块?”
    村里头这么干的不少,可是到底有点心虚,拆迁办的人又是吓唬又是区别对待,看着老老实实接受赔偿的都搬到镇子上了,大部分人最后都接受了矿产公司给的钱。
    朱红梅家,是唯一一个钉子户了。
    只剩下她这一家,拖着整个矿产公司不能开工,她家又在村子边上。矿产公司索性直接从另一边开始开工,铲车吊车每天轰隆隆地建设。
    一开始的时候,朱红梅还挺犟,过了几天吓得不行。这机器天天在耳朵边响,她有点怕矿产公司硬起来,真的给她家强拆了。
    朱红梅服软了!可是,这时候服软,补偿价格跟刚搬走的那一批可就不一样了。老钱家院子本就不大,也就一间砖房,最后只拿了两万多一点补偿款。
    搬家的时候,朱红梅的男人老钱发现,在灶坑的砖缝里头有个红纸剪的小红人,脖子正好撕裂开一块,跟朱红梅脖子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老钱一哆嗦,赶紧把那张红纸人烧了,制止住还想去拆迁办闹的朱红梅,一家子远远地搬走了。
    他联想起那天半夜朱红梅问他红纸,临走之前去买了点儿礼物上了苗老师家,什么话也不敢多说,话里话外只说请苗老师担待些,别太计较。
    这人跑了,苗老师拆了他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一看吓了一跳。里头的礼物可不便宜!有一瓶茅台,竟然是真的。
    “这人咋回事?莫名其妙跑来送了这老些礼……”
    赵香云心里头有点猜测,当初家里头叫人在宅基地埋了小棺材,回头那朱红梅就出事儿了。她后来听人提了一嘴,说朱红梅娘家是扎纸人的。
    “做了亏心事儿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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