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大理寺卿擦了把冷汗,赔笑道:“怎敢劳烦苏大人。”
    苏九卿笑了笑,也不答话,只挥挥手。
    几个护卫便将六具尸体一一抬了上来。
    正是冬日,这三四日的功夫,尸体还未腐烂,只隐约透出尸臭,宋玉璃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
    她抬眼看了苏九卿一眼,却见他故意避开她的目光,面上仍是冷厉之色,她心中暗暗嘀咕,那日他不是和父亲说好了吗?怎还莫名其妙的别扭着?
    因有苏九卿在场,大理寺卿越发不敢造次,一本正经地问道:“宋玉璃,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何话说?”
    “人证物证?”宋玉璃冷笑一声,“邹氏的人证宋福本就与我宋家有仇,所说之话不足为信,而这些丫鬟的尸体不知邹氏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宋家人所杀?”
    邹氏怒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说是我杀的?如今是我家女儿被人欺辱,我又为何要杀自己家的丫鬟?”
    大理寺卿听了,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道:“邹氏所言有礼!”
    外头的百姓听此,更加议论纷纷,也有女子窃窃私语道:“今日过后,这事情闹大了,邹家小姐只怕是活不成了……”
    “可不是……”
    宋玉璃意味深长地看了邹氏一眼,她慢慢走到邹氏面前,低头问道:“姨母今日来告,可曾想过表姐的前途声誉,此事本可善了,您今日这一击鼓,表姐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邹氏如何不知,可是若为了邹清雅畏首畏尾,她便完成不了皇后交代的任务,灰溜溜回到登州,不但儿子的前途没了保证,便是丈夫面前,她也没好果子吃。
    她那个相公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邹氏想到此,咬牙道:“我便是不报官,女儿也是没什么活路了!”
    宋玉璃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神色,她转身,看向大理寺卿道,朗声道:“大人,我手中还有一份证据,乃是邹家小姐邹清雅签字画押的口供!她已说明,那入我宋府,欺辱于她的歹徒,根本就是邹闻氏自己雇佣,她本欲陷害于我,却阴错阳差害苦了自己的女儿!这些丫鬟也是邹闻氏为了灭口毒杀的!”
    一时之间,满堂哗然。
    第21章 招供
    大理寺卿拿着邹清雅的口供,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神色间渐渐变了脸色。
    邹清雅这份口供写的条理清晰,内容明确,每一处细节环环相扣,句句真言。大理寺卿审案多年,见此心中便信了三分。
    邹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玉璃手上会有这样的东西,她面色苍白,就连声音都扭曲的尖锐起来。
    “那不可能!你根本就是胡言乱语!我女儿定然是被你藏起来或者是杀了,否则她怎会说这样的话!”
    宋玉璃冷笑一声:“这份口供是邹家小姐亲笔所书,你是她亲生母亲,她的笔记你应当是认识的。”
    邹氏听此,上前一步,大理寺卿将口供递给师爷,师爷浏览过后,又交给邹氏。
    她一目十行的看过,心中大痛,邹清雅的字迹她如何不知道,只是如今到了此时,她定是不能认得。
    “大人,这,这根本就不是我女儿的字迹!”邹氏一边喊着,突然发了狠,手下发力,竟要将这份口供撕成两半。
    顾烟早已在旁边盯着她,见她神色不对,立马上前,卸了她的关节。
    邹氏发出杀猪一般的凄凉叫声,那状纸被顾烟截下来,交还给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见此,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他偷偷瞧了苏九卿一眼,却见他毫不在意,只是旁观,心中有定了定神。
    瞧他这样子,倒不像是要偏向宋家的模样。
    这般想着,大理寺卿又问宋玉璃:“那邹清雅现在何处?”
    宋玉璃顿了顿,轻声道:“邹清雅已离开京城,由宋家人护送,去往江南。”
    “如此单凭这一纸状子,如何能作数?”大理寺卿道,一边说着,他拿起惊堂木拍了一下道,“除非你能将这邹清雅叫到大堂上来佐证!”
    宋玉璃微微一怔。
    大夏最讲礼教,女儿告母,实属大不敬,便是邹清雅回来,又如何肯说话。
    “我宋府之中,有邹清雅平素练字的册子,上面不但有邹清雅的笔记,亦有邹守正的笔记,而京中也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与邹清雅有书信来往,只要都取来印证,便知我这口供到底是真是假。”宋玉璃说道。
    邹氏却怒道:“谁知那是不是你威逼利诱我女儿写下来污蔑我的!”
    宋玉璃轻笑一声,看着邹氏:“姨母方才还道这并非清雅表姐的字迹,如今怎又说是我威逼利诱了?”
    邹氏心知露了马脚,抱着胳膊哎呦哎呦只说自己疼的厉害。
    “大人,我还有物证。”宋玉璃再度开口,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她将手帕摊开,之间上面是一长一短,两截线香。
    大理寺卿见此,愈发头疼起来,摆摆手问道:“这是……”
    “这是那日凶徒所用迷香,那日这凶徒总共点燃两根迷香,一根点在我的院中,一根点在邹清雅的院中,迷香渠道特殊,若能追查出这迷香的来历,自然就能知道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大理寺卿看了看这线香,仔细观察,又抬头看了苏九卿一眼。
    “一根迷香又如何能查出来历?”他含糊道,“这也不可算作证据。”
    邹氏见苏九卿,一颗心本是悬着,她知道此人与宋玉璃私下有些来往,本以为他是来拉偏架的,生怕他拿着官威压制大理寺卿,忙道:“大人,宋玉璃这些物证都不过是她一面之词,我可是人证物证俱在的,总不能因她宋家官大,就欺压我这妇人啊。”
    大理寺卿听此,顺势点了点头,一副邹氏说的有礼的样子。
    宋玉璃咄咄逼人:“那大人也该先印证邹清雅口供真伪,不是吗?”
    “这……”大理寺卿略一迟疑,道:“那个……今日为时已晚,先将宋玉璃收押,待本官和师爷细细查证之后,再行宣判。”
    说罢,大理寺卿拍下了惊堂木。
    宋玉璃微微一怔,只听身后的百姓也是一片哗然。
    “我怎么觉得宋家小姐说的是真的呢?”
    “就是就是,这大理寺的人为何不肯查验邹家小姐的笔记?”
    大理寺卿听着外头的议论声,面色微红,气道:“去去去,将外头看热闹的人轰出去。”
    宋玉璃心中焦急,她今日本以为当庭便能将这案子辨个清楚,却未料到大理寺卿竟已被三皇子买通。
    若是收押,只怕免不了要被动私刑,宋玉璃不怕吃苦,却有些担心自己这十四岁的身子骨能不能受的了。
    她心中焦急,忍不住看向苏九卿。
    却见苏九卿仍是懒洋洋地,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宋玉璃心中暗骂这人难不成当真是来看热闹的?
    也不知是不是凑了巧,苏九卿就在此时抬头看向宋玉璃,嘴角竟还勾起一丝笑意,他歪了歪头,挑衅地看着宋玉璃,似乎在说:“我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本事。”
    宋玉璃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半枚玉佩飞快地晃了晃,瞪着苏九卿:“再不帮忙,我可就要把你我的婚事抖搂出来了!”
    瞧着宋玉璃一双凤眼竟瞪得圆溜溜的,苏九卿不禁轻笑出声。
    这声音略大,满堂的人都听见了。
    大理寺卿微微一怔,问道:“苏大人笑什么?”
    苏九卿站起来,玩味地看了宋玉璃一眼:“人道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我瞧着这兔子的牙口也不怎么尖嘛。”
    众人均是摸不着头脑,只宋玉璃气得胸膛起伏,恨不得冲过去挠他。
    大理寺卿干笑一声,实在不明白苏九卿讲的这个笑话是什么意思,十分尴尬。他刚要宣布收押宋玉璃,却听苏九卿又了口。
    “王大人可否将那迷香给我瞧上一眼?”苏九卿道。
    大理寺卿干笑一声,不明白苏九卿的意思,只得将线香给他看一眼。
    苏九卿装模作样端详了一下,又交给顾烟,顾烟只看了一眼便道:“大人,这香我好像见过?”
    “你只看一眼就能看出这香眼熟?”苏九卿凉凉地说道。
    顾烟轻咳了一声:“是,我确有这本事。”
    宋玉璃深吸一口气,再次忍住自己挠人的冲动。
    顾烟继续说台词:“这香和咱们关起来的那个人身上的一样。”
    苏九卿恍然大悟:“你说的对,确实是一模一样。”
    说着,苏九卿挥了挥手:“去,将那人提过来。”
    顾烟抱拳称是,离开大理寺。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拎了回来。
    大理寺卿默默地想,从大理寺到皇城司光是来回路上就得一盏茶的功夫,求问你们把人关在哪里?
    顾烟把那昏迷不醒的人扔在地上。
    邹氏定睛一看,面上凉了半截,几乎是瘫坐在地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她雇的那个采花贼竟落在苏九卿手里!
    好一个苏九卿,在旁边坐着看了那么久的戏,却原来把所有人都耍了!
    苏九卿好整以暇道:“前几日有一天夜里,皇城司巡夜,见有人在街上鬼鬼祟祟,身上还带着不少迷香,就带回去审了审,可惜这人有点不经打,晕了大半日也没醒。”
    正说着,顾烟又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一桶凉水,泼在那人身上。
    那采花贼被一盆凉水泼醒,打了个激灵,茫然地坐起来,见自己是在公堂之上,邹氏又在现场,不禁吓了一跳,只当事情已经败露,顿时叫道:“好你个婆娘,花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去欺辱宋家的小姐,可当真是害惨我了。”
    邹氏面上苍白如纸,她大叫道:“你血口喷人!这都是诬陷!我……我不认识此人!”
    苏九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邹夫人是觉得我皇城司专找此人来构陷你吗?”
    邹氏冷汗沁了出来:“妇人不敢,但……但我确实不认识此人!或许迷香一样,只是巧合,又或者是有人陷害我!”
    “其实要想印证此人到底是不是欺辱你女儿之人,也很简单,将你女儿从江南叫回来便是了。我皇城司做事比一般的府衙快写,两日之内必将你女儿带回,到时候还在此处,三堂会审,一切都就水落石出了。”
    宋玉璃微微皱眉,抬头看向苏九卿。
    那采花贼听了这话,也点头如捣蒜,他早就被皇城司打怕了,昨日苏九卿便交代他,若是好好配合审案,他才有活命的机会,更何况他深恨邹氏,让他惹了这些不该惹的人。
    “对对对,叫那小妞儿回来对峙,我连她身上有几颗痣都能说得清楚!”
    邹氏狠狠瞪着那采花贼,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九笑了笑道:“邹夫人觉得如何?”
    邹闻氏的脸色先是苍白,而后涨了红,又渐渐褪得毫无半点血色,她脚下发软,渐渐萎靡着跪在地上。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将邹清雅叫回来与这采花贼当面对质,到时候不但母女反目,这邹清雅定然性命不保,邹家也将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沦为九州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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