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他不适地蹙了蹙眉头,将这股奇异的涌动归结于血脉亲情。正是因为这一份结论,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他走失了十四年的亲妹妹——苏毓。
    是的,名字也是有的。苏家丢失孩子时孩子已经八岁了,八岁的孩子如何会没有名儿?苏家的规矩,孩子生下来就是要取名字的。苏毓的名字,还是老定国公翻遍了典籍取出来的名。但就是这般有名字,苏家人还能找错人,可见其敷衍了事。
    这么一大照面,苏恒心里有了定论,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徐宴誊的那副画,原本的画,苏恒也带了过来。
    此时当着众人的面儿展开,画像的脸便就暂不说。这画像不晓得是谁着手,画的确实不太好。苏毓将自己右手的小拇指亮出来,那与画上一模一样的黑痣基本就定了。苏恒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毓的脸,那眼神沉得徐宴的眉头都蹙起来:“……生辰八字能说一遍么?”
    苏毓心里一咯噔,目光轻轻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将她报给徐宴的生辰八字又报了一遍。
    苏恒听到这基本不怀疑了,他抿直了嘴角。伸手想握苏毓的脑袋来着,不知为何,转而落到了苏毓肩膀上。拍了拍,他惜字如金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徐宴的眼睛落到了他搭着苏毓肩膀的手上,苏恒的手拍到了苏毓的脖子了。不知为何,徐宴心中涌出了一股奇怪的反感,他静静地凝视着苏恒。若是不出错,这应当就是他的大舅兄。明明苏恒看苏毓的眼神只是惋惜罢了,但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他于是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拿掉了苏恒的手:“大哥预备怎么处置冒领之人?”
    苏恒听到这一声‘大哥’眉头蹙了蹙,须臾,渐渐平复下去:“自然是严惩不贷,赶出国公府。”
    “那当初为何弄丢毓娘,可有交代?”
    苏恒的目光锐利起来。他缓缓抬起眼帘,不得不说,苏恒是这么长久以来,除了徐宴以外,长得最俊美的男子了。他与徐宴那股清隽出尘凛冽不可侵犯不同,苏恒身上有着浓厚的金玉堆砌出来的尊贵感。此时严肃地抿着嘴唇,一股扑面而来的贵公子的强势:“……你是?”
    徐宴缓缓地勾起嘴角,嗓音清淡如山间云雾:“我是毓娘的相公,徐宴,见过大哥。”
    第八十九章
    认亲这种事, 其实只在于当事人一念之间。苏恒认了苏毓,那其他人就是恶意冒充的。况且,苏毓论长相和气度, 都比先前那个市侩的妹妹好太多。苏恒沉沉的目光落苏毓身上,眼前之人有一双与他们兄妹三人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既然生辰八字和名字也都对得上, 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过几日便随我回京吧。”
    苏家丢失十多年,这些年来, 苏家人早就当没有这个二姑娘。芳娘被找回去,也是家中重病的祖母长嘴里叨念着要找。找回一个芳娘,哄祖母安心,这就够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 没有情谊,纯粹就当多一门亲戚。芳娘回苏家之后,苏恒其实也没怎么跟她打过交道。
    苏恒为人板正, 因着亲眼看了爹娘这么多年纠葛,他对自己的情感十分克制。除了家中长辈孩子略有几分温和以外, 对妻子妾室等感情吝啬得几近冷酷。找回来十多年没见的妹妹,自然也是没多少兄妹情谊的。这一次苏恒原本是不来的。但看在白老先生亲自去信的份上, 亲自走了这一趟。不得不说这一趟来的对,见到苏毓,反倒叫他心中生出了一丝惊喜的感觉。
    “家里长辈念叨多年, 都十分挂念你。”
    苏毓:“……”果然,她就知道。
    徐宴的脸色沉下来, 虽然他跟苏毓说过会支持她的任何决定。但是真的到苏毓要离开,他平静的心湖又仿佛搅动起来,无声地泛起波澜。他安静地凝视着苏毓,克制着没有说话干扰。
    “大哥, ”苏毓其实觉得苏恒这个大哥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她此时与他坐得太近,略有几分不适,“这怕是不行,我这边抽不开身。一来,徐宴还在豫南书院读书,乘风年纪还小,不便于离开金陵。再来,我已有身孕,如今月份还浅,尚不可长途跋涉。”
    苏恒听到这心里一咯噔,他下意识地就瞥向苏毓。对上苏毓的一双眼睛,又偏开了视线去瞥徐宴。他们兄妹说话这一会儿,徐宴从头到尾都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插嘴。不过即便是安静,谁也没法忽视他的存在。不知为何,明明才刚刚认亲,他这会儿就有种看徐宴不顺眼的感觉。
    低头又瞥了一眼苏毓的小腹,平平的看不出分毫,苏恒叹了口气:“那总得回家去见见长辈。”
    亲都认了,自然是要去苏家走一趟:“这是自然。”
    苏毓其实不太擅长处理感情,不仅爱情,亲情她同样也不太擅长。苏恒给人的感觉攻击性太强了,她便会下意识地戒备。说来也是瞧了,苏毓能跟徐宴十分和睦地过大半年,还是得益于徐宴这冷淡却又温和的脾性。正是因为徐宴冷淡,苏毓才总想去逗他。
    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距离,苏毓贴着徐宴:“回京城必然是要回的。若是要去,也该我们一家子一道过去。回京来回的路途少不得三个月,至少要等我孩子生下来,养好身子以后。”
    苏恒眉头蹙起来,但也知晓这事儿不能勉强,子嗣最重。
    想了想,苏恒答应了:“罢了,子嗣的事儿乃大事,确实是随意不得。”
    他目光又落到苏毓脸上。苏毓的长相其实不太像他们的母亲。定国公夫人白清乐,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当初在京城因着一张脸还颇有美誉。她的孩子,皮相自然都好。苏恒便是有五分肖母,五分似父,皮相方面得天独厚。不过白清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两子一女,其中也就苏恒最像母亲。苏毓的相貌不能说不美,只是不像苏恒苏楠修那么惊艳。
    但苏毓的长相是恰如其分的合了苏恒的眼缘,面若桃花,却有一股沉静自若的冷淡。
    “孩子生下以后,我带人来金陵接你。”苏恒还不知苏毓的情况,他来的仓促,关于徐家的许多事情都没来得及打听。只晓得苏毓跟芳娘一样被卖去当了童养媳,家中已有幼子。
    忆及此,他自然是想到了还有个小外甥,“孩子是叫乘风?”
    徐宴斟满了一杯蜜水,缓缓推到苏毓的手边。
    苏毓入夏以来便总是躁的慌,喝水也很多。白家在这事儿上很是注意,自从苏毓上回来拜见过老爷子和师母,这之后递到苏毓手边的水都换成了蜜水。苏毓瞥了眼安静的徐宴,端起来便一口喝了不少。须臾,点了点头:“嗯,五岁了。”
    “抽个空,带孩子来叫哥见见。”苏恒嗓音低沉如美酒,入耳醇厚。
    这是自然,苏毓点点头,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白家人与徐宴一样,从头至尾没有掺和兄妹俩的事情。眼看事情目前就这么定下,白老爷子放下杯盏。师母白林氏早早等着,这会儿看苏毓喝了两盏蜜水下去,便知晓她怕是饿了。于是连忙招呼下人去备午膳,亲自上来拉着苏毓去后头说话了。
    徐宴看着苏毓的背影离开,与苏恒白崇安等人一道去白老爷子的书房再谈。
    毕竟当真要认亲,那苏毓就是苏家的人。徐家这边的许多事情还是得跟苏恒一一说清楚的。说到底,苏恒才是苏毓嫡亲的兄长。父母不在,长兄如父,自然该苏恒来操心苏毓和徐宴的这门婚事。
    就在苏毓口头上认了亲,白家别院这边,白皇后接到了一份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彼时她正抱着徐乘风,手把手地叫他弹琴。一旁的芍药铃兰几个凑趣儿说着话。送信的人急匆匆地冲进来,吓得门房仆从们一大跳。白皇后从琴弦里抬起头,眉头蹙起来:“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人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跪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去。
    白皇后瞥了一眼梅香,梅香走过去将信接过来。徐乘风坐在白皇后的怀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左顾右盼。白皇后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叫他先去一旁吃点点心:“小心别多吃,你娘可是嘱咐过,一日不能吃超过两块!多了往后坏了牙,可就没好吃的吃了!”
    小屁娃子在白氏这里舒坦自在,刺溜一下滑下去。
    听到白皇后的嘱咐,他嘴上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走到点心盘旁边就一把抓了两块放手里。他如今吃得好穿得好,越长越白嫩可爱。本就体面的小脸蛋,如今漂亮得谁见了都要多看两眼。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左手一块右手一块的握着,乐滋滋地就吃起来。
    白皇后捋了捋衣裙,还没接过信件,就听那地上跪着的人冒出一句:“驸马殁了。”
    白皇后捋衣服的手一顿,倏地扭头看过去。
    跪在地上的人脑袋都要垂到地里去,他战战兢兢的跪着,头顶的目光快叫他吓得胆破。兰心立马走到吃点心的徐乘风跟前,蹲下来跟他说要去屋里等一会儿。小屁娃子吃点心正吃的开心呢,听到这话看了一眼白皇后。白皇后安抚地翘牵了牵嘴角,道:“乘风先去屋里,奶奶这边有事情要忙。”
    小屁娃子精怪的很,点点头,就瞧着兰心的裙摆跟她去屋里了。
    人已走远,地上跪着的人才磕磕巴巴地道:“禀主子,驸马身边的大丫鬟瞒着殿下有喜了。瞒了五个月,肚子实在藏不住,被公主殿下知晓了。殿下勃然大怒,命人当着驸马的面儿杖毙了那个丫鬟。驸马因此跟殿下起了争执,殿下一怒之下抽剑刺死了驸马爷……”
    白皇后瞳孔剧烈一缩,一掌就拍在了桌子上怒而站起身骂道:“混账东西!”
    梅香赶紧将信件递过去。
    白皇后也没功夫去问,忙将信件接过来就拆开来看。
    信是晋凌云,也就是长公主亲自写的。她这个女儿素来不会写信,偶尔给白皇后去信也只是寥寥数语。今日这封信破天荒写的厚厚一沓,前面好几页都在语无伦次地东拉西扯。白皇后一目十行地往后头看,到最后一页才交代了驸马去世的事情。
    她说得还很含糊,直说驸马是自个儿冲动之下撞到她的剑上来的。她这厢没拿住,就那么直直地刺入了驸马的胸口。如今人死了,她藏在家中,不晓得该怎么办?
    说起来,这驸马也不是一般人,是异姓王南阳王的嫡长孙。
    南阳王一家镇守边关,手握四十万北疆军的兵力。在京城,乃一等一的权贵之家。且不论南阳王多年功绩,就说拿英武不凡的嫡长孙盛成珏尚公主,就是在表忠心。这么多年,晋凌云作天作地,养男宠,还无法生育子嗣,南阳王家不是没有怨言。但为了表决心,对晋凌云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忍让了。
    白皇后不是没劝过晋凌云跟盛成珏好好过日子,但晋凌云不喜粗狂男子,只好肤白貌美的清隽美男,就是瞧不上盛成珏。但自十五定亲,十六大婚,成婚七八载,两夫妻打闹无数,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如今倒是好了,她这女儿干脆将人给杀了!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白皇后一边看信一边气得眼发黑,一张总是笑着的脸脸此时铁青,神情狰狞了起来,握着信件的手都在抖,“这个混账居然还有脸哭!她有什么资格哭!”
    芍药铃兰几人吓得不轻,连忙上去劝。
    这如何能劝的好,许多事情白皇后也来不及交代了,转身喝道:“来人,收拾行囊,回京!”
    第九十章
    白皇后走得匆忙, 但还是留下了铃兰和梅香告知苏毓她有急事先行离开。
    原本该成婚前几日亲自送给苏毓的压箱底嫁妆,这会儿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便匆匆送过来了。至于原先说好白氏认苏毓为义女之事,也只能等苏毓徐宴一家子将来进京再办。苏毓这边得知了消息都来不及送她, 白皇后一行人便已经出了金陵城。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能叫白皇后走得如此匆忙, 定然发生了十分严重的情况。苏毓谢过铃兰梅香并表示了理解。至于小屁娃子被迫终止的学业,也只能换老师教。
    事实上, 跟白氏学了将近一个月的琴棋书画,别的不多说,小屁娃子的底子当真是打得不错。
    白氏教孩子很有一套法子,小屁娃子如今简单的曲子, 单单看琴谱也能磕磕盼盼弹出来。白氏给乘风留下不少市面上少见的书,勤加苦练也是能弹的。再者,苏毓也通音律, 正巧这段时日养胎不宜操劳,就闲下来教导小孩儿也是可以的。
    苏恒是次日来徐家的。
    他的马车才到梨花巷子, 看着窄窄的巷子,低矮的屋舍, 以及巷子口流着鼻涕穿戴也十分不体面的孩子,两道剑眉深深地皱了起来。他到了还没下车,人坐在马车里, 马车在巷子口转悠了许久就是进不去。眼看着半天过去,苏恒没办法, 命车夫就在这停下,他自己走进去。
    既然是上门,苏恒自然带了许多的见面礼。想着徐家还有个五岁的小外甥,苏恒特地准备了不少孩子要用的。这不下了马车没法带进去, 就只能叫人来搬。
    苏恒一身华服锦袍,身后站着四五个仆从地立在巷子口,恰巧赶上梨花巷子出门做活儿的妇人们回来。他那么笔挺地映入妇人们眼帘,可是叫人吃了好大一惊。就如同苏毓所想的,苏恒算是除徐宴以外,长得最俊美绝伦的年轻公子。
    比起徐宴,苏恒的身上更多了一股寒门子弟没有的金质玉相。
    听到人声儿,他缓缓偏过头,这一眼就是看呆一众妇人。
    苏恒虽说自幼也受皮相所扰,但他不似徐宴,多少年也没习惯这看猴戏似的眼神。心中不耐,他扭头看一眼下人,冷冷地背过身去。
    下人忙小跑着上前拦住妇人们,张口问徐家在哪儿。
    巧了,住巷子里的妇人们就是嚼舌根最厉害得那一批。听到又是来找徐家的,打量了那镶金的马车和贵气逼人的俊美公子哥儿,她们的心里那是打翻了醋瓶一样酸。都是读书人,怎地这徐家就格外不同?贵人是一茬接着一茬儿来,好东西是一批接着一批送。
    不过心里酸归酸,指路还是得指的。其中一个指了徐家的院子,眼睛就又溜到苏恒身上去:“可是徐家小相公的同窗?这个时辰,徐家小相公应当不在,怕是只有那不管事的徐娘子在。”
    仆从一听她那酸酸的口气,再一瞧妇人们的神情。大户人家的贴身仆从,那就是人精儿一样最会察言观色的。一听这口气不对,眼珠子一转就觉出来。于是也不怕多嘴惹主子烦,笑笑就道,“倒不是非要寻徐相公,我家公子是特特来给我家二姑奶奶送东西来着。二姑奶奶离家多年,可算是叫家里人给找着了。”
    几个妇人一听,愣住:“二姑奶奶?”
    “正是呢,”那贴身的仆从就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晓得苏恒看中这个妹妹,他们自然都是跟着主子的眼色做事。不管苏毓如何,势必维护苏毓的体面,“这巷子未免也太破烂了。马车进都进不去,看来咱家二姑奶奶金枝玉叶,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了。”
    仆从这么感慨一句,方才酸言酸语的妇人们不说话了。徐家的舌根她们往日可没少嚼,因着苏毓讽刺她们的那一日后,不少人心里在暗暗盼着徐宴将来飞黄腾达,将来将苏毓这水性杨花的黄脸婆一脚蹬了。此时她们眼睛不住地往马华丽的马车上瞥,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惊悚。
    黄脸婆变贵族千金,寒门学子高攀权贵的事儿发生在自家眼皮子底下,她们恨不得将往日嚼的那些舌根全吞下去。也不晓得她们背地里说的那些话,苏毓听没听过?会不会记恨在心?
    都是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心里想什么面上不由就带出来。
    仆从无声地哼了一声,转头照着指路的方向,小跑着替苏恒引路去。另几个仆从留下来搬东西,苏恒便背着手龙行虎步地走进了巷子。
    人已走远,妇人们面面相觑之后,后知后觉往日嘴碎。有几个话说得最难听的,此时心中惴惴:“你们说,徐家的不会记恨咱们将来给咱家秀才公使坏吧?”
    妇人们心里想得都是这一茬,顿时脸色有些发白:“等人走了,去跟徐家的赔个礼。”
    几个人点点头,将怀中的木盆一搂,蔫头耷脑地回自家了。
    与此同时,苏恒走到徐家的院门,院子刚好是开着的。陈家的两兄弟在院子角落里打水和劈柴,如月则在屋后头洗衣裳。苏毓坐在石凳上面色沉静地看着一个小儿练琴。
    如今已是盛夏,院子里的树荫遮天蔽日。烈日透过茂盛的枝叶在地面和母子俩身上洒下耀眼的光斑。那学琴的小孩儿漂亮得不可思议,比起苏恒的长子苏泽曜还要漂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揉碎了星光,面粉捏陈的一团,胖墩墩的,抬眸看一眼母亲就是咧一下嘴笑。
    那笑容比蜜糖还要甜,叫人看着都忍不住跟着笑,仿佛要甜到人心坎儿里去。
    苏恒在院子外头看着母子俩个,先是盯着小孩儿。小孩儿长得好是确实长得好,但,就是长得太像徐宴那个小子了。苏恒心中无声地哼了一声,目光十分自然地又落到了苏毓的身上。苏恒觉得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哪怕十几年没见,他一眼看到亲生妹妹还是觉得心中熨帖,忍不住多看几眼。
    看了一会儿,他方才缓步踏入了院子。
    正在角落劈柴的陈子玉注意到门口来人,瞥过来一眼。在发现是苏恒的瞬间,瞳孔剧烈一缩。他僵硬地偏了偏身体,将脸朝向了屋子的方向。
    苏恒也没分眼神过去,陈子玉身上穿着仆从的衣裳,苏恒自然是当个不起眼的下人。他缓缓走进来,身后的仆从便端着东西跟着。苏毓从小屁娃子身上挪开眼睛,抬眸就与苏恒略有几分沉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苏毓一愣,而后立即站起身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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